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次我給你做,好不好?/ 修
沐浴室濕熱的空氣裏面混合了沐浴液和焚香的味道,營造出一種讓人感覺到舒适又溫暖的氛圍,将他們二人籠罩在其中。宋谧抿着嘴唇,動作有些僵硬,用一種近乎刷牆似的動作,一絲不茍地擦拭着晏清河的身體。
擰幹毛巾,順着晏清河嶙峋的脊柱慢慢向下,在內褲的邊緣停住,再次擡手,從另一側重複之前的動作。
洗澡的人是晏清河,但宋谧整個人卻看起來濕漉漉的。晏清河愛幹淨,發生了剛才那樣的事情之後是必然要洗澡的,但洗漱間已經兩天沒有清理過,宋谧只得硬着頭皮說自己先洗,借着進去的間隙把浴室清理了一遍。
他連頭發都沒來得及吹,沾着濕潤的發尾安靜地垂在臉側。一滴水從發梢滴落,順着晏清河背上,順着脊背一路往下。
晏清河動了動:“好涼。”
宋谧一亂,直接用指尖擦去了那滴水,手指觸碰到晏清河蒼白的皮膚,僵硬得不成樣子:“抱歉。”
晏清河輕笑一聲:“為什麽道歉?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宋谧只是搖頭,低低的說了一句:“不麻煩。”
沒有了西服的武裝,穿着白色 T 恤和短褲的宋谧看起來年輕了十歲,和校園裏的大學生沒什麽兩樣。晏清河一笑,宋谧的耳朵、脖子、膝蓋,就全然紅成一片,才終于隐約有了點 Omega 的樣子。
“宋谧。” 晏清河突然喚他的名字,宋谧手裏的毛巾險些掉在地上,晏清河繼續問道,“為什麽突然會來看我呢?”
他們兩個人的關系确實沒有熟到需要宋谧到醫院探訪的地步。
宋谧重新洗了毛巾擦拭他的手臂:“聽說你出了車禍。”
“雖然很意外。” 晏清河回他,“不過看見你我真的很高興。”
宋谧沒說話,只是蹲下身擦拭他的小腿。他擡起臉,才發現兩人的距離似乎有些尴尬。晏清河只穿了內褲坐在凳子上,而他蹲在晏清河的雙腿之間埋着臉。宋谧頓了一下,動作生硬地朝後挪了一點,臉被蒸汽氲成粉色。
晏清河湊近他,忽而低下頭問道:“你知道之前那位為什麽要和我退婚嗎?”
他臉上帶着漫不經心的笑容,宋谧看進他的雙眼,幽深黑暗,沒有一絲光。
“醫生對他說‘晏先生的生育能力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影響’,于是就有了你看到的那一幕。”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
宋谧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他覺得晏清河此刻是需要人安慰的,但對方卻又散發出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息。他想了想,才說:“醫生只是說受到了一些影響,只要後續能配合治療,恢複的可能性很大的。” 況且,宋谧堅信晏清河無論有沒有生育能力,都能過得很好。宋谧願意陪着他,雖然他不知道晏清河需不需要自己的陪伴。說完之後,他又感覺到難為情,便擰了毛巾放在晏清河手裏,飛速走出浴室:“前面你自己擦,換好衣服後叫我。”
隔着磨砂玻璃門,可以隐約看見宋谧站在外面的背影。他站的很直,仿佛是在發表什麽重要演講,而不是等一個人洗澡。晏清河盯着那個模糊的影子看了片刻,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宋谧?” 晏清河喚了一聲,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他的聲音近乎于呢喃,自己都聽不清,自然也沒有期望得到回答,然而隔着門卻傳來聲音:“我在。”
宋谧顧忌着他的身體,早早把人送回了家。開車進別墅區的時候,晏清河卻示意他停下,按下車窗喚來了安保人員登記宋谧的車牌。
晏清河在手機上戳弄着什麽:“下次可以直接進來。”
宋谧看了一眼,晏清河在 “人員關系” 這一欄勾選了“伴侶”。
春末夏初,即便是傍晚,光線仍然十分充足,門廊花園裏的荷蘭菊和瑪格麗特開得正盛,晏清河打開門,偌大的房子裏卻黑漆漆的,沒有半個人在。
晏清河毫不在意,徑自推了輪椅走進去,回頭和他道別:“謝謝你送我回家,明天見。”
車禍中幸存的只有晏清河一個人,他的雙親已經不在了。想到這裏,宋谧突然就說不出告別這兩個字。
晏清河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轉了輪椅又出來:“冷嗎?”
傍晚的風已經泛起涼意了,他的外套被晏清河蓋過之後忘在了辦公室沙發上。宋谧只穿着一件 T 恤,卻仍舊搖了搖頭:“不,不冷。”
晏清河也沒全信,徑自進去拿了件亞麻色風衣:“別着涼了。”
衣服上萦繞着淺淡的綠檀木香氣,是晏清河信息素的味道。宋谧沒說話,順從地穿上了外套,他穿得很認真,甚至将風衣的扣子也一板一眼地系好了。
“不是這樣穿的。”
晏清河伸出手指,不緊不慢地撥開那幾顆紐扣,他指腹的溫度透過單薄的布料傳過來,體溫比常人低一些,卻讓宋谧感覺到燒灼。似有似無地接觸,引得宋谧輕輕顫抖起來,那種輕微的癢像是漣漪一樣散開來。宋谧的臉頰又泛起了淺淡的粉色,所幸天光漸暗,因此也并不十分明顯。穿着 Alpha 的衣服,這才顯出了宋谧的體型來,大衣的衣袖蓋住了他半個手掌,看起來就像是穿了男朋友外套的高中生。晏清河細細地幫他挽袖口,卻看見了一個紅色的印記,在宋谧右手手腕上。
宋谧躲了一下,晏清河沒放過他,順手拉了他的手腕,細細地摩挲那個印記:“怎麽來的?”
他只得老老實實地回答道:“燙傷的。”
見晏清河仿佛是有興趣的樣子,他才接着往下說:“小時候喜歡吃涼蝦,婆婆在旁邊熬米漿,我又有些貪嘴,結果一不留神打翻了鍋。”
晏清河皺了眉頭:“其他地方有沒有傷到?疼嗎?”
宋谧搖頭:“沒傷到,現在已經不疼了。”
晏清河的眼裏含了些笑意,似乎是想不出對方踮腳在廚房裏張望的情形:“還喜歡吃嗎?涼蝦?”
“喜歡。”
“下次我給你做,好不好?”
宋谧知道他在說涼蝦。宋谧的喜歡很持久,以前喜歡,現在仍舊喜歡。這時晏清河微微含着笑意拉長的尾音聽起來有種別樣的溫柔,或許他只是随口一說,宋谧并不十分相信對方的許諾,但是宋谧舌尖上又綻開紅糖的甜意了。
半晌,他才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明天見?”
“明天在你公司見可以嗎?” 晏清河對他揮揮手,忽而想起了什麽似的,“還要辛苦宋總下樓一趟。”
公司樓下的自動門要感應了工牌才能進去,宋谧下意識地伸手探進口袋,卻想起這不是自己的衣服:“你到了給我電話,我來接你。”
“那,樓下見?”
“樓下見。”
晏清河笑着又說了一次再見,緩緩地關上了那扇門。
宋谧沒有立刻離開,他圍着晏清河的別墅轉了一圈,房間裏卻遲遲沒有開燈。他有些擔心,掏出手機正想要打電話,卻突然瞥見一樓的落地窗前,亮起了一個橘紅色的點。
他将風衣裹在身上又緊了緊,坐上車離開,前往另一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