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死亡
這日, 半夜裏開始飄起了雪,杜楚瀾半夜起來的時候便瞧見了,她裹着被子, 站在窗邊,就着幽暗的光,細細的瞧着。
那一片片的雪花,争先恐後的往地上摔, 杜楚瀾瞧出了些不死不歸的意思, 倒也孤勇。
“娘娘, 怎麽站在風口裏, ”栖霧半夜裏例行起來瞧瞧,就看見杜楚瀾站在那, 連忙推門走了進來,“這要是吹了風就不好了。”
栖霧一邊說一邊要去點蠟燭。
“就這樣吧,”杜楚瀾回身看了她一眼, “就這樣挺好的。”
栖霧點了點頭, 收回了手,走到了杜楚瀾背後。
“多少天了?”杜楚瀾輕聲問。
栖霧瞧着她, 直覺如果這雪能幻化出靈來,最好看也不過自家娘娘如此了。
“二十天了, 連着今兒。”
“倒也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日子。”杜楚瀾轉身,坐回了床邊, “關上吧,我繼續睡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栖霧點了點頭,又将一室的寧靜還給了杜楚瀾。
因為晚上睡得晚了, 第二日杜楚瀾起的便遲了,可一早起來,就有人傳話,杜悟乾來了。
杜楚瀾心下奇怪,還是趕忙見了杜悟乾。
誰知杜悟乾沒說什麽,倒是和她聊起了家常。
“家裏這麽多孩子,就你最省心,”杜悟乾很是欣慰的模樣,“最近我總是在想,是否對你太過嚴格,因為你優秀,故而将很多的擔子都給了你,如此想來,太過不平。”
杜楚瀾這眼淚立刻就下來了。
Advertisement
“我知道,祖父是疼我的,”她的聲音帶着哭腔,“這一切我都是自己願意的。”
“你是個好孩子,”杜悟乾難得的多愁善感了起來,“你一直是個好孩子,這麽長時間,我都沒問過你一句,宮裏的日子,過的好不好?”
杜楚瀾眼睛紅的更是厲害,說話都帶着抽泣,“不苦,為了我們杜家,做什麽都不苦的。”
杜悟乾欣慰的點了點頭,目光裏都是心疼,他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走,他前腳剛走,杜楚瀾就恢複了往常的樣子,除了眼角發紅,哪裏還有哭過的樣子,反而整個人身上都有一股殺氣。
“栖霧,進來。”
說完她快步走到書桌前,寫了什麽。
栖霧原本就在外面等着,聽到了話趕忙走了進來,在杜楚瀾的示意下,關上了門。
“将這封信,速速送出去。”杜楚瀾朝着栖霧伸出了手,将手裏遞了過去,“一定要找個可靠的人,再讓他帶一批人,去接陛下!”
“是!”栖霧也看出了杜楚瀾的緊張,拿了信就要往外走!
“等等!”他還沒走出去,又被杜楚瀾叫住了,“讓他晚上出發!”
栖霧不明白為什麽,但還是點了點頭,自家娘娘的任何決定,都是對的,栖霧從來不懷疑。
等栖霧走了,杜楚瀾皺着眉,咬着手指,來回踱步。
杜悟乾知道了,今日可不是過來說什麽祖孫情深的,他是來探探自己的虛實,或者說他的心裏早就有了決斷,只是過來再瞧上一眼罷了,或者說是來給她最後個機會罷了。
杜悟乾是來看看,她杜楚瀾會不會說實話罷了,若是說了,自己還有一線希望,但裴井修就難了。
杜悟乾可不是什麽随便糊弄的人,只要她認了,那就要将裴井修的樁樁件件,去了哪裏,何時去的說個清楚,雖然這些杜悟乾可能早就清楚了。
但她不能說,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機會,她也要留給裴井修,若是杜悟乾不知道呢?若是他只是來使詐呢?
其他時候,她杜楚瀾是敢賭的,可這次是裴井修和天青,她賭不起。
杜楚瀾更擔心的是,杜悟乾怎麽知道的?
這宮裏的一切,不可能出問題,難道是遺漏了些什麽?
她來回踱步,第一次覺察到了危機。
而另一邊的杜悟乾,一走出長陽宮就冷下臉來,滿身的殺氣,回到府上也是如此,那樣子看的,誰都不敢靠近。
只有身邊的親信,敢上前去。
“告訴她,如果她敢,我會把那位子留給她,”杜悟乾雙手握拳,臉上都有青筋,“只要她聽話,她就能得償所願。”
親信點了點頭,就去傳消息了。
等人走了,門關上了,杜悟乾狠狠的将手邊的花瓶摔倒了地上。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失控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被一個小女娃給耍了,還是自家的。
他将杜楚瀾送進宮,是為了牽制齊家和皇家,可誰曾想,如今她竟然倒戈相向,幫起了那個小皇帝來。
這回要不是有人指點,他甚至都察覺不了。
他只知道杜楚瀾是個吃人的,卻不想杜楚瀾連他也要生吞活剝下去。
怪不得裴井修如今如此強硬,怕是早就和杜楚瀾暗自勾結了。
他很想問一句為何,但如今卻不是時機,沒關系,沒關系,等杜楚瀾和裴井修輸的那一天,他會知道答案的。
他杜悟乾不會輸的,絕對不會。
京中暗流湧動,山州倒是風平浪靜。
京中的消息在快馬加鞭而來的路上,但消息沒來之前,這裏的大家,都還一無所知,除了天青。
連着兩日,她都覺着心慌,直覺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按照以往她的性子,定是要立馬走人,她相信自己的直覺,這是這麽多年,她還能安然活着的原因。
但這次,她不能走了,因為這些日子她在山州城內閑逛,卻在這見到了一只暗蝶,它被刻在了山州最大的茶樓門柱上。
暗蝶,代表着地幽谷,這麽這麽多年來,她第二次發現了地幽谷的線索,第一次是在大楚,故而她不遠萬裏去了大楚卻一無所獲。
如今便是在山州。
直覺告訴她有危險,但她也要試一試,滅門之恨,如何能抹去?
她将此事告訴了裴井修,裴井修也皺緊了眉頭,他很謹慎,這麽些年傀儡生涯,讓他養成了這樣的性子。
“師姐,不必強求,今日有些晚了,我們明天就走,”裴井修勸解到,“如今我在明敵在暗,很是被動。”
哪怕還沒有見到柳高逸的同夥,那就來日方長。
“不如先回去,等将這山州處置幹淨了,再來查地幽谷這事,如何?”
“你們先回吧,”天青搖了搖頭,“地幽谷捉摸不定,這次不查,若是他們跑了,那就查不到了。”
“師姐,只要我們知道,他們在山州出現過,那就必有線索,”裴井修不同意天青的決定,“如今前有地幽谷,後有柳高逸,這是腹背受敵。”
“誰說我們在明了?”天青挑眉,信心滿滿,“你們回了京,我就隐于世,誰在暗還說不準呢。”
裴井修還是不放心,他實在不覺得這是什麽好想法,刀口舔血,難免自傷。
“師姐,我答應瀾瀾,要平安的把你帶回去的。”
天青笑着從懷裏掏出了封信,遞給裴井修,“她不會怪你的,你将這個收好,等回了宮給她,她自然會懂的。”
天青說完,轉身就走了,她沒看見裴井修擔憂的瞧着她。
裴井修也沒看見,天青轉身後,臉上消失的笑容,以及惆悵。
當晚裴井修睡的很不安生,他總是覺得心慌,大概是天青的話,在他心底了生了根,他翻來覆去的很久才睡下,可沒多久又被驚醒。
他從沒想過睜開眼會是那樣的情形,會讓他後悔至此。
平安滿臉緊張的将他喚醒。
“陛下,陛下!”他膽子不大,如今說話都打着顫,但是叫醒裴井修的動作卻很是堅定。
裴井修一下子驚醒,坐了起來。
“怎麽了?”
“那柳高逸不知怎麽發現了,如今帶着大隊人馬将我們圍住了,好在随行的侍衛們及時發現,将他們擋在了院子口,我們快些走吧!”
說着便用力的将裴井修拉扯起來,裴井修動作更快,鞋都沒穿,披着衣服就往外跑。
到了天青和杜楚汐的房間,大門打開,裏面一片狼藉。
他心髒驟停,強迫讓自己冷靜下來,走了進去。
只見杜楚汐滿臉鮮血的将天青護在身後,即便如此,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天青胸口上的那一劍。
“陛下,快走!”杜楚汐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這麽句話。
裴井修哪裏會走,他快步走進去,沒有看杜楚汐,而是直奔天青。
“師姐,”裴井修小聲的喊了兩句,“師姐。”
天青的頭垂着,沒有回應。
裴井修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心裏祈求着。
但,她死了。
天青,死了。
他猛地站立不穩,向後退了一步,滿腦子都是杜楚瀾,他該如何跟杜楚瀾交代,杜楚瀾又如何能接受這個事實。
她那麽喜歡自己的師姐,将師姐當做最親近的人。
“陛下,快走,前面要擋不住了!”門口的侍衛帶着一身殺氣出現,裴井修此刻像是回過了神,一把扶起了天青。
“陛下..”平安有些不解和為難。
“你扶着她,我們走!”裴井修示意平安扶起杜楚汐,自己則抱起天青就往外跑,心裏只有一個想法,不管是死是生,他都要給杜楚瀾一個交代才是!
幾個人在護衛的護送下,艱難突圍,上了馬車,幸虧他帶的人多,有的早就埋伏在柳府四周,故而一陣厮殺之後,他們逃了出來。
真的是逃,因為後面還有人再追。
馬車是坐不了了,只能騎馬,杜楚汐受了傷,胳膊和肩膀都在流血,卻沒有時間停下來包紮一下。
一行人很是狼狽,城門是出不去了,只能找了個破廟躲了起來。
誰都不敢閉上眼休息,他們沒有救兵。
“陛下,您走吧,”杜楚汐蒼白着臉,“我死了就死了,可陛下有個好歹,我死了都受譴責。”
“何故說這話,”裴井修坐在天青身邊對着杜楚汐說,“我們都會活着的,都會的。”
說完,他又看向手裏那把,剛才刺穿天青胸口的劍。
那裏繪了一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