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何為帝王
裴井修一步步的走了進來, 走到杜楚瀾面前,将她仔仔細細的瞧了瞧,像是要把她的每一根頭發絲都刻在心裏那般。
他走到她面前, 一只膝蓋跪了下來,虔誠的像個将死之人,而杜楚瀾的那雙手,則是他唯一的解藥。
“許久未見, 你倒是瘦了不少, ”杜楚瀾朝他伸出了手, 言語倒是難得的輕柔, “比我還憔悴些。”
“大概是要怪你的,”裴井修拉過杜楚瀾的手, 放在了自己的臉上,閉上了眼睛,“若是你在, 我定不是這般樣子。”
杜楚瀾笑了兩聲, 大概是在嘲他無理取鬧,但到底沒有說什麽, 只是伸出了另一只手,也撫上了裴井修的臉。
“在懸崖底下的時候, 我時常想起你,當然也沒有那麽經常,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 我總是想着,沒有我你要怎麽辦呢?你性子軟,定是要被欺負的。”
“你說的是,沒有你, 我這日子過的一團糟,”裴井修閉上眼睛,聲音輕柔至極,像是怕自己大聲點說話,杜楚瀾就要消失了一般,“我沒了你不行。”
“所以我回來了,陛下,我回來了。”杜楚瀾捧着裴井修的臉,彎腰,和他額頭相抵,任由呼吸交錯。
千言萬語,也說不出心裏的感受。
裴井修是失而複得後的惶恐與狂喜,杜楚瀾則是豁然開朗的清明。
他們就該一輩子在一起,生生死死都該一起。
“你們晚上回去唠可以不?”門外有人敲門,聲音還帶着點稚氣,“我們道個別,也得回去了。”
不用猜,能在別人互訴衷腸的時候做掃興之人的,除了喻淮九,也沒有旁人能缺心眼成這樣了。
杜楚瀾伸手将裴井修扶了起來,然後說了句請進,話音剛落,門就被推開了,這是喻淮九眼瞅着推門呢。
屋內的倆人朝外看去,喻淮九站在最前面,一臉的打趣,她身後的人,臉上有些無奈,也有些愠怒的殘餘,看着就很是糾結。
“我們無意打擾,可你們聊得也太久了,這都半個時辰了。”喻淮九拉着楚澤晏就走了進來,“有什麽話,你們回去被窩裏說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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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楚瀾和裴井修皆沒覺着,竟然有半個時辰。
裴井修只消片刻,便恢複了冷靜,和楚澤晏互通了姓名,也不至于尴尬。
感謝的話說了不少,說到喻淮九聽得都打了哈欠,那明晃晃的讓他別再說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裴井修到底是做皇帝的聰明人,故而也不再說,只是感激的朝着楚澤晏點了點頭。
“也沒什麽大事,只是要說說這地幽谷的事情,地幽谷在我大楚可算是元氣大傷,死傷大半,剩餘的怕是全數逃到了大寧,”這可是正事,若不是因為這個,楚澤晏都準備帶着喻淮九和襲田不辭而別了,“二位可要多防範些。”
“那是自然,”裴井修點了點頭,“既然他們露出了馬腳,那定是跑不了了。”
他們倆就這地幽谷說了幾句,楚澤晏将地幽谷慣用的手法說了說,杜楚瀾就開了口,“不過我很好奇,楚王為何如此關心我大寧,要知道若是地幽谷重傷我大寧元氣,對大楚可是有好處的。”
杜楚瀾可不是什麽天真的小孩子,兩國之間,你死我活才是最為正常不過的關系。
楚澤晏擡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并未覺得被冒犯,語氣反而還很親和,“我楚澤晏雖不能說每件事情都做得光明正大,但是那些下作的東西,倒也是不屑的。”
“哦?”杜楚瀾挑眉,不是很相信的樣子。
“我要你大寧動亂,有的是辦法,不用靠着地幽谷,”楚澤晏一攤手,頗有豪氣,“寧後到底是太小瞧我了,地幽谷消失殆盡,這才是當下我想要的,對于想要危害我大楚的任何人或者門派,都只有死路一條,不管逃到了哪裏,都得死。”
“這一點,我們倒是不謀而合。”杜楚瀾眯了眯眼睛。
倆人舉起茶杯示意,竟生起了一股子殺氣。
喻淮九揉了揉胳膊,抖了抖,頗為不滿,“別說的這麽陰森森的,我聽着慎得慌。”
楚澤晏看了她一眼,千言萬語都咽了下去,喻淮九不喜歡,他便不說了。
“不過,我用的法子,倒也不一定适用于大寧,”楚澤晏繼續說道,“我這個人,下手狠,只要抓到了,就只有死路一條,不問背景,不問身份,哪怕是..”楚澤晏說着看這樣喻淮九,稍微停頓了下,換了個詞,“只要是搭上關系的,都得死。”
“這天經地義。”杜楚瀾很贊同。
“可我聽聞,寧帝仁心仁德,怕是做不到我那程度。”他這話裏,可真是有些惋惜的意思。
這裴井修和杜楚瀾還沒說話,喻淮九就開了口。
“仁心仁德何錯之有,我就覺得你在處理事情的時候太過武斷和殘忍,”喻淮九朝着楚澤晏翻了個白眼,“這錢家的孩子何其無辜,都還是些孩子,就被流放了。”
說到這個,楚澤晏那可是有話要說。
“他一個人精,你當真以為他是被蒙騙?”
“沒有誅九族都是因着你求了情,阿九,我同你說過,”楚澤晏語重心長,“手不狠,手不穩,你就坐不住朝廷!”
“心太狠,手太辣,難以讓人真心服你,”喻淮九也不服,“這其中,到底有無辜之人。”
“殺雞儆猴,以正威嚴,有何不可?”楚澤晏轉頭看向喻淮九,“你就是滿腦子平等慈悲,若真按照你的想法做,定是要活的窩囊。”
楚澤晏原本還是老神在在,但是一碰到喻淮九,就容易上頭。
杜楚瀾和裴井修瞧着這倆人,不知怎的,總覺得分外熟悉。
聽着聽着,裴井修恍然大悟,可不是熟悉麽?這對話,他和杜楚瀾之間,不知道說了多少次。
現在想來,他的觀點在某些地方和這位大楚的皇後不謀而合。
“我不跟你吵了,”喻淮九哼了一聲,“頑固。”
“天真!”喻淮九說一句,楚澤晏就回一句。
杜楚瀾卻覺得可樂,也覺得這時候的楚王,生動的多。
“你們怎麽看?”喻淮九說不通楚澤晏,就去尋求盟友。
“我們陛下,定是贊成你的,”杜楚瀾說完,看着喻淮九得意洋洋的臉,繼續說道,“我倒是更贊同楚王的觀點。”
喻淮九立刻跨了個小臉,吐了吐舌頭,不太服氣,“那我和寧王英雄所見略同啊!”
她剛說完,就拍楚澤晏拍了下後腦勺,喻淮九捂着後腦勺看着楚澤晏,白了他一眼。
喻淮九和楚澤晏他們沒做久留,只是将杜楚瀾交給裴井修之後,立馬坐上馬車準備出城了,裴井修未表感謝,特地去送了。
瞧着馬車的身影越走越小,裴井修緊緊的握住杜楚瀾的手。
“難纏的對手,”裴井修說着,“若是兩國能交好,倒也是好事。”
“相信我,楚王不會這麽想的,”杜楚瀾回頭看他,“他是個有野心的人,若是有機會,恨不得把這天下都吃下去。”
裴井修沒有猶豫,便把和喻淮九的承諾說與杜楚瀾聽。
“我倒是覺得,”裴井修笑了,帶着點對杜楚瀾在身邊的滿足,還有對此事的自信,笑着說,“只要這位姑娘一天是大楚的皇後,那這承諾便有效,不過他大楚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藩王林立,也夠他楚澤晏喝上一壺。”
杜楚瀾不置可否,“這次,我們倒是沒有分歧了。”
“如何,你可做好了回宮的準備?長陽宮我日日住着,倒也不清冷。”
“當然,”杜楚瀾勾起了嘴角,“倒是也該和這些牛鬼蛇神們,碰一碰了。”
“那你想從最先從誰那下手?”
“那就要看誰最迫不及待了。”
杜楚瀾回宮,就像是一滴水掉進了油鍋裏,噼裏啪啦炸了個通天響,這京城就是油鍋。
衆人心懷鬼胎,各有心思,杜楚瀾卻沒說什麽,只是宴請了好些夫人貴女,時間是兩天後。
但最崩潰的,還是杜楚汐,她原本被喻淮九氣的吐了血,這還沒好呢,就得了杜楚瀾死而複生得到消息,一口氣沒上來,病情倒是加重了。
但不知是不是有人授意,那太醫對她也不上心,開的藥喝了兩天,都不見好轉,病的反而更重了,故此一次都沒進這杜楚瀾。
今兒天氣正好,小丫鬟便扶着她曬會兒太陽,坐了一會兒,她便覺得累了,于是眯起了眼睛,沒多久聽見了腳步聲,以為是小丫鬟給她端藥來了,故而皺着眉閉着眼睛揮手,“現下不想喝,端下去吧。”
奇怪的是,她沒得到回應,有些詫異的睜開了眼,瞧着面前的人,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杜楚瀾身着華服,挑高着眉毛,一臉輕蔑的看着她。
杜楚汐想着站起來,手上用力的試了兩次,還是沒成功。
“坐着吧,”杜楚瀾冷笑了一聲,“別到時候出了什麽事情,又要賴在我身上。”
“阿姐,”杜楚汐有些惶恐,說話都不自覺的小聲,“阿姐,我聽說你回來了,可是我實在是虛弱,所以沒能去見你,阿姐。”
“無妨,”杜楚瀾不在乎的揮了揮手,“我們之間那麽多恩怨沒結,我總是要來找你的。”
“阿姐,當時..”說了兩句,杜楚汐便咳嗽了起來,“當時那女兒是挑撥你我,阿姐可莫要上她的當。”
“這個本宮自有定論,不過線下我倒是很好奇,杜悟乾是怎麽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風險,将你送進宮的?還沒名沒分?”杜楚瀾慢悠悠的走着,她以前也這樣,動作慢悠悠的,可就是能讓人覺得壓抑,“你是做了什麽事情,讓他能為你做到這個地步?”
杜楚汐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來,好一會才說是自己求得。
“杜楚汐,別把我當個白癡一樣搪塞,不如我來猜一猜呢?”杜楚瀾笑了,陰森森的笑了,“你一定是做了什麽事情,這件事情是杜悟乾讓你做的,為此他虧錢于你,所以為了你可以得罪遠平侯。”
“不是的,阿姐,”杜楚汐眼泛淚花,“不是的。”
“我再來猜猜這件事情是什麽?”杜楚瀾雙手摩挲了一下,盯着杜楚汐,“是不是,殺了我師姐,天青?”
杜楚汐瞪大了眼睛,頗為恐懼的往後仰,椅子轟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