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主角掉下懸崖是不會死的……
裴井修雙手顫抖, 過往種種湧上心頭,他殺了他最愛的人。
甚至,他還沒對她說過一句愛。
她們像是被命運推着走的人偶, 努力掙紮,沉淪,再掙紮,周而複始。
沒有盡頭, 唯有彼此, 只有相互依偎着的時候, 才有片刻喘息的機會。
杜楚瀾給他日月星光, 而他親手斬斷了那根月神墜落人間的紅線,哪怕非他所意。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大概是狼狽的, 若是他的皇後在,定是要譏笑他懦弱,無能, 因為他的皇後常說, 哪怕是輸了,也要挺直脊梁, 咬碎了牙也不能認輸。
可他做不到。
不對,怪你, 你不在,所以我做不到。
裴井修卑劣的埋怨。
“陛下,如今礙事的沒了, 我們想跟陛下做個交易,”那女人看了眼杜楚汐,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如何?”
她原本以為皇帝至少是在乎杜楚汐的, 早就聽聞皇帝心善,是個慈悲的人,可如今看來,并非如此,那杜楚汐,在皇帝面前,就做不了籌碼了。
這個皇帝可以絲毫不猶豫的就選擇讓杜楚汐去死,哪怕他知道杜楚汐對他一往情深,哪怕他和杜楚汐有從小的情分,可他還是要讓杜楚汐去死,無情且決絕。
女人瞧着,倒是覺得皇帝身上有了些杜楚瀾的影子。
“我們,”裴井修聽到聲音,擡起頭看着女人,眼眶紅的像是要滴血,咬着牙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剝了,“沒有什麽好談的。”
他的眼裏是狂風肆虐過的荒蕪,一地狼藉。
“這話說的早了些,”女人不贊同的搖了搖頭,“如今京中,權利紛争,陛下怕是也處于弱勢,不如與我合作,我的手上,還是有些可用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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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井修站了起來,神色不明,他的背緊緊的繃着,絕望又怨恨。
“我們,永遠不可能合作,”裴井修狠厲的笑了,臉上的肌肉呈現不正常的抖動,“朕和你們之間,只有不死不休!”
女人有些可惜的皺眉,要不是天子動不得,她倒是真想讓這皇帝和杜楚瀾死在一處了。
可惜,天子動不得!現在的天子,動不得。
“可惜了。”女人嘆了口氣,又順着裴井修的目光,去看了看崖底,有些得意又惋惜的說,“陛下不用看了,這底下遍布毒物,還有一條赤眼金蟒,就算摔不死,也活不下來。”
裴井修立刻轉眼瞪了過去。
“這是我地幽谷的祭壇,否則誰會千辛萬苦,将人帶到這裏來呢。”女人扭捏的走了兩步,“皇後乃是天命之人,只有她的命,才有可能救我門衆。”
“那你為什麽不殺了我呢?”裴井修眯着眼睛,“啊,你們不能。”
裴井修雖然不知道緣由,但樁樁件件都說明,她們不敢殺他,為什麽呢?
“是,”女人有些詫異,但不否認,反而很是坦率,“如今,您是天子,自然與旁人不同,殺了陛下,怕是惹怒蒼天,降下神罰。”
裴井修以前不信這些,他一直覺得神鬼只是傳說,可如今重新活了一次,他倒是真信天命了。
“既然如此,”裴井修背靠着懸崖,往後退了兩步,“那就讓神罰來吧!”
說完,在女人詫異的目光,和杜楚汐的尖叫裏,裴井修張開雙臂,帶着恍然大悟和決絕的笑意往後倒去。
上輩子他們是一起死的,這輩子總要一起走的。
天下蒼生,定有來者。
既然一切都是天命,那老天爺也該有自己的安排。
他的畢生所願是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可他無能為力,上輩子是鬥不過齊鶴鳴和杜悟乾,這輩子是沒想到還有個地幽谷,都是死路,并無轉機。
既然他的命能讓老天爺降下神罰,那就來吧。
沒有杜楚瀾的日子,他是一天都不想過了。
如果老天真有打算,就把杜楚瀾還給他,跟上輩子一樣,把她還回來。
……………………………
可他還是活了下來,那女人手裏的緞子纏住他的腰,又将他拉了上來,等他再次睜開眼,竟然已是半個月後。
齊太後憂愁的坐在他的床邊,看着他。
“皇帝,你醒了。”
她聲音柔和,上一次這樣的口氣,還是裴井修七歲發高燒那次。
裴井修頭腦發暈,一時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裏,眼神四處飄,不知道再找什麽。
“在歇息會兒吧,你發了高燒,遲遲不退,吓壞哀家了。”
齊太後手裏的帕子,放到了裴井修的額頭上。
“皇,皇後呢?”裴井修下意識的問,他還沒有清醒,卻已經覺得少了些什麽。
齊太後臉色一下子有些不好,盛昌則直接扭過頭去不再看。
杜楚瀾閉着眼睛掉下懸崖的畫面,突然湧現了上來,裴井修覺得心裏有些發慌,他喘不上氣來,只能用力的捂着胸口,急促的呼吸,整張臉漲的通紅。
齊太後吓壞了,趕忙叫來太醫。
蘇老太醫白發蒼蒼,但還是快步跑了進來,五日前陛下回了宮,發着高燒,難辨事務。
他趕忙把脈,接着讓人按住裴井修,為他針灸。
等他一切做完了,裴井修又睡了過去。
“如何?”齊太後緊張的問。
“氣急攻心,”蘇老太醫搖了搖頭,“太後娘娘,陛下這是心病。”
說完,他嘆了口氣,而齊太後,緊緊的攥緊了手裏的帕子。
心病,除了杜楚瀾還能有誰?
這才多久,自己的兒子就對杜楚瀾情深至此了?
杜楚瀾死了,他也不要活了?
“麻煩太醫了,親務必治好皇帝。”齊太後轉頭看向蘇老太醫,言辭誠懇。
蘇老太醫連忙點頭答應。
裴井修就這麽渾渾噩噩的躺着,前朝齊鶴鳴和杜悟乾互相撕扯,已然水火不容,裴井修清醒的時候少之又少,大多時候都在昏睡。
前幾日醒了就要找杜楚瀾,後面好些了,清醒的時候多了,就誰都不願意見,只有盛昌和杜楚瀾身邊的人,能和他說上幾句話。
到底還有些指望,有意識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找杜楚瀾,把她帶回來,無論生死。
但大多時候,他都是不清醒的,像是浸在了漫長的夢魇裏,找不到魂魄,他總覺得杜楚瀾沒死,總覺得杜楚瀾在等他帶她回家。
再一次進入夢魇的時候,他甚至聽到了杜楚瀾的.呻.吟。
她應該很痛,她在痛。
“別怕,別怕,”裴井修迷糊的呢喃着,“別怕。”
............................
“別怕,別怕,”一只手伸了出來,輕輕的拍打着躺的人身上,“別怕哦,別怕。”
那是個漫長的夢境,以前的過往在幽暗裏反複出現,她覺得渾身都很冷,很疼,心裏也有數不盡的怨氣,還有牽挂。
裴井修要怎麽辦?
他那麽笨,那麽軟弱,自己若是死了,他要怎麽辦?
我得活着,我得醒過來!
她這麽對自己說,然後猛的睜開了眼睛!
“草,吓死老子了,我去!”
有人在她身邊大叫了一聲。
杜楚瀾大喘了一口氣,有光進來,她想伸手擋住,卻覺得右手擡不起來,只能不停的眨眼,接着一只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良久,她才适應,睜開了眼睛,他們像是在一個山洞裏,不大,但是幹淨。
自己的右胳膊和左腿,被分別用樹枝綁着。
她的面前有個姑娘,頭發高高的紮了起來,臉上很是白淨,眼睛裏滿是光芒,就像,就像太陽那般。
杜楚瀾見過長得明媚如朝陽的人,比如杜楚汐,杜楚汐已經算是難得的好看。
但面前這個姑娘,倒像是那太陽化成了仙子的模樣,将杜楚汐完完全全比了下去。
她就這麽笑着看向她,毫無惡意。
“你醒了?哇,你終于醒了,我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呢。。”
那姑娘雖然小着聲音,但語調輕快,輕手輕腳将她扶了起來,接着給一個葉子,裏面裝着水。
“這水很幹淨的,我是燒開了的。”那女孩子眉飛色舞的說着。
杜楚瀾發現,她說話的時候,面部表情很是豐富。
“謝謝,”杜楚瀾開口,發現自己的嗓子很是沙啞,“敢問姑娘是?”
“叫我小魚就好了,嗨,客氣啥,”那女子,不,小魚甩了甩手,“咱倆都是掉下來的,也算緣分,我瞧着你的樣子,就知道你不是凡人。”
杜楚瀾有些疑慮,故而沒有開口。
“我先說,”小魚看出了她的由于,啪啪的拍胸脯,“我是與那惡人決戰,結果被踹下來的,草,那一腳,賊疼。”
杜楚瀾覺得面前這姑娘,說話總是很難懂,和她們不一樣。
難道說,這位小魚姑娘,也是被地幽谷害的?
小魚…
地幽谷…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聽聞的那個,大楚的皇後,像是姓喻,她也聽師姐說過,這位娘娘同她一般命格大變,且是換了魂魄,來自一個不同的地方。
難道?
于是她開了口問,“楚國人?”
這下子輪到這位小魚姑娘詫異了,接着她一拍自己大腿,大叫了一聲。
“你咋知道的?”
杜楚瀾笑了笑,将事情從頭到尾說了遍,她總是覺得,自家師姐喜歡這位皇後娘娘,那她也是喜歡的。
“你是阿青的師妹?”小魚一臉驚喜,“緣分啊,緣分!”
“不過,”接着她又嘆了口氣,“我還約着她下次再比釣魚呢。”
倆個人都沉默了下來,這時,洞門口突然穿了稀稀疏疏的聲音,杜楚瀾看不真切,因為洞門口滿是樹枝花朵和草擋着,但小魚對她比了個噓的手勢。
杜楚瀾點了點頭,甚至不在呼吸。
沒一會兒,這聲音也就沒了。
“這蛇怎麽回事,天天在這逛來逛去。”小魚埋怨的開口,她埋怨的真情實感,一張笑臉皺成一團。
“蛇?”杜楚瀾瞪大了眼睛。
小魚點了點頭,還拍了拍她的肩膀,很輕的那種。
“這裏不知道是個什麽地方,蜥蜴蜈蚣大蜘蛛,跟個毒窟一樣,最離譜的是還有條大蛇,紅眼睛的黃金蟒,大的離譜。”
杜楚瀾詫異的的點了點頭,小魚也繼續說下去。
“我當時被踹下來的時候,帶着家夥事的,一個弩,靠它我慢慢的從懸崖下放了下來,所以沒受傷,”小魚說着又得意了起來,“在這裏,靠着我聰明才是大膽心細博學多才活了下來。”
“那些毒物有懼怕的東西,你看就門口那草,他們怕那個草的氣味,”小魚撓了撓頭,“那蛇呢,就怕門口那花,我就靠着這些活下來的。”
“你哪裏疼麽?”小魚突然問。
杜楚瀾動了動,覺得右胳膊和左腿,好像有些疼。
“你是先摔在峭壁的樹上,後來又摔在水潭裏,當時我在洗澡,給我吓了一跳。”小魚眨眨眼,“我也不會什麽醫術,也看不出你那骨折,就覺得你左腿和右胳膊不對勁,給你打了個石板。”
“那你想過上去麽?”杜楚瀾又問,裴井修不知道如何了,她不放心。
“上不去啊,”小魚一張臉,洩氣的皺成一團,“我也想回去,我想吃肉,我想睡床,我還想..”
“我還想回家。”小魚委委屈屈。
要不是杜楚瀾手臂受着傷,定是要将她摟在懷裏的。
“可是,我已經離開家很久了,”小魚撇了撇嘴,“很久很久了。”
“不過你別擔心,會有人來找我的,”她突然又像是給自己打氣般的安慰杜楚瀾,“他一定會來找我的,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