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醒的時候,從貴妃榻上摔下來的聲音。慕靈素是生生被疼醒的,她一聽是管家來了,也不敢出聲叫疼,輕手輕腳走到床前叫醒了俞凜之。
慕靈素一臉尴尬地指了指門口,俞凜之就猜到是管家來了,開口問道:“何事?”
管家又重複了一遍:“少爺,宜陽王殿下知道您暫時無事,已經出發回京了。”
如此匆忙,肯定是為了永嘉公主的事。俞凜之也不多問,讓管家先退下,對慕靈素道:“要是沈清渝把朝廷的人引來,我會不會死啊?”
他其實是不怕死的,就是嫌朝廷的人太多了會被煩死。江湖中人本來就是朝廷眼中的無業游民,擾亂社會治安,威脅江山社稷,現在皇後的寶貝女兒不見了,他們的境遇只有可能每況愈下。
“你外公哪裏舍得。”慕靈素讓他趴下,查看他的傷口,給他換藥,“現在雖說太子是皇後之子,可是德妃才是把持六宮大權,專寵椒房的人。面子上是皇後有光,可是裏子上是德妃娘娘搶了先。”
慕靈素取過一旁的藥瓶,把藥膏倒在紗布上,動作輕緩地給他上藥:“德妃一日不倒,東宮人選就一日有變;德妃只要不失寵,朝廷就拿你沒辦法。”
當然,俞凜之是俞凜之,俞見武是俞見武。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父親會原諒誘導自己女兒私奔的男人。
俞凜之當然也想到了這一層,有些沮喪:“我爹該如何?”
“或許,這一次永嘉公主被劫一案,是一個你和朝廷平等地談判,實現利益交換,保你父親一條性命的絕佳機會。”慕靈素拿過一邊的大剪刀“刺啦”一聲剪開紗布,開始包紮,“劫人的擺明就是關外黑道,跟你比起來,朝廷不一定有什麽好辦法。”
慕靈素的思路是沒錯的。江湖兒女,說得好聽點就是仗劍天涯,說得不好聽就是流民草寇,跟這些個劫匪沒什麽本質上的區別,算得上是“同道中人”,行事準則其實都差得不遠。
朝廷向來自視甚高,不一定能對付得了那幫劫匪。他們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江湖人,認為流民草寇不值得他們親自動手與之過招,自然會有大臣進谏,勸說皇帝委托武林盟跟劫匪談判。
俞凜之細細品味慕靈素的話,覺得确實有幾分道理:“這樣也好。我外公不會同意放過我爹,皇後娘娘一看我外公不同意,一定會跟他持反對意見。希望皇後娘娘能在聖上面前吹吹耳旁風,保住我爹性命。”
這一輩子,俞凜之最幸運的是有一個在朝為官的外公和一個混跡江湖的父親,但他最不幸的也是有一個在朝為官的外公和一個混跡江湖的父親。夾在兩人之間,實在是度日如年。
小的時候他寄居在外祖父家中,外祖父要麽是不提他的父親,要麽就說他父親是江湖流寇、歹人,是一個欺騙他的母親,始亂終棄的負心之人。後來他回到俞府認祖歸宗,發現父親終身未娶,甚至連一個通房大丫鬟都沒有的時候,他才發現,外祖父對父親的仇視多麽深重。
但他身為晚輩,是不可能站出來指責他的外祖父的。雖然外祖父與父親交惡,現在甚至想要了父親的性命,可是他不能忘記外祖父的教養之恩,一味地偏幫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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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的愛恨情仇便是如此了。一旦這些情緒蒙蔽了雙眼,看待對方時,便會下意識帶上偏見。他無法改變外祖父對父親的偏見,只能在兩者之間辛苦周旋,求一個平衡。
不消幾日,一封信就送上了俞府。信裏倒是沒有其他物件,只有蘇提伽随身的玉璧和沈涵嫣的公主印章,然後便是西域重光教的信物,玄鐵獅子令牌。
他萬萬沒想到,重光教竟在短短三年之內,整肅人馬,卷土重來。
中原武林平靜不過十數年,又要回到風雨飄搖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