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蹊跷
裴井修以為杜楚瀾要在這雪山上待上幾日, 故地重游,多少讓人唏噓。
可杜楚瀾恰恰相反,只是将天青葬在了後山的一個山谷裏, 那裏有天青之前給天門宗其他人埋的衣冠冢,杜楚瀾送天青回了家。
接着頭也不回的下了山。
下山倒還是費了一番功夫,這天門宗,哪怕成了灰燼, 這上山下山的路, 依舊機關重重, 可以看出當年的天門宗人, 是多麽擅長奇門遁甲之術。
“這可真是奇怪,”裴井修和杜楚瀾并肩, 他們走在隊伍最前面,“這路上機關如此之多,如此精細, 有的你都需思量許久, 地幽谷的人是怎麽上來的?他們是怎麽做到不動聲色上山的。”
裴井修只是這麽一提,杜楚瀾卻陡然停了腳步, 她側過身看向裴井修。
裴井修倒是被他瞧的有些局促,問道, “怎,怎麽了”
杜楚瀾盯着她,慢慢鄒緊了眉頭, 良久才開口。
“你說的對,地幽谷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悄無聲息的帶着一群人上山,”杜楚瀾冷着臉, “除非..”
“除非,有人給他們帶路。”裴井修将她未說完的話補上。
“是。”杜楚瀾思索着點了點頭,她将腦海裏的人來來去去過了一遍,可是想不到會有誰能背叛師門。
“不可能,我想不出來會有誰,”杜楚瀾手撫上額頭,咬着牙回想,“能知曉機關的不過幾人,他們,他們。”
越想頭越疼,裴井修連忙上前拉住她,接着示意讓身後的人推後了些。
“別想了,想不出來就別想了。”他上前,雙手放到了杜楚瀾頭上,輕輕将她攬到了懷裏。
杜楚瀾将身體的重心放到裴井修的肩膀上,咬着牙說,“那天,其實我什麽都沒有瞧見。”
她說那天,裴井修就知道是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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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正在睡覺,接着師傅推門進來,将我連着被子抱了起來,他讓我捂住耳朵,說很快就會沒事,很快就安全了。”
“我那時候很膽小,便乖乖的捂上了耳朵,我看了師傅一眼,師傅便笑着把我的腦袋按到了被子裏,裹了個嚴嚴實實。”
“後來,是師兄接過了我,他沒跟我說話,只是抱着我往前跑,我問他,他也不應我。”
“是師姐在門口将我接了去,接着抱着我上了馬。”
“我問,那師傅師兄怎麽辦?”
“師姐笑着跟我說,他們會來找我的,那時候我小,就信了。”
“後來一路上受盡了苦,我又嬌氣的很,便日日的哭,想着以往哭的時候,師傅總會來找我,我要什麽都給我,都如我的願。”
“師姐那時候也不過十五,還是個孩子,一邊躲避着追殺,一邊還要照顧我,我還日日的鬧,她才将一切告訴了我。”
“她說,師傅死了,師兄弟們也死了,天門宗一場大火燒了個幹淨,再也沒有家了。”
“你說,”杜楚瀾從裴井修的懷裏探出了頭,“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我不知曉的事情?可是師姐不會騙我的。”
“也許,是師姐也不知道的事情,”裴井修道,“也許當時一切太亂,他們只來得及将你送了出來。”
裴井修的話,杜楚瀾覺得有些道理,如果天青知道,也不會這麽多年在外漂泊,只是想要尋得一些線索。
“你說的對,”杜楚瀾眯起了眼睛,“我會找出來的,我一定會的!”
杜楚瀾帶着人下了山,一行人馬不停蹄的去了山州,既然這裏曾經有過地幽谷的蹤跡,那就從這裏挖起。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只知道哭的孩子了。
到了山州,一行人安頓好,裴井修和杜楚瀾便喬裝來了茶樓,可這裏的老板早就換了人,對這裏的一切是一無所知,就連那地幽谷的印記,都沒了。
杜楚瀾和裴井修對視了一眼,接着莞爾一笑。
那老板不知道他們倆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有些呆愣的撓了撓頭。
“誰賣給你的?”杜楚瀾問。
她的樣子很親和,就是一貫僞裝的模樣,眯着眼睛笑,看似無害,但眼裏沒有笑意。
“這哪知道啊!”那老板搖了搖頭,瞧着面前兩位不凡的樣貌,心裏也打怵,于是悄默默的又問,“他們是不是做了什麽孽?”
“老板怎麽這麽問?”這反應逗樂了裴景修。
“瞧二位這不凡的氣勢,想來是正道人家,那定是以前的老板做了什麽孽,故而來找他了,”那老板降低了聲音,“這我要是還看不出來,那還開什麽茶樓啊,您二位說是吧?”
說完,還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
“老板果然是個聰明人,”杜楚瀾笑了,這次真的笑了,她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确實有些淵源。”
“這不是不想說,當初和我見面的,只是個小的,價格開的也低,”那老板眯了眯眼睛,“我就記着給了錢,至于其他,倒沒多問。”
裴井修點了點頭,看着那老板的臉,笑着遞了個袋子過去。
那老板咳嗽了一聲,故作矜持的打開了袋子,裏面明晃晃的黃金閃的人晃眼,他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看眼前的二人,這二位是什麽身份啊?
“這可使不得,”那老板心裏有點發慌,把袋子推了回去,“使不得!”
“老板這麽聰明的人,這店買的便宜,總會留一手的,”裴井修又将袋子推了回去,神色溫柔,“老板是個聰明人。”
這老板本來想着掙點,可這金子一瞧着,他倒是慌了。
這可不是普通的富貴人家,怕是有權勢的,這是最惹不起的人。
“我瞧着二位也是誠心,我們也是說的上話來的,”那老板咽了口口水,“也就不瞞着了,其實當時我心裏就害怕,這其中有貓膩,便讓人查了查。”
“這店确實是原來那老板要賣的,貨真價實,而且我給了錢之後,那老板連夜帶着家人就出了城,我是親眼瞧着的。”
“那老板可知道他們去了哪?”杜楚瀾問。
“這就不曉得了,我看着他們走了,也就安心了,其他的哪有心力再管。”老板說着聲音有小了,“而且,這城中之前是出了大事的,知府一家,一場火,什麽都不剩,都死了。”
說着這老板還打了個冷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裴井修點了點頭,接着道了謝,就走了。
杜楚瀾也明白他的意思,一句話沒多問,跟着裴井修就走了。
“哎,二位,這..”那老板那袋子,大喊。
裴井修只是揮了揮手,意思這錢還是給了,那老板也只能作罷。
他愛錢,可是...這錢,他心裏拿的不踏實啊!
“你怎麽看?”一出茶樓,裴井修就問杜楚瀾。
“半真半假?”杜楚瀾眯了眯眼睛,“一個多疑又聰明的人,怎麽會不給自己留足了後路呢?”
裴井修笑着點了點頭,顯然,他和杜楚瀾想到一起了。
倆人倒也沒急着回去,慢慢悠悠的走在街上,身邊的侍衛們高度緊張,都一直放在劍上,眼光不停的看向四周。
“杜悟乾可真是狠啊,”杜楚瀾有感而發,“這是想讓我們死在外面。”
“他曾經也是一腔熱血的,”裴井修跟着感嘆,“我聽父皇提起過,杜悟乾年輕的時候,一腔熱血,最不屑這權利鬥争之事,一心要在前線上陣殺敵,比起心思詭谲,他更喜歡用刀說話。”
“可權利啊,”裴井修牽起杜楚瀾的手,捏了捏,“就是個吞噬人心的惡鬼,一旦你享受過,感受過,便再也放不開手了,高高在上,舉世無雙的成就感,會讓人難以自拔。”
“那你呢?”杜楚瀾回握住裴井修的手,“你是如何?”
“在我享受權利之前,見過他醜惡的一面,那讓我忌憚,厭惡,”裴井修眯着眼睛,像是在回憶,“他會讓人變得不再像人。”
“人,”杜楚瀾面無表情的啧了一聲,“人啊!”
人,有時候不是人。
他倆慢悠悠的走着,說着話,突然,前面有個人站立在他們跟前,一動不動。
裴井修有一時的緊張,沒看清來人之前,先把杜楚瀾拉到了身後,但定睛一看,便松了口氣。
是杜楚汐!
她竟然還在山州。
“陛下,阿姐。”杜楚汐笑着走了過來,有些貪戀的看了裴井修好幾眼。
“怎的還在這裏,沒有回去?”裴井修對杜楚汐還是有些愧疚的,若不是他,杜楚汐也不必受那些罪。
“養傷廢了些時日,如今還沒好透。”說着,她便咳嗽了兩聲。
“那便不要在外邊吹着風了,”裴井修說,“要不..”
他沒說,只是轉頭看向杜楚瀾,意思是讓杜楚瀾來安排。
“那跟我們回吧,”杜楚瀾笑着說,“ 正好,阿姐有事要問你。”
杜楚汐笑着點了點頭,目光突然瞧見了那兩人牽着的手上,下意識的皺起了眉。
裴井修沒瞧見,杜楚瀾是看着了,只能感嘆一聲,果然啊!
他們帶着杜楚汐回了住處,進了房間之後,栖霧立刻将門帶上,屋子裏只留了他們三個人。
“阿汐,我需要你告訴我,那天發生了什麽?”杜楚瀾開門見山。
天青怎麽死的,只有杜楚汐知道。
杜楚汐突然低下了頭,右手在微微發抖。
“那日,我們正喝着茶,”杜楚汐左手握住右手,“突然門開了,進來幾個黑衣人,他們武功高強,我沒曾想,竟不是對手。”
“哪怕拼盡力氣抵抗,還是不敵,”杜楚汐擡起頭來,滿眼含淚,“我是瞧着師姐死在我眼前的,可是我無能為力,阿姐,對不起。”
“他們打斷了我的右手,我連劍都拿不起了,我以後,再也不能右手持劍了阿姐,”杜楚汐哭着看了眼裴井修,接着又看回杜楚瀾,“阿姐,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師姐!”
杜楚瀾眼眶裏也湧上了淚水,她想到了天青。
杜楚汐的膽子這般大,都吓成了這也,那她的師姐,當時又是什麽心情呢?
杜楚瀾輕輕的攬過杜楚汐,但眼前都是天青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