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埋線
杜楚瀾回來的時候, 裴井修已經等了好一會兒,都開始打盹了,杜楚瀾刻意的放低了聲音, 但裴井修還是醒了。
“回來了?”裴井修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剛醒的樣子有些呆愣。
杜楚瀾覺得他這樣很是可愛,不自覺的用手撫上他的臉,手上傳來溫熱的時候, 杜楚瀾才驚覺自己的手冷, 于是趕緊想着收回來, 只是她還沒動作, 就被裴井修伸出握住了。
“怎麽這般冷?”裴井修清醒了些,将杜楚瀾的手握在手心, 給她暖手。
“今日外面起了妖風,比往常冷一些,”杜楚瀾柔着聲音, 如今她分外珍惜這樣平凡的時光, “出去的時候穿的單薄了些。”
“那該多穿些,不可貪圖涼快。”
自從杜楚瀾回來以後, 裴井修管她便多了起來,吃穿用度哪一個他都要過了關, 就是忙的腳不着地,這事也不忘,杜楚瀾曾經笑言, 這是把她當閨女兒養呢。
“知道了,我下回注意。”杜楚瀾也順着他,但實在不想聽他唠叨,故而岔開話題, “安定侯的事情如何了?”
“倒也差不了許多,”裴井修難得有了些笑意,“他大概如今還未察覺,不過快了,這幾日就該知道不對了。”
“那還是齊鶴鳴配合的好,要不是他,也沒那麽容易不是?”
“确實,”裴井修也不否認,“其實你回來的時候,安定侯府有察覺,不過看着你這麽久沒有動作,估計報了點幻想,故而又回來了。”
“也有可能是她們太過自信?”杜楚瀾反問。
“可能,畢竟齊杜兩家與他們都有合作,自大點倒也能理解。”裴井修不置可否,“這事倒也急不得,慢慢來方可一網打盡。”
“這一點上,我們倒是不謀而合,”杜楚瀾挑眉,這次她不嫌棄裴井修墨跡了。
沒錯,杜楚瀾回來,可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她原本就有懷疑,回來之後和裴井修一合計,心中便有了個七七八八,也得虧齊鶴鳴跟個瘋狗一般鬧得朝堂亂成一團,他們才能趁亂做了些事。
杜楚瀾本性多疑,什麽事情總是要多想想,而她猜疑的來源,就是萬鬥金。
萬鬥金盤下的那個茶樓的前主人蔡老板,定是和地幽谷脫不了幹系的,而萬鬥金曾經多嘴說了一句,蔡老板的夫人多年未有生育,且來自江南。
再聯想到那個綁她的女人說,地幽谷的後人,因為前人洩露了太多天機,如今正接受着天罰,什麽天罰能讓地幽谷的人如此急切,在大楚吃了個大虧之後,不是休養生息,而是迫不及待将她綁了去。
這一切可太不合常理了,除非說,地幽谷的天罰,讓她們沒有時間了。
江南,未有生育,天罰,看,這一切不就連起來了。
你說巧不巧,齊鶴鳴明媒正娶的夫人奚雅馨便是如此,多年未有孩子,母家來自江南。
而且,齊家是什麽身份,因着齊太後,那可是能和杜家板板手腕的,這樣身份的人家,怎麽會給最有出息的孩子,找了個母家不那麽強大的女子呢?
要知道,安定侯之前可是因為母親是商人出生,備受歧視,齊家怎麽會相中奚雅馨呢?而且奚雅馨多年未有生育,齊家待她還是始終如一的好,這可就蹊跷了。
如果這事發生在別人家,倒也有可能,是這些人家豁達,但在齊家,怎麽可能?齊家人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旁支都內鬥的厲害。
這些事情糾纏在一起,一切就清楚了起來。
齊家的飛黃騰達少不了地幽谷的一臂之力,所以奚雅馨才能嫁給齊鶴鳴,所以齊家知道是誰殺了齊沅,卻也只能閉口不談。
因為他們背靠地幽谷,而奚雅馨就是地幽谷的後人,她是,她的妹妹也是。
安定侯的算盤打得好,大女兒嫁到齊家,小女兒嫁到如今風頭正盛的遠平侯家,這怕是地幽谷一貫的策略了。
将女子嫁入王侯将相家,讓地幽谷附在大寧的權貴們身上,聰明,太聰明了。
當你有了頭緒以後,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立刻通透了起來。
為什麽裴井修秘密出京,齊家和杜家都知道,之前杜楚瀾以為是杜悟乾在齊鶴鳴身邊埋了人,可細細想,齊鶴鳴多麽精明的一個人,自己身邊人有沒有二心怎麽會不清楚呢?如今想來,怕是地幽谷給兩家傳了消息,因為裴井修到了山州,地幽谷感到了危機。
再想到上輩子,她和裴井修為什麽會死在杜悟乾和齊鶴鳴的手上?這倆個争鋒相對的人為何會合作致他們于死地?如今想來也少不了地幽谷的參與。
現在的地幽谷不敢動裴井修,因為他是天子,但十年後呢?裴井修的倆個幺弟可就長大了,他們其中一個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裴井修的小心思被發現了,于是他得死,他要死于一杯毒酒,可皇帝橫死,位高權重的杜家肯定要被懷疑,所以杜楚瀾得死,她得用自己的命,将杜家從嫌疑裏拉出來,只有她也死了,杜家才不會背上弑君的懷疑。
畢竟,裴井修的母後是齊家人,齊家可沒什麽理由殺他。
而她和裴井修能重生,怕是真的占了天命之人的便宜,這也能解釋,為什麽她的命格會陡然變化了。
看,當你抓住了一根貓尾巴,你就能抓住一只貓。
要不是這次她們行事太過匆忙,怕是杜楚瀾都不能看出其中玄機,也難怪,齊鶴鳴都不知道,她和裴井修不知道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麽?
如今齊鶴鳴知道了,他和齊家的那些人不一樣,他心有韬略,不屑于依附這些手段,他愛護齊沅,不能忍受自己的妹妹被如此犧牲。
他要報複,而且離地幽谷最近,所以他們之間一拍即合。
如今,安定侯的那些個關系,裴井修與杜楚瀾那是已經查的差不多了,只是他不明白,杜悟乾想要地幽谷什麽?
“別想了,”裴井修突然開口,伸手去撫平杜楚瀾皺着的眉頭,“總會得一個答案的。”
杜楚瀾愣了愣,接着笑了笑,“你說的也是。”
“要不要喝上一杯?”裴井修不想讓她多想,于是開口。
杜楚瀾這倒是來了興致,點了點頭,裴井修便讓盛昌去溫酒。
他和杜楚瀾依靠在一起,小酌一杯,這是裴井修如今覺得,最浪漫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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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沒有消息,遠平侯突然的冷落,倒是讓安定侯沒了主意,他有些急躁的來回走動,心下覺得不安。
“老爺,坐吧。”孫氏一改在杜楚瀾面前的怯懦,一臉從容的坐在那裏繡手帕。
“夫人,你覺不覺得這一切詭異的很,要不,我們回江南吧?”安定侯嘆着氣,“我這心裏,總是不踏實。”
“你那是膽子太小,如果那杜楚瀾真的知道些什麽,怎麽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如今她的矛頭是對準了杜家,我聽聞她和她那個妹妹杜楚汐,如今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孫氏滿不在乎,她可不是自己那個愚笨的姐姐,在大楚一敗塗地,她在大寧的勢力,可不小。
“遠平侯的态度夫人不覺得奇怪麽?”安定侯還是不放心,“他以前對我可是熱情的很。”
“大概對你是于心有愧罷了,我早就瞧着葉淩是個有主見的,他不喜歡我們阿汾,你又湊的太近,他怕對你沒交代,”孫氏最不喜歡自己夫君這慌慌張張的樣子,“你看遠平侯今日不還送了禮來,我瞧着是宮裏出來的好東西。”
安定侯被孫氏說服了,妮妮囔囔的點了點頭。
“我看你就是自大,”房門猛地被推開,一個女人走了進來,“母親讓你多加小心,萬事留個心眼兒,你忘了?”
若是杜楚瀾在這,她就能聽出這個女人的聲音,這個人就是當日綁架她的那個。
“姐姐就別跟我說教了,”孫氏翻了白眼,“你倒是将母親的話都聽了,可是結果呢?”
孫氏嘲笑道,“在大楚被楚王算計,死了多少人姐姐不記得了?還說什麽,将倆個天命之人獻祭于金蛇大王能解除我谷中天罰,能讓小輩們懷上孩子,可是結果呢?”
“倆個一個都沒有死,這次杜楚瀾回來,我聽說可是喻淮九将她送回來的,是喻淮九,”孫氏語氣裏滿滿的嫌棄,“那個蠢得像是個三歲孩童的喻淮九!”
“你什麽意思?”那女人咬着牙,她曾經是母親偏愛的那一個,從小到大都比這自己的妹妹來的聰慧,她在大楚也做的很好,要不是楚王和喻淮九,她怎麽也淪落不到這個地步,被自己蠢笨的妹妹如此欺辱。
“我的意思是,姐姐莫要對着我說教,”孫氏站了起來,當仁不讓的回怼,“姐姐只不過是個失敗的廢物,如今寄我籬下,就該夾緊尾巴做人才是。”
“你,你,”女人氣得伸手了手想要甩孫氏一巴掌,但卻被安定侯攔住了,“松手!”
她對着安定侯大喊。
“姐姐可不要不識擡舉,”孫氏怒瞪,語氣高高在上,“這許多年你從不正眼瞧我,如今還想着在我的地盤上作威作福,姐姐是高高在上習慣了吧?”
“你會後悔的。”女人握拳,“你會一敗塗地。”
“姐姐可別忘了,這兩次你推演天機都失敗了,如今還恐吓起我來了,”孫氏鄙夷的笑了,“你出去看看,看看門中還有誰把姐姐放在眼裏的?”
女人狠狠的瞪了孫氏一眼,轉身就走。
“姐姐,你該服輸了,”孫氏在女人踏出門的那一刻冷聲說到,“我,我的女兒,做的都要比姐姐好!”
“呵,”女人背對着頓時冷聲開口,“阿汾連自己是地幽谷的人都不知道,算什麽好?連自己身份都不敢認的人,就是敗類!”
孫氏看着女人的背影沒再說話,她有兩個女兒,但她不想自己的兩個女兒變成她和自己姐姐的模樣。
阿汾從小性子就軟,孫氏不想讓她變成以前經常被嫌棄的自己,故而沒把地幽谷的事情說給她聽。
有阿馨就夠了。
“對了,”孫氏回過神看向自己的夫君,“阿馨可有傳消息進來?我瞧着齊鶴鳴最近動作有些多。”
“說了,”安定侯回答,“齊鶴鳴對齊沅的死分外在乎,動不了杜楚瀾,就對着鎮國公府下手。”
“洩憤,”孫氏點了點頭,“倒也正常。”
“是的,”安定侯贊同,“他要是不這麽做,反而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