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二選一
杜楚瀾坐在馬車上, 搖搖晃晃走了幾日,她被遮住眼睛,日夜難分, 但心情倒是平和,她不怕這些人不動手,她怕的是這些人一直藏在暗處,像幽靈。
“娘娘, 我給娘娘帶了個人來, ”那女人掀開馬車簾, 言語裏帶了些幸災樂禍, “娘娘很喜歡她的。”
杜楚瀾沒有言語,黑布下的眼睛, 甚至都未睜開。
“阿姐?”這聲阿姐,怯生生的。
杜楚瀾這才有了動作,她歪了歪頭, 像是在細細分辨的樣子。
“如假包換, 貨真價實。”那個女人帶着笑意,把人往馬車裏一推。
杜楚汐一個踉跄, 有些膽怯的回身看了女人一眼,在女人的眼光下, 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
“過來!”
是杜楚瀾,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開了口,她連忙坐到了杜楚瀾身邊, 這馬車不是很大,倆人并排着坐,還有些擠。
那女人也沒有出去,而是坐了進來, 接着吩咐馬車可以走了。
“你這麽大的陣仗,是想帶我去哪啊?”杜楚瀾身體往後靠了靠,語氣還帶着點桀骜。
“去該去的地方,”那女人聲音平和,“我給娘娘找了個好地方,也需要娘娘幫我一個小忙。。”
“死了還在乎什麽好地方,”杜楚瀾嗤笑了一聲,“你不如找個地方把我活埋了算了。”
“那我怎麽看好戲呢?”那女人也不避諱,“娘娘和這位姑娘,是我的籌碼,再者說,我不是說了麽,還要娘娘幫幫忙。”
“籌碼我一個人就夠了,你非要帶上這麽個孩子做什麽?”杜楚瀾頭向着杜楚汐歪了歪,雖然她看不見,“我們之間的故事,有她的戲份麽?”
馬車裏的氣氛很壓抑,壓抑的讓人不敢說話,杜楚汐有些瑟縮,以前的她是趕的,以前她是不怕這些的,可如今,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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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那女人笑了,意味深長,“娘娘不是比我更清楚麽,有的。”
“所以,你扮演了什麽角色?”杜楚瀾問杜楚汐,但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說給那個女人聽的。
“我不知道,”杜楚汐的眼睛上沒有黑布,她什麽都能看見的,但她卻希望自己看不見,“阿姐,我不知道。”
“她知道,”那女人毫不客氣,“她代表着貪欲,明知不可為偏要一意孤行。”
這話說完,杜楚汐猛地一震。
杜楚瀾倒是不在意的樣子,“那你代表了什麽呢?在你眼裏,我又代表了什麽?”
女人沉默了,接着很久,她才又開口。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怎麽說,我們也曾經算半個同門。”
杜楚瀾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洗耳恭聽。
“祖母常對我說,我們是被上天選中的人,代替老天爺懲奸除惡,此乃天賜,我也一直引以為傲。”
“可祖母死了,死在了被各國的圍追堵剿裏,我們本是替天行道,卻又被那上位者憎惡。”
“我想你是知道的,天門宗是一個避難所,你師父是個膽小鬼,他不願意報仇,只想着活命。”
“我們不一樣,我們要報仇,我們要那些人血債血償,這有錯麽?”
杜楚瀾沒有回答,那女人冷笑了起來。
“你也覺得沒錯是不是?”她自顧自的說,“你是這樣的人,善惡分明到殘忍。”
杜楚瀾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我們沒有錯,卻遭受天罰,你說,這是什麽道理?”
“也許,是你們虧心事做的多了呢?”杜楚瀾語氣裏絲毫沒有同情,反而是不屑。
“我們只是報仇,哪裏錯了?”女人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憤怒。
“只是報仇,為何屠我宗門?”杜楚瀾聲音像是冰渣子,“你們哪裏是什麽好人,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什麽替天行道?老天是讓你們為百姓做實事,不是讓你們沉溺于權利鬥争,靠着這些天賦,制霸于皇權之上的!”
“我們不曾想要制霸于皇權之上,”那女人厲聲反駁,“我們求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個位子,我們該的。”
“別裝了,”杜楚瀾嗤笑,“你是不想,還是不能?你們有人能看出皇帝的命格麽?你們看不出來,所以退而求其次,不過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你們的命,早就注定了。”
那女人不做聲了,杜楚汐瞧着她惱怒的臉,有些瑟縮的往杜楚瀾身邊靠了靠。
很久,女人才緩過神來。
“如今,倒也不用争這個,”女人安慰自己似的笑了笑,“馬上我們的阻礙就要消失了,也要得救了。”
“誰?”杜楚瀾眯起了眼睛,接着恍然大悟,“我?”
“沒錯,”女人挑眉,“先祖曾說,大寧必有動蕩,倒是會有一位天命之人來力挽狂瀾,啧,老天他總是這樣不公平。”
“你們覺得那個人是我?”這事杜楚瀾倒是知道,只是不知道那個人竟然是自己?
“你出生時,天生異象,”女人打量杜楚瀾,“否則你覺得憑什麽那老頭子帶你上天門宗?”
“所以你想殺了我?”杜楚瀾恍然大悟,“竟是這個原因。”
“起初,我并沒有想殺了你,天命之人,我很好奇,”女人的語氣裏還帶了些惋惜,“可是怪就怪你們咄咄逼人,老老實實的過日子不好麽?非要争權奪利,你是,那大楚的皇後也是,要的太多,總會遭來殺身之禍。”
“當個傀儡多沒意思?”杜楚瀾動了動,給自己換了個舒服的角度,“再說,我要是不想的多點,還不知道有你們的存在呢。”
“那我們也只能不客氣了。”
“在我死之前,有兩個問題,想要問問你,可否賜教?”
“說,”女人語氣裏帶了些高高在上的喜悅,“我瞧着心情好不好,再決定回不回答你。”
“為何屠我宗門,為何殺我師姐?”杜楚瀾極力克制情緒,但她的身體還是不自覺的緊繃。
“那個老頭子知道的太多了,”女人啧了一聲,“不殺了他,我們就得死。”
“至于你師姐,那個小丫頭,可跟我沒什麽關系,”女人不屑的笑了笑,“她的能耐比你師父那個老頭子差的遠得很,殺不殺她沒什麽區別。”
杜楚瀾瞪大了眼睛,接着一股怒氣湧上心頭,她猜到了,她猜到了。
“阿姐,阿姐,”杜楚汐突然大叫了起來,“阿姐,不是的,阿姐!”
“你!”杜楚瀾猛的掙紮了起來,馬車被她晃得不穩。
“是你,是你,我就知道你可疑,”杜楚瀾大喊,逼近瘋狂,“為什麽?我待你不薄,為什麽!!”
“杜楚汐,杜楚汐!”
杜楚瀾叫着她的名字,像是要一口口将她撕碎,将她研磨在牙齒間,其實沒有什麽證據,但杜楚瀾心下有了決斷。
杜楚汐很害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不停的往後仰着。
這一切結束在那女人的一胳膊下,杜楚瀾被打暈了。
杜楚汐看了看那個女人,更加害怕。
“世人皆說你好,說她殘忍,”那女人慢悠悠,眼裏還帶着些不屑的看着杜楚汐,“我卻不喜歡你。”
“萬般寵愛怎麽将你養成了這個樣子,啧。”
“貪婪又不夠坦誠,卑鄙又不夠心狠,你是做什麽都做的不徹底,到底是比不上她。”
“如果她是你,要麽現在已是一宮之主,要麽就是對着皇帝相忘于江湖,怎麽都變不成你這懦弱的模樣。”
杜楚汐被如此看清,心裏有怨氣,但她不敢說話。
就像她殺了天青之後,在極度害怕下,割傷自己的右胳膊一樣。
女人看着杜楚汐搖了搖頭,接着又看向了杜楚瀾,總覺得可惜。
這樣的一個人,多适合做他們地幽谷的下一任谷主啊。
聰慧,大膽,最關鍵的是心狠手辣。
可惜的是,造化弄人,她們地幽谷需要用天命之人的血祭祀,求老天息怒。
杜楚瀾得死,只有她死了,地幽谷的後代才能正常的活着。
她不能再有任何纰漏,地幽谷在大楚,傷亡慘重,即使大楚的皇後死了,但總得說來,還是地幽谷更加慘烈些。
那個女人,用自己傷了地幽谷大半的元氣。
如今在杜楚瀾這,她不能再心慈手軟。
她不能,所以事情做得很絕,裴井修跟着消息走來的時候,就看見高高的懸崖上面,吊着兩個人。
一個是杜楚瀾,一個是杜楚汐。
“今日見了陛下,萬分榮幸!”
裴井修看着說話的這人,她一生暗紅色的衣服,頭上戴着帷帽,臉上還帶着面具,身形纖細,也不是很高。
其他人都在攔在半山腰,如今這山上,裴井修是只身前來。
“不如長話短說。”裴井修面色不好,她看着杜楚瀾,只見她眼蒙黑布,臉色不好,杜楚汐倒是醒着,只是被堵住了嘴巴,只能淚眼看着裴井修,小聲嗚咽。
“爽快人,”那女人拍了拍手,示意手下給裴井修遞了個匕首,“如今,卻是要讓陛下做個抉擇了,這裏有兩根繩子,陛下得割斷一根。”
“如果我說不呢?”裴井修皺眉,但又讓自己舒展開肩膀,不能将緊張示人。
“那她們兩個都得死,陛下可以救一個。”
女人伸出手指,比了個一。
“如果這半柱香燒完了,陛下還沒有決斷,那她們兩個都會死。”女人轉頭示意裴井修看過去。
裴井修告訴自己要等,這山上山下,對方的人太多,他期待自己安排的人能快些來。
于是他做出猶豫的樣子。
“早就聽聞,大寧的陛下宅心仁厚,就是個小兔子都不願傷害的,”女人笑了,有些幸災樂禍,“如今,确實要讓倆個都傾心于你的女人,死一個了。”
裴井修聞言,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杜楚汐,接着一切,恍然大悟。
“陛下也別等了,”女人笑了,“您安排的人,如今正在半山腰厮殺呢,而這半柱香可要燒完了。”
“不如,我們來談談,別的交易,”裴井修往後退了一步,“朕什麽都可以給你。”
“我要的,陛下給不了,”女人搖了搖頭,“陛下,選一個吧。”
“那不如說說,你是誰?”裴井修邊說邊查看四周的情況。
“既然陛下如此沒有誠意,我來幫陛下選!”女人像是不耐煩了,拔了劍就要往杜楚瀾那繩子上砍!
杜楚汐睜大眼睛看着,心裏害怕,懊悔,還有些竊喜。
可是還沒竊喜多久,她就像是沉入水底般,死了心。
裴井修毫不猶豫,跨步向前,砍斷了她的那根繩子。
“陛下…”杜楚汐耳邊聽着杜楚瀾下落的聲音,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人。
他甚至半分猶豫都沒有,為了杜楚瀾,這個男人甚至可以不眨眼睛的就抛棄她。
裴井修則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根繩子,跪在了地上。
不是的,不應該的,他明明選擇他的瀾瀾活下來。
“陛下竟然如此心狠,”女人大笑了起來,有種計謀得逞的愉悅,“絲毫沒有猶豫,陛下是真的喜歡皇後娘娘。”
“可是怎麽辦呢?我要杜楚瀾死,”女人指了指那兩根繩子,“不管砍斷哪一根,死的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