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吃過早飯,李承去護士那裏找了一輛輪椅來,打算等老太太醒了推她出去看看。
一直到下午四點多鐘,李承才看到老太太稍許清醒了一些,給老太太擦洗一下,梳整齊花白的頭發。
李承把他媽抱起來放輪椅上的時候,感覺好輕啊,懷裏如同抱着一堆骨頭,輕飄飄的。眼睛又要紅了,拿過一個毛毯溫柔的給她包得嚴實實的,轉身給方清河打個招呼就推着出門去了。
老太太這時候也有些精神了,一路上只要看見小孩子,就盯着看,聲音弱弱的說着李承與他哥未去世之前的淘氣事。
李承一邊輕輕的附和着,從玻璃窗看到一家服飾店,看着樣式很好看,推着老太太進去了。
李承挑了一件黑底紅花的對襟上衣,下面是一條黑色闊腿褲,雖然老太太說着不要亂花錢什麽的,李承還是買了下來。
推着車回去的時候,河對案不知道哪家酒店在放煙花,漫天燦爛多彩的形狀,李承駐足觀看這一美景。
老太太指着一閃而逝的紅色煙花,顫微微的說道:“當年有你哥的時候,你爸去買了倆,在大門口放給我看的,後來有了你,也買了兩個大花回來放,你哥他呀,看花高興的一跳一跳的”聲音緩慢低語:“那時候的花放起來沒有這麽大,我卻一直都記得很清楚,從你爸去世,咱家再也沒放過了,你後來上大學時候,咱家也就放了兩挂鞭,嗯,真好看啊”
老太太眼睛裏溢出了淚水,透過朦胧的水光,看着已是模糊不清的煙花,嘴角挂着滿足安逸的微笑,喃喃自語:“真好看啊”
李承附和着:“等回來,我有孩子了,我也咱在老家放大花給媽看,好不好。”
“好,等我乖孫出來,我出錢給多放幾個”說着說着聲音就輕了。
他剛彎腰給老太太把毛毯蓋緊,卻看到老太太緊閉着眼睛,再也未醒過來。
李承心一跳,抹抹淚起身快步推着輪椅回了醫院,本來也沒有去很遠的地方,兩分鐘就到了醫院,老太太送進了搶救室。
李承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卻還是痛苦難言,明明剛才還是那麽溫暖的一幕,現在卻冰冷的如墜冰窟。
之後的事情,李承一直忙忙碌碌的不知疲倦,把醫院裏的費用全結了,回病房把東西收拾一下,把該丢的丢了,又與方清河交換了手機號碼。
方清河陪李承坐着說了好一會話,李承就說要走了,還要去殡儀館,方清河上前抱了抱李承:“有事給我打電話,你當我是你朋友也好,哥也好,別不好意思打電話”
李承自小時候,就再沒被抱過了,感覺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有想多,“嗯,我會的,我先走了”
到了殡儀館,李承腳步沉沉的走到一張床前,李承看到他媽已經穿戴整齊了,安穩得躺在那裏。他一想到再也見不到了,就特難受,嘴裏嗚咽着悶聲哭泣。
床被推走了,李承蹲着難受一會,被人帶着去挑骨灰盒,最後他挑了一個二千多塊錢的骨灰盒,因為盒上的刻花很像煙花綻放的時候,他想老太太一定會喜歡的吧。
坐火車回去的時候,李承給李二叔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老太太走了。
李二叔嘆息一聲,心裏也想到了,安慰李承幾句說:“大嫂的身後東西她早都準備好了,回來就能辦”
李承悶悶的答應,放下手機,眼圈又是通紅。
李承下火車,是李二叔開車來接的,車直接開回老家了。
看着斑駁的老院牆,門口挂着的白布,白紙,李承再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接下來,安葬,辦喪事,有二叔幫忙,李承也沒忙到,就是心裏難受頭發脹。
喪事過後,李二叔問李承是要回去還是留下待幾天。
李承說要待幾天,過了頭七再走。
李承躺在老舊的床板上,只鋪了一個舊被子,蓋的也是舊被子。屋裏一鼓老舊的氣息,而且久不住人,清冷冰涼。
每天早上煮一大鍋粥喝,中午,晚飯也都是吃這些粥。
李承難受的也吃不下什麽東西,似乎味覺也退化了,只剩下一個空殼子。
他翻看着以前老舊的相冊,他爸的相片,還有他哥哥小時候的相片,他哥哥十歲的時候溺水了。他們的臉,是記憶裏的模樣,有許久沒有看這些照片了,看着相集的硬角板被磨的毛邊,他媽之前一個人在家時,也是經常翻看的吧。
坐在廊下,看着院子裏棗樹上只零落着幾顆,小時棗子結的特別多還爬上樹摘呢,今年果子似乎沒怎麽結。
李承拿着鏟子把院裏都收拾了一遍,把屋裏母親那些舊物,有些留着紀念,有些就拿到墳前燒掉了。
手機響了三遍,李承才聽到,去屋裏拿手機一看,是丁琪打來的,直接拒接了。
丁琪卻再三的打了過來,李承氣極:“你有什麽事”
“我剛知道老太太去了,你什麽時候回來把婚離了”
“你放心,我是不會那麽卑鄙的拖着你的呢,我早就想離了,就你這樣的女人,呵呵,丁琪不是我說你,你早晚有哭的一天”李承手狠狠一拍樹幹,樹葉連同那幾顆顫巍巍的棗子掉落了下來。
“李承,你知道我為什麽不能和你過下去嗎因為你的上進心沒有了,你就如同一團爛泥,你還有什麽值得我留下的”丁琪不想再跟李承啰嗦,直接把電話挂斷了。
“爛泥”
“爛泥”
李承腦海中不斷的充斥着丁琪所說的話,簡直都要被逼瘋了,揮着拳頭狠狠的往樹上捶,皮破血流,骨頭的疼痛卻也比不過心底那份痛。
結婚這些年來,李承從來有罵過丁琪一句,更未打過丁琪一次,縱然自己傷病休養在家,卻也在丁琪在家時候,每日精心準備飯菜。
這些難道都還不夠好嗎非要讓彼此遍體鱗傷才好嗎“丁琪啊,你想走就走吧,再不會留,對你我算是徹底死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