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們可以先從Dublin出發, 沿着海岸線去翡翠綠島,”餐桌上,徐蘭庭一面翻閱着當日財經報紙, 一面不經意地挑起了旅游的話題,“出發的時間看你喜歡。”
陳竹靜靜等着徐蘭庭的狐貍尾巴露出來,果然男人接着提到了簽證。
“買機票的事情交給助理去做就行。”徐蘭庭翻過一頁報紙, “你只用把證件給他。”
“給他, 還是給你?”陳竹重重放下杯子,餐桌上一陣嘭一聲響, “徐蘭庭, 我已經說過我們重新開始, 你何必處處算計?”
打着旅游的名義要證件和簽證,如此就能一步步将陳竹徹底捏在手心。
徐蘭庭打着愛的名義步步緊逼,陳竹又怎會甘願将自己囚在牢籠?
陳竹:“徐蘭庭, 我們說好了重新開始, 這就是你重新開始的态度?”
“又不是不還你, ”徐蘭庭輕輕揭過陳竹的怒意,“陳竹,你這麽介意做什麽。”
陳竹不會在這個時候激怒徐蘭庭,縱使心裏已經怒火叢生,“上次去愛爾蘭的回憶,你覺得很好麽?”
陳竹冷冷說:“再去一次又什麽意義。而且我也快要開學, 沒心思去國外折騰。”
少年的話直直刺在徐蘭庭的七寸上,叫他無從辯駁。
徐蘭庭幽幽嘆息,“我說過,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既然你不想去那算了。”
畢竟上次的回憶确實算不上好,徐蘭庭至今都在刻意回避将陳竹獨自丢在Dublin的回憶。
他已經被後知後覺的回憶折磨得夠嗆, 再多的,徐蘭庭不想再想下去。
“我為上次的不愉快跟你道歉。”他緩緩起身,行走到陳竹身邊,擡手摸了摸少年柔軟的發,“但是阿竹,我們說好了重新來過,你可不能食言。”
徐蘭庭緩緩說:“不然,我會很生氣,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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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竹避開男人幽深試探的目光,盯着餐桌上軟綿綿的奶油蛋糕,“知道了。”
不得不說,徐蘭庭常年磨砺出來的直覺強大到可怕。
哪怕陳竹一退再退,做出再乖巧的模樣,他迷惑得徐蘭庭一時,但,也絕不可能輕易騙過徐蘭庭的眼。
徐蘭庭的試探,接近,算計,從未停止。
陳竹看着桌上的奶油緩緩融化。他此刻就是徐蘭庭的盤中餐,若不能自己掙紮出一番新的天地,那麽就只會融化在男人的餐盤之中,徹底失去原本的模樣。
全國高考落幕後的第二十五日,一場新的浪潮掀起。
高考成績出來的當晚,查分網站幾乎癱瘓。
高考成績出來的翌日,無數家長和孩子守在電話前,聽着播報員報成績的聲音,幾乎落淚。
當日下午,各省份的新聞媒體輾轉于各個重點高中,只為拿到省狀元的第一手資料。
十六中校門外各大媒體的鏡頭都對準了這所重點高中。
來往的學生面對鏡頭有些局促,卻散發着脫胎換骨般的光。
繁忙緊張的高中的生活畫下句號,迎接他們的是全新的未來。
可十幾家媒體連夜紮點了三天,都沒等來十六中最受矚目的那個傳奇。
“你好,這裏京城見聞帶來的前線報道。也就是在今日,我們得知今年的市狀元就是來自十六中的陳竹同學——”
蹲點的記者頻頻張望,也沒見着這個“市狀元”的影子。
有記者打算先采訪陳竹的同學——“同學你好,請問在你眼裏,陳竹同學平時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學神呗。”、“好幾年的全國聯考冠軍,我的偶像。”、“我覺得陳竹是一個很樂于助人的人,經常在晚自習的時候抽空給同學講題。”
“我覺得——”一個戴着眼鏡的男生出現在鏡頭裏,“他是一個有理想,有擔當,有信仰的人。我相信他不會因為小小的阻難而停下腳步,他會一直向前。”
記者被他有些莫名的言辭噎住,尴尬一笑,“看來陳竹同學平時跟你關系不錯。”
“我們是對手,也是朋友。”——說話的正是姜健仁,“我希望他能夠考上自己心儀的大學。”他頓了頓,又說,“不要被不相關的人或事絆住腳。”
電視關閉,卧室裏陷入冷清。
身處輿論關注的焦點,陳竹并沒有太過的喜悅,甚至,在得知自己考了全省第三,全市第一時,陳竹的喜悅很快被遺憾淹沒。
他的理想近在眼前,幾乎唾手可得。
可是陳竹卻親手斬斷了自己的前途,斷送了自己的今後。
“貧且益堅,”陳竹低聲自語,“不墜青雲之志。”
眼淚悄無聲息地劃過少年的臉頰,苦澀的夏天好似永遠沒有盡頭。
名為徐蘭庭的噩夢太漫長,陳竹擦幹淨臉,起身,他必須從深淵裏爬出來,哪怕脫一層皮,丢半條命,也在所不惜。
“哥哥。”陳竹敲開徐蘭庭的房門,朝男人一笑,“我成績出來了。”
陳竹說:“我們,好好慶祝一下吧。”
少年的鼻尖一抹殘紅,看着可憐又勾得人想狠狠欺負,徐蘭庭舔舔唇,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過來。”
陳竹依言坐在了徐蘭庭身邊,以全然放松的姿态靠近了惡狼。
“哭過了,嗯?”徐蘭庭輕聲呢喃着,将人抱在懷裏,“小可憐。”
陳竹閉着眼,緩緩開口,以蜜糖編織陷阱:“徐蘭庭,我其實一直很愛你。但是我讨厭一直仰望你,也不想一直跟在你身後追逐你的腳步,我會累,會痛。”
愛意真假參半,成為了陳竹刺向徐蘭庭心髒的利刃。
也成為了陳竹此後今年,心上揮之不去的陰翳。
男人的身形一頓,随即抱緊了懷裏的人。
陳竹:“可是,我現在好像可以站在你身邊了,是嗎?”
“只要你想,你想站在我前面都可以。”徐蘭庭抱緊了懷裏的人,低頭吻在陳竹紅紅的鼻尖上,“阿竹,一直是我配不上你。你不必仰望我,也不必追逐我,明白麽?”
當然…陳竹閉着眼,不叫男人窺破自己的內心,他此生都不會再仰望徐蘭庭,更遑論追逐。
他只想逃。
“哥哥,等我從學校回來,我們好好慶祝一下行麽?”陳竹仿佛又變回了當初那個全心全意愛着徐蘭庭的少年,他仰頭看着徐蘭庭,眼底殘留着霧氣。
徐蘭庭再也忍不住,将人按在了沙發上,“阿竹…”
你可知道,我做夢都想跟你從頭來過。
陳竹承受着男人過于強烈的吻,直到嘴裏品出了血腥味,他也沒有将人推開。
以身飼狼,才能徒手殺狼。
徐蘭庭一個翻身,将陳竹抱在腰上,似甘願引頸就戮般,讓出了主導權。
男人自下而上地望着他,掌心在陳竹脊背游弋,“阿竹,我想要你。”
“可是——”陳竹低頭,嘴唇張合,唇色似上好的寶石染出來的朱紅,殺人于無形,“哥,你還有工作要做——”
去他媽的工作。
回應陳竹的,是徐蘭庭擡手,用力将人按下,近乎瘋狂地吻着陳竹的每一寸。
陳竹有種要被猛獸吞吃的錯覺。
男人的氣息,動作,吻,無一不透露着強勢和不容拒絕。
陳竹早做好粉身碎骨的準備,他在糾纏中,緩緩閉上眼…
只要,只要徐蘭庭失去理智…
陳竹在近乎窒息的熱吻中無比清醒,只要徐蘭庭先一步踏進網中,他就能逃脫。
“寶貝兒,”徐蘭庭仰起頭,眼底波濤翻湧,“阿竹…”
“哥哥,”陳竹如他所願,沖破了徐蘭庭一以為傲的防備和理智,“我愛你。”
徐蘭庭的愛輕賤如草,陳竹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男人說過無數次愛他,說愛他的純情,愛他的眉眼,愛他幹淨透徹的靈魂可那不過是花花公子的一時興起,陳竹卻當了真。
如今身份颠倒,陳竹以一句輕飄飄的愛,奪走了徐蘭庭的心。
他将過往傷痛,如數奉還。
從天亮到天黑,從黃昏到午夜。
他們似只剩下一日生命的末日狂歡者。
做到最後,陳竹看着近乎承受不住的男人,緩緩地結束了一切。
徐蘭庭懶懶散散地趴在枕上,肩背處滿是痕跡。他被滿心的愛意和柔情包裹着,整個人都陷在了甜蜜的漩渦裏。
“阿竹。”男人拖長了尾音,帶着餍足後的慵懶。
陳竹看着天邊兩相遙望的日月,感慨,原來太陽和月亮還是有短暫交彙的時刻。
但也只能是短暫的交彙,否則就是災難。
陳竹俯身,吻了吻徐蘭庭,自後抱着男人的腰身,“睡吧。”
他低聲說:“我去學校填完志願,就回來跟你慶祝。”
“那我得好好準備準備,你有什麽想要的麽?”徐蘭庭的聲音漸漸低沉,已經帶了濃濃的睡意。
陳竹輕聲說:“哥哥,我想吃蛋糕。”他将眼淚埋進了男人的肩頭,“好想吃生日蛋糕啊…”
徐蘭庭回身,緊緊抱住了他,一次次吻過少年紅熱的眼皮,“乖,不哭了。哥哥親手給你做一個,好不好?”
“嗯。”陳竹乖乖地應下。
“寶貝,等你從學校回來,我們就好好慶祝。”徐蘭庭向他承諾,“這次,我不會再讓你失望。”
“好。”陳竹說,“等我。”
等我,賜予你一場空歡喜。
“寶貝,”徐蘭庭昏昏欲睡,“別讓我等太久。”
“竹…對不起…”枕上夜話如同夢裏的呢喃。陳竹聽着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了模糊的呢喃。
等男人陷入陳竹親手編織的甜夢中,陳竹毫無留戀地起身,撿起地上的衣物,慢慢穿好。
他打開門,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回頭。
門,緩緩地關上,一聲悶響。
似命運的低嘆。
作者有話要說:分手pao
雖然我短小,但咱家竹兒長…(咳咳,bu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