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急轉直下
他們得救了。
京中有人帶了大隊人馬, 來了山州,找到了裴井修,還帶來了杜楚瀾的信。
信裏讓他們快回去, 說杜悟乾已經察覺了,指不定要做出什麽事情來。
終究,這封信來晚了。
晚到裴井修找不到半點線索,因為柳高逸一家, 都死在了一場大火裏, 無一生還。
裴井修看着柳府那燃燒殆盡後的樣子, 眉頭皺的死緊。
是他太天真了, 是他太貪心了,要是直接将柳高逸抓了, 可能就沒後面的事情了,如果能勸動天青,她也就不會死了。
帶着悔恨, 愧疚, 自責,裴井修踏上了回京的路。
杜楚汐的傷勢嚴重, 已經沒法回京,裴井修不顧她的反對, 給她留了些人,讓她養好了傷再走,而自己則帶着幾個親信快馬加鞭的往回趕。
事發到如今, 宮中的杜楚瀾怕已經是四面楚歌。
她把一部分人派出來救自己,那宮中已經沒有多少人可用,事情敗露,她必定危機四伏。
杜楚瀾有危險這件事情, 讓他心神不寧,一刻都待不住,哪怕杜楚汐擔憂的滿臉眼淚,哭訴着說別丢下她,他還是走了。
他能理解杜楚汐的害怕,一個姑娘經歷了那樣的事情,總歸心裏惶恐,但在他心中,杜楚瀾的安危更重要,那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皇後。
連夜趕回了京城,本想着趁着夜黑溜進去,卻沒想盛昌早就在那等着了。
見到盛昌的那一刻,裴井修心裏一驚。
是誰,能将他的行程知道的如此清楚?是杜楚瀾?還是杜悟乾?或者是宮裏的其他某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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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盛昌臉色不好,透着憔悴,“恭迎陛下。”
“如何了?”裴井修擡手免去盛昌行禮。
“太後娘娘說,等您一回宮,就先去見她。”盛昌說起這個時候,神情嚴肅。
裴井修腳步一頓,眯起眼睛問,“皇後呢?”
盛昌長舒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
“皇後娘娘被太後關進了冷宮。”
盛昌說完,忐忑的看了眼裴井修,見他冷着臉驚訝又嚴肅的看着自己,于是趕緊将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昨日,齊妃的宮裏鬧出了大動靜,那時候皇後娘娘也在,兩位原本就不對付,奴才們以為是兩位娘娘起了争執拌嘴也就沒多在意。”
“等皇後娘娘走了之後,齊妃身邊的奴才們推門一看,只瞧着齊妃已然沒了氣息,一把匕首穿胸而過。”
“接着太後就将皇後娘娘給關了起來。”
“鎮國公呢?”裴井修皺着眉,一遍快步向太後宮裏走,一邊問。
“未表一言,”盛昌搖了搖頭,“奴才派人去給鎮國公遞了消息,卻是石沉大海,太後那邊也故意防着奴才,如今奴才還未能和皇後通上消息。”
裴井修心裏有了個大概,他不能保證,齊沅是不是杜楚瀾殺得,即便是杜楚瀾做的,那也有她的道理。
但杜悟乾,如今卻是已然放棄了杜楚瀾的樣子,他和杜楚瀾的關系,怕是已經敗露了。
說到底,是他太急了,反而害了杜楚瀾。
“走,是福是禍,都得瞧瞧才是。”裴井修突然有了無比的勇氣,以前都是杜楚瀾護着他,如今,他也要為自己的皇後,搏出一條生路才是。
齊太後早就等着他了,等他一進來,立刻讓旁人的人下去,只留他們母子。
“哀家知道,皇帝有自己的心思,”齊太後端着樣子,冷眼看着裴井修,“你長大了,想要權利,想要自由了,哀家都能理解。”
“可畢竟,我們才是母子,”齊太後指了指裴井修,又指了指自己,“皇帝如何,也該同我交心才是!”
“兒子确實想與母後一條心,”裴井修此刻臉上帶着微笑,因着杜楚瀾,他反而很鎮定,“可在母後的心裏,兒子永遠排在後面。”
齊太後聞言,立刻站了起來。
“哀家心裏的第一位一直是皇帝,這麽些年來,不是哀家,皇帝的位子如何能做的穩?”
齊太後憤憤不平。
“皇帝,說話可要憑着良心,”齊太後伸出手指了指裴井修,“你可不要被杜家那丫頭給迷了心竅。”
“對,”齊太後點了點頭,開始有些類似于自言自語似的說着,“就是因為那個狐貍精,哀家第一眼瞧她就知道她不是什麽好貨色,一張禍國殃民的臉,杜家的人,哪有什麽好東西。”
“母後,那細細說起來,我們誰都不是好東西,”裴井修反駁,“這京城裏,哪有什麽好人?不都是些為了一己私利明争暗鬥的人,皇後她到底,從未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她不算好人,誰算?”
“你,你,”齊太後氣的走了下來,恨鐵不成鋼的看着裴井修,“你心裏要掂量掂量,孰輕孰重!”
齊太後這話,威脅的意思赫然在目。
“杜家不會幫你的,皇帝,”齊太後苦口婆心,“只有我,只有齊家才是真的在乎你,真的想讓你坐穩這個帝位!”
在乎?
裴井修冷笑。
齊家真的在乎他裴井修?這可真是個笑話!
是,齊家是想讓他坐穩這個皇位,以傀儡的身份,他們想要個聽話的木頭,而不是有自己想法的人。
如果齊太後還有另外的兒子,此刻他裴井修毫無價值,指不定一天惹得哪位不高興了,就有人安排他的同胞兄弟來替他。
如果不過是占了個唯一的好處,所以他還坐在皇位上罷了。
“母後,兒子已經長大了,”裴井修很是失望,“我不再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了。”
“您在乎的不是我,您在乎的是自己的兒子是不是皇帝,”裴井修譏笑,“若是母後還有選擇,我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母後對我那有什麽母子情誼,不過是利益驅使罷了。”
“你,”齊太後甩起手給了裴井修一巴掌,“你真的是狼心狗肺!”
那一巴掌重的很,裴井修已經嘗出了血腥味,他伸手舌頭舔了舔,竟然詭異的覺着,喜歡這股血腥氣。
“所以,齊沅不是皇後殺的,”他正過來看着齊太後,“對吧?”
一說到齊沅,齊太後立刻紅了眼睛,她是真的很喜歡齊沅,她這一生只有裴井修一個兒子,遺憾沒有一個女兒,故而是把齊沅當成女兒在養的。
齊沅死了,她比誰都傷心。
“不,沅沅就是杜楚瀾害死的,”齊太後咬牙切齒,“哀家一定要讓她血債血償!”
裴井修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齊太後,接着勾起了嘴角。
“不對,不是她,”他對此很自信,“若是皇後,母後不會在我一進來的時候,只是訓斥我,按照母後對齊沅的愛護,若真是皇後做的,母後如今該哭着對着我詛咒皇後才是。”
齊太後皺着眉,她從沒想過,自己的兒子竟然如此聰慧。
她沒有證據,但直覺告訴她不是杜楚瀾,沒有人告訴過她什麽,可是齊鶴鳴古怪的态度,杜悟乾對杜楚瀾受難置之不問,當日齊沅宮中的蹊跷,無一不在說這杜楚瀾不是兇手。
她愛齊沅,所以想要找出兇手,但在此之前,她也要殺了杜楚瀾。
哪怕是利用齊沅的死,她也要做。
杜楚瀾這個人,萬萬留不得。
“不,”齊太後咬牙否認,“就是她,一切的證據都指向她,這次她逃不了了,杜悟乾都不保她了。”
“皇帝,”齊太後冷冰冰的看着裴井修,“這次,她死定了。”
“只要我還活着,”裴井修堂堂正正的看回去,擲地有聲,“只要我還活着,她就死不了!”
說完,轉身就走,哪怕齊太後在他身後嘶吼,他也沒有停下腳步。
“陛下!”盛昌在門外等着了。
“走,”他看了眼盛昌,“去見見她!”
盛昌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終于緩和了下來,沒能護住杜楚瀾,盛昌的心裏也是愧疚的很。
冷宮離着齊太後的住處很遠,裴井修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雪是越下越大,等裴井修走到冷宮門口,肩上已經落了一層雪。
那看着冷宮的人本冷着臉正要呵斥來人,一見到裴井修立刻軟了下來,但還是不同意裴井修進去。
裴井修知道,他們師出太後,只要齊太後在,這幾個人就有足夠的底氣。
“朕只是瞧瞧她,”裴井修一身凜冽,“再不讓開,朕可就不客氣了!”
說罷,他伸手抽出了面前人別在腰間的刀,做勢就要砍下來。
那幾個人對視了兩眼,還是讓開,讓他進去了。
裴井修剛踏進去,那看守的人立刻跑去給齊太後傳消息了。
裴井修讓盛昌在外面等着,自己快步走進去,這天氣冷,冷宮裏更冷,更別提這裏還住着很久以前關進來的人了。
這些人能活到現在的,基本都已經瘋了。
裴井修在她們的哭喊中一步步走了進去,沒有人告訴他杜楚瀾在哪一間,但好似冥冥中有天意那般,直覺給他指了個方向。
他走了過去,到門口的時候不知為何,有些膽怯,雙手握拳又松開了好幾回,才推開了們。
裏面倒是有蠟燭,還算亮光,他看到窗口邊站了一個人,那人一身白衣,慢慢的回過了頭。
裴井修想過杜楚瀾會是什麽樣子,但沒一種是這樣的。
杜楚瀾臉色發白,但很蕩然,她轉過身來,臉上的表情從訝異變成了微笑。
“你回來了?”她說。
裴井修鼻子發酸,說不出一句話,只能咬着嘴唇慢慢靠近。
他害怕自己一開口,會帶着哭腔。
他走進杜楚瀾,伸手将她攬在了懷裏,将臉貼在她的臉上,刺骨的涼意傳來。
但他的心裏,确實無比的寧靜,只要杜楚瀾在,就好。
“對不起,”裴井修咬着牙,“是我害了你。”
“別哭,”杜楚瀾回手抱着他,“你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