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往事
“我也只是聽聞, 瀾瀾出生那一日,天生祥瑞,赤霞久散不落, 罕見鸾鳥落在枝頭,牡丹應聲花開,”天青眨了下眼睛,繼續說道, “師傅說, 這是富貴之命, 故而将她帶到了天門宗好生養着, 防止途生意外。”
裴井修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裏帶着笑意,但是表情又莫測。
“你看,她果不其然當了皇後。”天青聳了聳肩, 面色也是絲毫未變, “一國之母,何其尊貴。”
“有她, 實乃大寧之幸。”裴井修也笑着,說的話是真心實意, 只是表情帶了點深意,但不是對杜楚瀾,而是對天青。
“陛下能如此, 瀾瀾也算值了。”天青裝模作樣的繼續說下去。
倆個人互相瞧着,氣氛很微妙。
“說來也巧,朕的皇爺爺曾經沉迷陰陽說,認識了位據說能預知未來的高人, 高人說大寧至多三世必有一場大亂,唯有一人可破。”裴井修諱莫如深,“想來這位高人,就是先師了,這命定之人,多半是皇後?”
天青淡定的表情裏終于有了絲裂縫,她顯然低估了裴井修。
“這是在下倒是不曾聽聞,”天青皺眉,“陛下有話不妨直說。”
“朕只是覺得有些蹊跷,若是皇後出生那天天生祥瑞,那麽皇爺爺和父皇多半是知曉的,鎮國公家的姑娘,打從出生就是目光焦點所在,”裴井修笑着說,語氣裏不帶有一絲壓迫,“況且鎮國公這樣的性子,如此命格的孩子,怎麽會送到天門宗呢?他必定是要靠着皇後,将齊家壓到地底下才是。”
“大概是瀾瀾命中有一劫,”天青身子往後挪了挪,“接上天門宗來渡劫呢?”
“那天門宗滅門,就是劫難?”裴井修态度和氣,嘴上的話卻咄咄逼人。
天青擡高頭看着裴井修,不發一言。
“師姐若是不想說,不說便可,不用對着說朕說些,朕雖信天命,但更信她,”裴井修嘴裏的她,就是杜楚瀾,“不管她是什麽樣子,朕都信她。”
天青看着裴井修,良久嘆了口氣。
“陛下果然不是凡人,”她苦笑了一下,“是,我說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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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追問,若是對皇後不利,師姐也不用說,”裴井修話鋒一轉,“但朕很好奇,天門宗是如何被滅的門。”
“若和皇爺爺交好的正是先師,那想來天門宗也是有些權勢所在的,”裴井修問出了心裏的話,“是誰,能有這般勢力,将天門宗一夜之間滅了門?”
說起滅門之事,天青沉下臉來,良久搖了搖頭。
“這事,說來話長。”她看着裴井修,但是怎麽都看不出他的命格,故而說話有些猶豫。
裴井修也不逼她,給她時間讓她想着。
天青沉思了許久,接着長長的舒了口氣,再看向裴井修的目光,帶着釋懷。
“不如,我從頭說給陛下聽。”
“願聞其詳。”
天青慢悠悠的開口。
“天門宗開宗立派百餘年,靠的就是一手推演天機,未蔔先知,他不屬于任何國家,更不屬于任何黨派,”說起這個,天青的神色裏,帶了點得意,又帶着點惆悵,“可與之而來的,便是劫難。”
“天罰,人為,皆是不得而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自己的命盤,心思被看個精光,心懷鬼胎的人,往往會對天門宗人有所顧忌。”
“天門宗曾經聲勢浩蕩,可在五十年前,大楚一位藩王心生謀反之意,被我們的一位師祖識破,故而兵敗,兵敗之後他将矛頭對準了我們,帶着殘兵開始追殺我天門宗人。”
“那是一場浩劫,大家沒有防備,損失慘重,就在這時候,另一位藩王成功謀反上位,他皇位不正,更是對我們有所忌憚,于是學着那位敗了的,開始大肆屠殺天門宗衆人。”
“伴君如伴虎,從來不是一句空話,”說到這個得到時候,天青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裴井修,“先輩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活了下來。”
“在那之後,我的師傅便帶着為數不多的人,上了雪山,可就算如此,天門宗還是分成了兩派。”
“師傅的意思是避世求生,可我有位師叔卻覺得,不能任人宰割,必須報仇才是,于是天門宗分成兩派,一派高居雪山,一派沉落地幽谷,再不往來。”
“至此天門宗安靜了好些年,也只有師傅他老人家會下山,但他從不許我們下去,”天青閉上眼睛,想起了以前,“瀾瀾是五十年來,第一個被帶上來的人。”
“我是看着她,從襁褓裏的嬰兒,慢慢長大的,那時候她可跟現在不一樣,整個天門宗,就屬她最為頑劣,招貓逗狗,什麽事都敢做。”
“師傅也偏疼她,哪怕被她燒了胡子,都笑眯眯的說句,看,我們瀾瀾多活潑。”
“天門宗的小霸王就是她,誰見着她都想叫一聲姑奶奶,”天青有些懷念的笑了笑,“但其實,她是天門宗裏最不會研究星象和八卦的人,一絲一毫的天賦都沒有。”
“師傅不曾跟我說過她的身世,只是有時候會瞧着她嘆氣,但那時候我不懂。”
“滅門的事,更是算不到瀾瀾頭上,那是地幽谷做的。”
說到這裏,天青雙手握拳,“我知道是他們,除了他們沒有人會對山上的機關那麽熟悉,除了他們,沒人能那麽輕易的上山來。”
“我不告訴瀾瀾,是不希望她把一輩子搭在這個上面,師傅曾說,要給她個回憶起來覺得溫暖的童年,我也得聽他老人家的話。”
裴井修聽完,心裏五味雜陳,最後嘆了口氣。
“師姐若是需要我的幫忙,說一句就好,我一定竭盡全力。”
他用的是我,不是朕。
天青剛想說什麽,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裴井修皺着眉。
車簾被拉開,平安為難的臉出現在倆人面前。
“陛下,這…”他欲言又止。
“怎麽了?”裴井修心裏想了很多種可能,“說!”
“真的是陛下?”
平安還沒說話,一個女聲就傳了過來,平安側過身子,馬車上的倆人看清了來人。
杜楚汐一身紅衣坐在馬背上,頭發高高的束了起來,神情飛揚。
裴井修皺着眉看向她,最後還是讓她坐上了馬車。
“這日子你怎麽出來了?”裴井修開口問,天青沒說話,只是好奇的看着杜楚汐。
杜楚汐看了看倆人,很識相的沒有追問,而是爽快的回答,“祖父一定要讓我嫁人,可我不想嫁,便跑了,準備去找我爹。”
裴井修愣了下,然後失笑,“是你的性子,也是你能做出來的事情。”
“不過,葉淩可是可遇不可求,你日後是要後悔的。”裴井修把自己當成了杜楚汐的兄長,開始說教。
“如果我現在不跑,也是要後悔的,”杜楚汐挑眉,“陛下是知曉我的個性的,倔強的跟頭驢一樣!”
天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從未聽過有姑娘這麽形容自己的。
“阿姐就莫笑我了。”杜楚汐見過天青一次,故而自來熟的叫她阿姐。
“怪不得說杜家楚汐是個讨人喜歡的,”天青笑着說道,“如今瞧着,确實。”
“那阿姐給我算算命,瞧着我命定的情緣什麽時候來!”杜楚汐一邊說着,一邊朝着天青伸出手,在這間隙,她還看了眼裴井修。
她想明白了,喜歡一個人沒什麽錯,葉淩才是錯的,感情的事情從來都講究一個兩情相悅,強扭的瓜終究是不甜的。
她喜歡陛下,這是人之長情,從來沒有人能說她錯了,她活的光明正大。
而且,如果她嫁給了陛下,還能和杜楚瀾互相照應,憑她的本事,定是不會讓齊家和薛家得勢的。
為了裴井修,她可以做個妾,她不求做皇後。
天青真的裝模作樣的看了起來,但越看越皺眉。
“阿姐,如何?”杜楚汐笑着追問,活力十足,充滿期待。
天青看了她一眼,皺了下眉,但還是很快笑了起來,“順其自然便好。”
“陛下,你看,老天都讓我順着自己的心來。”杜楚汐看向裴井修,像是邀功般。
天青這下子真的是好好打量起了杜楚汐,還眯起了眼睛。
“好好好,”裴井修點了點頭,接着又說,“我們有要事要辦,也不耽擱你了,一路上注意安全。”
“身上銀子可有?”
這是擺明了送客了。
杜楚汐眼睛一轉,反問,“陛下和阿姐是要辦什麽事麽?把我也帶上吧,我可能打了。”
說着,還揮了兩下拳。
“不要胡鬧,”裴井修拒絕,“我們可不是游山玩水去。”
杜楚汐耷拉下肩膀,堵着嘴,委屈的很,像是立刻要哭了出來。
“罷了罷了,就一起去吧,”天青立刻開口,還勸了全裴井修,“陛下,多個幫手也是好的,我想杜姑娘一定會保密的是不是!”
杜楚汐立刻來了精神,做了個保密的姿勢。
裴井修詫異的看了眼天青,但她開口了,也不好說什麽,只得同意了。
而在京中,杜悟乾冷着一張臉,看着杜楚汐的信,拍了下桌子!
沒個一天,杜楚汐不願嫁給葉淩的消息就傳了出去,就是在宮中的杜楚瀾都知道了。
遠平侯府,葉淩臉色不好,遠平侯和夫人也是嘆氣。
“罷了,沒有緣分也不強求,”遠平侯拍了拍葉淩的肩膀,“兒子,看開些。”
遠平侯夫人也站了起來,安慰葉淩。
葉清坐在那看着,良久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