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從現在起,你是盛太太了
陽光從陽臺溜進來,床頭的花很新鮮,大束洋牡丹搭配着勿忘我和白色的滿天星。
盛時斜倚着椅背,似笑非笑的。
“只剩下兩個月,都不肯再陪我?”
他明明知道原因。
江沅委屈得想哭,硬憋着,不想丢臉。
“你現在,也不需要我了。”
“怎麽不需要,”盛時笑得漫不經心,又意味深長,“她打算給那個出軌男一個機會,很快會回國外。”
這個理由,讓江沅更想哭了。
有人拿了早餐過來,盛時将清粥小菜一一擺到床頭櫃上。
“刷牙洗臉吃早餐,有什麽要商量的,吃飽了再說。”
現在主動權在他,江沅得盡量配合。她去洗手間洗漱,從鏡子裏看到自己蒼白得近乎無血色的臉。
即使她已經這樣了,盛時也沒有對她心軟。
江沅慢騰騰地回到床上,靠坐在床頭。盛時端着粥,舀了一調羹:“張嘴。”
江沅:“我自己來。”
盛時固執地舉着調羹,明明是幫助她的動作,語氣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不是讓你做選擇題。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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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乖乖張嘴。
粥熬得很粘稠,有很濃的谷粒香氣。
咽下一口粥,江沅:“盛哥……”
“噓。”盛時打斷她,“先吃早餐,乖。”
江沅無奈,只能安靜吃粥。
一碗粥很快見底,江沅再不肯張嘴,盛時冷着臉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傾身過來。
嘴唇上忽的一熱。
江沅還沒有反應過來,盛時已經端坐回椅內。
“嘴角都是,”盛時笑得愉快,“小孩子一樣。”轉眼間臉色一變,幹脆利落的說了兩個字,“不行。”
江沅跟不上他的節奏。
“什麽不行?”
“兩個月,一天都不準少。江沅,接吻是你主動的,上床是你主動的,替身是你答應做的,一年半的期是你提的,樁樁件件都如你的意,你真的覺得,提前解約,我就會一口答應?你長得美,想得更美啊。”頓了頓,盛時的表情變得更加冷漠,“你敢提前解約,我就敢延長合同,讓你一輩子都擺脫不了我,我結婚了,你也要給我當情婦。要不要試試看?”
江沅因為吃了早餐,略微回暖的臉,瞬間變得比剛才還慘白。
江沅內心最大的陰影是媽媽一遍遍哭着問傅衍行為什麽不肯放過她,所以當初和盛時約定時間,既是因為她只有這麽一點自由時間,也因為,她怕盛時像傅衍行一樣。
看盛時的反應,提前解約已經無望,江沅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你得答應我,兩個月後,你真的放過我,不再糾纏我。”
盛時好像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放聲大笑。
“你想多了吧,我幹嘛要糾纏你。真拿自己當香饽饽啊。”
江沅長舒一口氣,完全沒有被侮辱的感覺。
還好,盛時在這一點上,比傅衍行好。
江沅那一丁點放松的神色,好像又惹到了盛時。他站起來,坐在床邊,攬過江沅,親了親她的臉。
“要擺脫我,開心了。別急,這兩個月,你還是得給我抱,給我親,給我睡。你不是最喜歡嗎?”
那是以前,現在……
江沅覺得她不喜歡了。
臉上又被親了一下,盛時的嘴唇幾乎貼在她的耳上。
“沅沅,我們像以前那樣,好不好?”
這一剎那,江沅想到傅衍行。
昏暗的卧室內,媽媽癱跪在地上,滿臉是淚的仰着頭:“傅衍行,你放過我,好不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放過我,行嗎?你有那麽多女人,不是非我不可,對不對?”
傅衍行坐在床邊,逆着光,看不清臉。
“以前覺得你聰明,”他摸着媽媽的臉,聲音又沉又冷,令人毛骨悚然,“現在發現就你最蠢。”
媽媽絕望的哭了。
傅衍行拉過媽媽,讓她靠在自己腿上,撫摸着她的頭發,動作間竟好像深情無限。
“像以前那樣愛我不行嗎?我們可以像以前那樣幸福。”
怎麽可能像以前一樣呢?
江沅的眼淚悄無聲息奪眶而出。
昨晚在夢裏,她夢到了盛時。夢裏的盛時很溫柔的抱着她,對她說“我愛你”。
她讨厭這個夢,感覺自己變得更加卑微,在盛時見死不救之後。
“兩個月。”江沅輕輕地抽噎了一下,“就這兩個月,你不準食言。”
盛時捧住她的臉,親吻臉上的淚。
“好。兩個月之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路上碰到我死了,你看都不用看一眼。”
江沅覺得這話有點怪怪的,又想不出哪裏怪。
盛時又親她,親了臉之後,又親嘴唇。
“你這麽喜歡學東西,學過演戲嗎?”
江沅莫名其妙,搖頭。暫時還沒有,不過有機會,她會嘗試。
盛時笑,額頭抵着她的。
“那,我們演一場戲吧。我是丈夫,你是妻子,後面兩個月,是我們的蜜月。我保證,只有我們兩個,沒有其他人。”
江沅徹底糊塗了。
盛時握住她的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虛虛的環成一個圈,套入她的無名指。
“從現在起,你是盛太太了。”他低下頭,輕吻她剛剛戴上了“戒指”的無名指,“老婆,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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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遲早琢磨了一晚上,還是覺得心裏沒底。第二天一大早,剛一進局裏,他就去老局長辦公室報道。
“有件事,我得跟你彙報一下。盛時昨晚發瘋,感覺想毀滅地球。”
黃老局長明顯比他沉得住氣,從文件上擡頭,一派氣定神閑。
“怎麽說?”
“他昨晚半夜給我打電話。”
“吵你睡覺了?”
“不是,我覺得他好像受了什麽刺激,不正常。”
“什麽刺激?”
章遲早兩手一攤:“不知道。但是你知道他,是個瘋子。我怕他壞了我們的計劃。”
知道盛長勝可能會殺了他,盛時也是冷靜的,但是同時,他也顯示他瘋批的一面。
當時章遲早問:“那你準備怎麽辦?”
“能怎麽辦?”盛時一臉的不以為意,“先下手為強呗。把人綁起來,嚴刑拷問,他們肯招就招,不肯就捅了,一了百了。”
章遲早聽得直冒冷汗:“這樣你也別想活了。”
盛時:“那就不活了。”
他那表情,還真沒拿這當回事。
章遲早語塞,好半天才說:“你家那麽大公司,都死了,你知道有多少家庭可能因此受連累?”
盛時斜靠在沙發上,一臉冷漠。
“關我的事?我都死了。”
最開始章遲早以為他也就是一時意氣,後面越深交,他越覺得盛時這人骨子裏其實是個瘋子。
他很難相信人,也沒多少愛,看着跟誰都能聊兩句,其實誰都走不進他心裏去。也沒有什麽道德感。
他在盛長勝身邊安插人,章遲早覺得不妥,盛時仍是一臉無所謂。
“我又沒逼她,她拿錢辦事,賣誰不是賣。再說,美人計,不是老祖宗教的東西。童婉芝要是有興趣,我也可以送她一個小鮮肉。”
童婉芝是盛時媽媽。
唯一讓盛時還有點人味兒的地方,大概就是那個小姑娘。
“既然不知道,那就去查啊。”黃局沒好氣的瞪了章遲早一眼,“一驚一乍的。該從哪個方面着手,還用我教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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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蜜月,當然不能在醫院裏度。盛時當即幫江沅辦了出院手續,将人帶到自己的別墅內,又從盛家的醫院調了幾個人來照顧她。
午飯是盛時喂的,江沅午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盛時的懷裏,他的手攬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頭頂。
非常親密的姿勢。
盛時還在睡。
睡夢中的盛時和平時哪種時候都不一樣,很平靜,連呼吸都很淺。
貼得太緊,有點熱,江沅慢慢地挪動身體,想離盛時遠一點。
剛一動,盛時就醒了。
他的眼睛有很重的紅血絲,眼神有片刻的茫然,那是還沒完全醒來的表現。
很快,那點茫然消失了。
他湊過來,親了親江沅的額頭。
“還睡嗎?”
江沅:“不用了。”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
盛時握住她的手,手指插進她的指間,十指緊扣。
“要我陪你看動畫片嗎?”
江沅以前他陪着她徹夜看動漫的往事,心裏又酸又澀。
“不想看。要不然……我們看京劇吧。”
盛時将她抱到音影室,他這裏,竟然還有京劇的碟片。
挺有名的一個劇目--蘇三起解。
江沅現在一心想學這個,越看越入迷,不經意間偏了下頭,光影明滅裏,盛時倚在沙發上,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盛時:“好看嗎?”
江沅點頭:“你是不是很無聊?”
“不會。”他拉了她一把,把她帶到自己懷裏,“這麽喜歡學東西啊,以後我們的孩子肯定很聰明。”
江沅低下頭。
他們怎麽可能有孩子。
盛時輕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江沅,你就當,我們一起做了一個美夢吧。”
打破美夢的,是一個電話。
盛時走到外面去接,隔着一扇門,江沅一個字都聽不到。
不一會兒,盛時接完電話,回到她身邊。
“沅沅,”他單膝跪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左手,在她的無名指上,做了一個取東西的動作。
咿咿呀呀的背景音裏,盛時低下頭,親吻她的手背。
“蜜月取消,我馬上安排人送你回醫院。戒指我取下來了,從現在起,你自由了。沅沅,”他的額頭抵在她的手背上,“……對不起。”
盛時很快安排人送江沅離開。車子駛出院門,盛時站在落地窗前,捏碎了手中的紅酒杯。
鮮紅的血混着酒液滴到地上,一滴,一滴,又一滴。
我不會跟你說“對不起”,在我對你說“我愛你”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