第17章 你要是想要孩子,我們也……
盛時走後很久,江沅才慢慢從床上爬起來,一步步走到窗邊。
窗戶打開一半,有風吹進來,白紗窗簾被吹得揚起來,刮着江沅的臉。她臉上熱一陣冷一陣,淚湧出來後幹了,馬上又有更多的眼淚湧出來。
盛時臨走前用她的手機讓餘稚幼幫江沅請了假,理由是昨晚要交稿熬夜了。這個餘稚幼知道,根本沒有懷疑,一口答應。還在說等拿到錢,她們一起去吃好吃的。
沒有人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
江沅只穿着吊帶睡裙,風吹得肩頭手臂發涼,那上面,還有盛時留下的痕跡。江沅的頭靠着窗框,呆呆地看着外面。
天很藍,陽光十分溫暖,天氣很好。
有個聲音在慫恿江沅:跳下去吧,一了百了。跳下去,就沒有人能威脅你了。
江沅的一只腳往前邁了一步,側着身倚在窗邊,只要身體再傾斜一點,上半身探出去,腳下用力,就可以了。
這個她有經驗。不過後果是劇烈的疼痛,頭暈惡心。
五樓可能還是矮了一點,現在這裏是十一樓,如果跳下去,機率應該大很多吧?
江沅閉上眼睛,上半身一點點往外探去。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風也特別溫柔,吹着頭發擦過肩膀,有一點點癢。
有一點點渺茫的聲音随着風吹進耳朵。
小孩子的聲音,帶着咯咯的笑聲,在叫“媽媽”。
江沅睜開眼睛。
樓下花木蔥郁,有一個母親陪着小孩在玩滑梯,孩子從高處滑下,大張着小小的手臂,一直笑個不停。有一對老夫妻一起慢慢的走着,走得很慢,但步伐一直一致。
跳下去,會不會吓到他們?
Advertisement
江沅的腳又往後退了一步。
剛才發生的事她不敢再細想,也不知道能不能定義為強/奸。
假如是,可是她的身體有反應。和盛時在一起這麽久,親熱過很多次,盛時很清楚如何取悅她;假如說不算,江沅明明一直說“不要”,她的心裏也真的是不要,她也極力掙紮過,可是掙紮不開。
這種身體和心理上的割裂快把江沅撕扯瘋掉。她恨盛時,更恨身體竟然有反應的自己。
手機有微信提示音,韓晏修發來的。他下個星期會過來這邊,問江沅什麽時候一起吃頓飯?
江沅握着手機的手一直抖,很艱難的回了一句:“有空。”
總得和他說清楚。
她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能拖累無辜的人。
韓晏修:那到時候我再聯系你。
江沅:好。
準備丢開手機的一瞬間,韓晏修又發一條過。
“沅沅,我好希望快點到下個星期。”
江沅沒有再回他,她攥着手機,順着牆一點點滑下來,蜷縮成一團。
她這輩子都完了。一輩子都逃不開盛時的掌控。
這是報應吧,害死媽媽的報應。
江沅媽媽是自殺的。
江沅一直覺得,她是為了擺脫傅衍行的控制。對于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來說,每次取得一點成功時,就被另一個人輕輕松松碾滅。一次,兩次,始終不得擺脫,死,大概是最好的歸宿吧。
可是剛才,江沅忽然間想到,媽媽的死,她是不是也在當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一輩子不得自由,怎麽掙紮都無濟于事,唯一想牢牢抓住的女兒還要棄她而去,大概這才是媽媽離開的最終原因。
江沅的臉埋在膝蓋裏,起先是默默的流淚,慢慢變成小聲的嗚咽。
她當年,為什麽要追求自由啊?
害死了媽媽,來到了這裏,結果還是要被人一輩子死死控制。
外面有人在敲門,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問:“在家嗎?有沒有人在家?”
江沅不想理,将身體蜷縮得更小。
女人不屈不撓,還在敲。
“有沒有人啊?有人在家嗎?咦,怎麽回事,不是說在家裏等我嗎?”
江沅慢慢擡起頭,光着腳走出去。
她只将門打開一半,門外站着一個中年女人,很慈眉善目的。
“可算開門了。怎麽這麽久不開門啊,我還以為沒人在家,正納悶呢。”
江沅嗓子啞了,眼睛大概也哭腫了,有點疼。
“有事嗎?”
女人又笑:“不是你打電話說你家廚房洗手間漏水,讓我們上來看看?”
江沅搖頭:“沒有,我沒打過電話。”
女人一臉疑惑:“不可能啊。這裏不是1003室嗎?”
江沅明白了,她走錯了樓層。
江沅:“1003是樓下,我是1103。”
女人“啊”了一聲,急忙道歉:“大概是我弄錯了。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了,打擾了。”
江沅:“沒關系。”
女人又道了一次歉,看着江沅,遲疑的:“小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這個人真熱心。
江沅搖了搖頭。
女人沒再多問,只笑着就:“那好,你休息,打擾了。”
江沅默默關上門。
盛時離開前,揚了揚他的手機,說:“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我明上會再過來。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說完又俯身,親了親江沅,“我可以答應你,會抽很多時間給你。你要是想要孩子,我們也可以生一個。”
生什麽?私生子嗎?無名無份,一輩子讓人輕視?
--
盛長勝在午飯前終于等來女人的回複。
“盛先生,江沅今天沒上課,在租房裏。她的狀态看起來不太好。”
“嗯?”
這是盛長勝要求她重點觀察的。女人清了下嗓子,想着怎麽描述。
“穿得睡衣,吊帶的那種,頭發亂糟糟的,身上……身上……”
盛長勝冷冷的接了一句:“好像被人侵犯過?”
女人感嘆盛先生想象力的豐富,不過也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對,就是那種,尤其是肩膀和脖子,有好多印子,很像影視劇裏那種場景。
“她好像哭過,眼睛腫得很厲害,精氣神也不好,呆呆的。”
“會不會是裝的?”
“不像。”女人當然不敢一口肯定,又加了一句,“我感覺不太像。”
盛長勝點了下頭:“行。知道了。”
挂了電話,盛長勝沉思了一會兒。
難道是真的?
夏雨悠跟盛時身邊快一個月,盛時碰都沒碰過,這很不對勁。夏雨悠比江沅可是更像姜夕媛。就算是逢場作戲,也沒道理不動夏雨悠。
盛長勝疑心盛時對江沅,是睡着睡着,睡出了感情。
要真是這樣,是好事。人就怕有軟肋。
但是今天這一出,又好像推翻了他的結論。
所以,要不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
盛時說晚上會再過來,晚上七點多,他如約而至。
江沅沅披頭散發,仍然穿着吊帶睡裙,只是在外面加了一件薄開衫,遮住了肩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痕跡。她看起來精神很差,短短一天,雙眼毫無神采,眼窩都陷了下去。
兩人在門邊無聲的對視了一會兒過後,江沅把盛時讓進去。
她一天滴水未沾,粒米未進,也不覺得餓,只是走路時腳步有一點點虛浮。
盛時在沙發上坐下,見江沅還站着,伸手拉了她一把。
江沅跌進沙發裏,幾乎貼着盛時的身體。
盛時的臉上有一條傷痕,江沅不記得是不是她早晨掙紮時抓的。也就一天不到,她的腦中很多事都變得模糊。
“江沅。”
江沅呆呆的看着盛時。
盛時摸了摸她的臉:“精神怎麽這麽差?你今天沒補覺嗎?是不是連飯都沒吃過?”
江沅不記得了。她看着盛時,記起她一直最惦記的事。
“盛時……”她雙眼緊緊盯着他,“把我的相片,還給我……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我再陪你兩個月……你把我的相片還給我。”
盛時先是一愣,幾秒後好像終于想起來。
他拿了手機出來,低頭擺弄了一會兒,忽的擡頭,笑了。
“兩個月當然不行。你忘了我說的,是一輩子。除了名份,其他的都可以給你。”
江沅搖頭:“我不會給你當情人。”
“你有拒絕的權利嗎?”燈光下,盛時逼近她,掐住她的下巴,“江沅,我覺得我還是先給你上一課吧。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以後……”
“你不删對嗎?”江沅扭了下頭,掙開他的手,一個字一個字的問。
盛時又笑了:“對,不删了。留着以後慢慢欣賞。說真的,你睡着時真的很可愛。”
江沅低下頭,散落的頭發遮住她的臉,她的嘴角勾了勾,露出一種極其古怪的笑容。
“我就知道……”
盛時沒聽清:“你說什麽?”
江沅擡起頭,臉上的笑還沒有收住,看得盛時一愣。
“江沅……”
胸口忽的一涼,盛時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似的。
江沅身體前傾,一手撐在盛時的腿上,另一只手奮力往前一送。
利刃劃開皮膚,刺穿肌肉時,一點聲音都無。
她削瘦的手腕還停在他的胸前,手上因為用力,可以清楚的看到青色的血管。手的前端,盛時的白襯衫迅速洇成了紅色。
如果可以選擇,江沅一定會留在媽媽身邊,不會來這裏,那樣也就不會遇見盛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