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色正好
寥寥數句,倒讓薛北望醋壇子翻個徹底。
薛北望仰起頭,微勒起唇角,便是牽起的笑容都難免有幾分僵硬:“時間不早了,你早些睡吧。”
白承珏道:“後廚裏藥還未熬好,我去看看。”
見白承珏起身,薛北望忍不住身體前傾道:“絕玉……”
聞聲,他腳步一頓,轉過頭望向薛北望,眸光裏盛着笑,看起來若寒冬裏的一道暖陽。
薛北望不安的潤了潤幹裂的唇:“若那日你贖身,闵王派人接你過府,你會和他一道走嗎?”
小花魁視線轉向下方,肚子裏咕嘟冒着壞水,這只狡黠的壞狐貍,盛滿笑意的眸子再度看向薛北望。
“會的吧……”
話音落,薛北望眸光一沉緊抿着雙唇,身上散發出的醋味已然遮掩不住的醋勁。
平日裏為人正派,雖知道闵王不是個東西,但也不好得在白承珏面前抹黑打壓,再擡眸努力收斂神情,也掩蓋不了目光中的委屈,好像在無聲的抱怨‘闵王他有什麽好的。’
白承珏倒樂得薛北望把闵王當做假想敵。
每一個身份,他都拎的太清,往後坐在闵王府內面對一個殺氣騰騰的薛北望,心中才能将這段關系放的清明。
夜深,白承珏端來藥碗,薛北望免了讓白承珏操勞,接過藥碗仰頭便将冒着熱氣的湯藥往嘴裏灌。
吓得白承珏一把拉住薛北望的手,湯藥一晃,潑出些許褐色的湯汁,白嫩的手背燙紅了一塊。
薛北望急了,趕忙将藥碗往旁邊一放坐起身來。
白承珏将燙傷的手收到背後,沉聲道:“薛公子是怕我跟你搶藥喝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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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薛北望拉過白承珏的手腕,看着赫然一塊紅印,低頭心疼的吹着涼風,“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白承珏輕嘆,将手抽回:“無礙,小傷罷了,倒是你剛才便催促着我休息,喝完藥你早些歇息……”
糟了!小花魁生氣了!
薛北望根本沒想發脾氣,心中醋意,一時半會控制不住,看着白承珏轉身離開的背影,薛北望垂眸望了一眼放在高凳上的半碗藥,煩躁的抓了抓頭發,喉嚨中發出聲不快的低吼。
夜半三更,白承珏披着外袍推開門,坐在臺階上靠着柱子的薛北望腦袋用力一點,急忙擡起頭望着天上那彎新月拍了拍臉頰。
直至白承珏緩步走到他身後,手撫上柱子,彎下身子,與之四目相對。
目光中皎潔的月色下,那張含着笑意的臉與他靠得很近,好像只是在臺階上坐着,向上微微伸長脖頸,便能吻上那張柔軟的唇瓣。
鼻息交錯,白承珏伸手撫過薛北望的面頰。
“傻子,坐在着幹什麽?”
薛北望在屋外凍了大半夜,再度說話時,嗓音幹澀:“不生氣了,好不好?”
白承珏未應聲,脫下外袍披在薛北望身上,雙臂不由将人圈入懷中,臉頰貼近他耳廓時,似比旁邊的柱子還冷,白承珏嘆了口氣,面頰溫柔的蹭了蹭他的耳廓,他身子一僵,不由的縮入白承珏懷中,緊咬着下唇沒有再說話。
“北望,你身上好冷。”白承珏說着,将他的手圈入掌心,溫柔的輕搓着。
他想過無數次兩人親近的場面,卻沒想過他像個小鹌鹑一樣整個窩在白承珏懷裏。
連道歉認錯都在腦海裏設想過無數次,未有一次像這般。
“絕…絕玉……”
“我沒有生氣。”
薛北望輕咳了兩聲道:“按話本裏應當我抱着你才對。”
白承珏輕笑,側頭看向薛北望苦惱的模樣,柔聲道:“……為何?”
薛北望認真的說道:“話本裏都是英雄護着美嬌娥,哪有英雄被這般圈在懷裏的。”
“哦……你若不喜歡我這般抱着,我就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屋歇息。”白承珏說完剛準備撒手,便被薛北望緊緊握住,“怎麽了?”
“我喜歡。”
雙手再度将薛北望圈緊,那緊張回攥他的手才慢慢松開。
兩人坐在臺階上許久,眼前墨藍色的巨幕被絲絲縷縷的光撥開,他再看被圈在懷中的薛北望,那人頭倚着他肩膀,薄唇微啓,不知何時已經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
見狀,他蹑手蹑腳的起身,打算将薛北望抱回房內,輕微的動靜下,圈在他懷中的家夥,雙眼打開一條縫,身體一側手攥住了白承珏的袖口,哈喇子順着唇角沾染上他內襯的衣襟。
他盯着的身上的口水漬啞然失笑,食指輕輕一戳薛北望的臉頰,低語道:“哪怕是我小侄兒,也沒有你這般無賴。”
這句幾乎壓在舌下的話,只有他一人聽個真切。
薛北望傻乎乎的睡到日上三竿,他便圈着薛北望坐到日上三竿。
等這頭小豬在他的懷中醒了,那雙驚慌失措的眼眸望着他一語不發,最後又像傻子一樣狠狠捏了自己臉頰一把,那力度不留情面,自己掐的自己都疼得脖頸一縮。
他揉了揉吃痛的面頰,再次與白承珏四目相對,這份歉疚之意比起昨夜只增不減。
“我本是跟你道歉的,想着你一覺醒來,便能聽見我的道歉心中會舒服些,那料……”
白承珏疲憊的錘了錘後腰,無奈道:“這道歉,可把我身子都坐僵了。”
薛北望往白承珏身邊慌忙起身,湊到白承珏身邊捶背捏肩:“你說得對我就是個蠢貨,本是來同你道歉的,怎麽還讓你為我操心了。”薛北望懊惱的皺緊眉頭,想到小花魁抱着他在外面坐了一夜,心裏便難受,便巴不得找個人狠狠打自己一頓,給小花魁解氣。
白承珏舉起紅腫未消的手,嬌嗔道:“手背也疼。”
“我吹吹…吹吹……”
微涼的風,吹過早已麻木的疼痛,卻覺得別樣舒服。
白承珏本想再逗趣薛北望,剛扶着柱子起身,眼前便覺得天旋地轉,他指端攙扶着柱子,穩住身形,許久未感覺到疼痛的身體,像是有什麽從心口裂開。
眼前薛北望嘴巴一張一合,耳朵裏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麽,白承珏強忍着不适将薛北望推開,快步回到屋內将門合上,栓上門闩。
‘噗——’的一聲掌心裏沾染上刺目的猩紅,耳邊能聽到薛北望焦急的拍門,喊着絕玉。
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床邊,摸索出葉歸給的藥丸服下,閉上眼平緩着體內紊亂的內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