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另有其人
齊鶴鳴心裏原本就五味雜陳, 齊沅的死成了他心裏的那個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那是他的妹妹,是他寵着愛着這麽多年的妹妹。
可也是這次他才明白, 所謂的親人,也許并不那麽在乎你。
他的妹妹死在誰手裏,他知道!
但無能為力!
在權勢和局勢面前,他的妹妹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死就死了, 能拉下杜楚瀾就值了。
他的父親, 母親, 當今太後皆是如此,他們為齊沅的死難過, 但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利用齊沅的死去做些什麽,他們更想要用齊沅的命去做交易。
諷刺,可悲, 也許有一天, 他齊鶴鳴沒什麽價值了,也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這些高位者完完全全沉淪在了權利場, 親情愛情恩情都是可以交易的,他們赤裸裸的給齊鶴鳴展示了人性的貪婪, 做出了一出荒誕的醜劇。
襯的此刻裴井修的話,那麽的不切實際。
坐在這的三個人,心裏都跟明鏡兒似的知道, 兇手不是杜楚瀾,但裴井修願意用皇位來換杜楚瀾的命,這是他沒想到的。
如果說裴井修和杜楚瀾聯合起來對付他和杜悟乾,已經讓他大吃一驚, 那如今裴井修願意陪着杜楚瀾共生死,更是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至高無上的皇位,卻不如杜楚瀾這個人?
這二位,原是真愛?
杜楚瀾這樣的人,真的會愛上什麽人?
這可真是件奇怪的事情,齊鶴鳴的心裏更加難言。
“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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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沒有回應,裴井修又開了口。
齊鶴鳴回過神來,又看了看裴井修,這才發現,這位陛下眼裏的神采,已與往常大不相同。
以前的裴井修總是笑着,或帶着無措,他做什麽時候都很猶豫,唯唯諾諾,所以自己和杜悟乾看走了眼。
但此刻的裴井修攤了牌,神情裏皆是自信和坦然,像是什麽結果他都能安然接受的樣子。
齊鶴鳴看了看裴井修,又看了看杜楚瀾,不自覺的拍了拍手。
“兩位果真好演技,”齊鶴鳴皺着眉,“臣倒是一直被二位當猴耍。”
“這話說的有失偏頗,”裴井修笑着搖了搖頭,“倒不如說,是朕跟皇後,一直把自己當猴耍。”
“你和鎮國公那麽強勢,本宮和陛下一無所有,”杜楚瀾開口了,神情裏皆是諷刺,“除了借力打力,還能做些什麽呢?”
“這大寧,”杜楚瀾擡頭看了看天,伸出手指指了一圈,“一半姓杜,一半姓齊,哪有陛下什麽事情。”
“這話說的,倒是臣下該死了。”齊鶴鳴面無表情的說着場面話。
“所以,這筆交易,你做麽?”裴井修又補充,“朕也不想當什麽勞什子皇帝了,這皇位,你們誰愛做誰做,朕也不摻和了,哪怕你們鬧得腥風血雨,互相殘殺,朕也不管了。”
“只有陛下坐在這皇位上,才是名正言順。”齊鶴鳴立刻反駁。
是,裴井修雖然不得勢,但他身上流着皇家的血,那他就能坐這個皇位,因為他姓裴。
相反其他人,比如杜悟乾,哪怕功高震主,也不敢說要去當皇帝,這名不正言不順,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他齊鶴鳴亦然,名不正言不順的後果就是會有無數人效仿,哪怕他們得了皇位,也坐不長久。
故而讓裴井修當個傀儡皇帝,是最好的選擇。
“朕還有倆個弟弟,”裴井修無所謂的揮了揮手,“他們倒也名正言順。”
齊鶴鳴稍加思索,就搖了搖頭。
那倆個皇子,皆不是齊太後所生,當了皇帝,難免會有旁人生出異心,對齊家也不利。
“不妥!”
齊鶴鳴拒絕的幹脆,他對面的裴井修和杜楚瀾互相詫異的看了一眼。
齊鶴鳴不知道這是兩位下意識的,還是演戲給他看,面前這倆個人,可都是不可輕易信的。
“也許兩位是在等我和鎮國公兩敗俱傷之後,來坐收漁翁之利,也未嘗不是呢。”
齊鶴鳴可不是什麽天真的小白兔,這麽多年,他能走到這個位子,可不是只靠了一張臉。
“或者,”裴井修笑了笑,“我們可以合作。”
齊鶴鳴一時間有些詫異,看向裴井修的目光,都有了變化。
“鎮國公握有兵權,在朝中的勢力也要更勝你一籌,沒有朕,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如我們聯手,”裴井修伸出手攤開,“這倒是有一戰之力。”
齊鶴鳴此刻倒是對裴井修有些欣賞了,以前他就覺得,裴井修太過軟弱,被齊太後養壞了,如今看來,是自己看走眼了。
裴井修此刻哪怕處于劣勢,身上那股子氣勢也是絲毫不弱,如今他向你伸出手,你知道他不懷好意,但卻無法拒絕。
他抓準了你心裏的點,一擊斃命。
這個樣子,這個神情,齊鶴鳴覺得陌生有熟悉。
陌生是因為從未在裴井修臉上瞧見過,熟悉是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在哪裏呢?
齊鶴鳴餘光一掃,看見了杜楚瀾,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是了!
他在杜楚瀾的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
齊鶴鳴又看了看裴井修和杜楚瀾,這倆個人的身影,竟隐隐約約的重疊在了一起。
“怎的,齊大人又出神了?”
杜楚瀾的聲音,吓得齊鶴鳴握緊了拳頭,但好在他只是握緊了拳頭,沒怎麽露怯。
“我怎麽知道,到時候兩位不會卸磨殺驢,”齊鶴鳴身子向後靠了靠,翹起了腿,他可不會一直讓自己處于劣勢,“沒了鎮國公,我又能有什麽好下場?”
“齊大人這可真是扮豬吃老虎了,你的勢力還需多說麽?”杜楚瀾嗤笑了一聲,“這朝中你齊家的鷹犬少麽?而且我瞧着,怕是齊大人背後,還有高人呢!”
“臣下的背後能有什麽人,”齊鶴鳴伸出手指不贊同的咬了咬,“這麽些年,也沒在你祖父手裏,讨得什麽便宜。”
“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杜楚瀾不陪着齊鶴鳴打哈哈,“這次我日防夜防,萬事妥當,齊大人是怎麽将陛下的行程知道個一清二楚的呢?恕我直言,你安插的人,沒這個本事知曉。”
“是有人考訴你了,并且,為什麽那麽巧,齊沅非吵着鬧着要見我,見着我了就是一頓鬧,想來是有人讓她這麽做的。”
“你身後的高人,暗中操作了一切,”杜楚瀾向前靠了靠,語氣陰森,“并且,你對這個人束手無策,哪怕這個人,殺了齊沅,你也得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吞!”
杜楚瀾話說完,齊鶴鳴收起了剛才不羁的樣子,也認真了起來。
他知道杜楚瀾聰明,但他不知道杜楚瀾這麽聰明!
“我不會承認。”
齊鶴鳴的心裏已經動搖,但他還是只說了這麽句話。
“誰在乎你承不承認,”杜楚瀾不在乎的嗤笑,“本宮和陛下,并不是無路可走。”
“我們大可以找個行宮惬意潇灑,也可以不管不顧肆意妄為,生死都是不在乎的,”杜楚瀾伸出手握住裴井修的手,十指緊扣,“能活就活着,不能活就一起埋了,多大的事情。”
“當然,能活着是好的,”杜楚瀾話鋒一轉,“所以才會有剛才的那些話。”
“朕也好奇,齊妃死了,你真的絲毫不在乎?”
他們倆一人一句,句句戳在齊鶴鳴的心口上。
是的,他看不起其他人,但其實他更看不起自己,他知道齊沅是誰害死的,但他什麽都不能做,因為他還仰仗于那些人。
可是,真的要一輩子如此麽?
現在是齊沅,下一個又是誰呢?
難道他要一輩子,仰人鼻息不成?
“齊大人,我們合作,”杜楚瀾這時又開口,她每次開口的時機都是那麽的恰到好處,“等鎮國公倒了,我們再來一決高低,那時候可就是,生死各憑本事了。”
齊鶴鳴想了想,最後站了起來。
“臣想,陛下和娘娘,應該不是個急性子的,對吧?”
“當然,”裴井修歪了歪頭,語氣緩慢,“但齊大人可要抓緊時間,指不定什麽時候,我們倆就不在這宮裏了。”
齊鶴鳴走了,走之前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自己還要想想。
等齊鶴鳴走了,杜楚瀾的肩膀立刻塌了下來,她像是突然洩了氣,慢慢的站了起來,回了房間。
這出戲,是昨晚杜楚瀾看了天青的信之後,才和裴井修商量出來的。
杜楚瀾以前只是以為,這權利的鬥争中,除了杜悟乾就是齊鶴鳴,從來沒想過,還有其他人。
這也是為什麽這一次,他們輸的這麽慘的原因。
他們一直以為這是一場三方游戲,如今看來,卻不是如此。
齊鶴鳴的背後,有其他人,也許這個人,和杜悟乾也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若不是天青的信,杜楚瀾到現在,大概也是不知曉的,他們輸的徹底,如今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你可還好?”裴井修跟着杜楚瀾走了進來,瞧着杜楚瀾又拿出了天青給的那封信。
“我瞧着,是不是憔悴了?”杜楚瀾卻回頭問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裴井修仔細打量她的臉,接着笑着搖了搖頭,說了句沒有。
“那便好,”杜楚瀾如釋重負的笑了,“我想見見師姐。”
“我想,我做好了見她的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