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殺雞儆猴
“聽說今日你可是發了好大的脾氣, ”杜楚瀾看在面前的冊子,語氣漫不經心,“還聽聞, 都見着血了。”
以前是裴井修總是往她的長陽宮去,如今倒是她成了禦書房的常客。
她就喜歡半躺着,懶洋洋的輕晃着腿,裴井修怕她冷着, 哪怕是暖和和的, 也要給她備個暖足瓶放在腳下。
“我倒是想講理, ”裴井修雙手一攤, 沒有了在朝堂上的強硬,面對杜楚瀾, 還有些委屈的無奈,“但不管我說多少好話,他們都聽不到耳朵裏。”
“他們已經在群體的激憤裏失了心智了, ”杜楚瀾放下冊子看着裴井修, “官紳納稅難道真的能讓他們做到如此地步?我覺得不是。”
“就看那個姓梅的老東西,”杜楚瀾不屑的撇了撇嘴, “也許他年輕的時候,确實是為了天下蒼生不畏生死谏言, 人人說他是大寧不畏強權的脊梁骨,長久以為,他自己都有些瞧不清自己, 飄飄然了起來。”
“他可能不在乎那些錢,但是他在乎你沒有聽他的,”杜楚瀾鄙夷的冷笑,“不知好歹的老東西。”
“梅老怎的也是老臣, ”裴井修有些不贊同,“也不好這麽說他。”
“哦?”杜楚瀾起了興致,裴井修這慈悲寬容的模樣她可喜歡了,她就喜歡看這笑話,“他在朝堂上指着你鼻子罵,帶着先帝罵,還一頭撞在柱子上讓你丢了臉面,你還想着給他個好名頭呢?”
“不愧是你,”杜楚瀾拍手稱好,“活菩薩!”
她話裏的諷刺裴井修當然聽得出來,但卻絲毫不生氣。
“他是人老了,糊塗了。”
“瞧瞧你,一邊替他說話,一邊貶他職,高,實在是高。”杜楚瀾給裴井修豎大拇指,“豆腐嘴刀子心。”
“若是再拖下去,才是後患無窮,”裴井修眼神堅定,“有時候殺雞儆猴,也是為難之舉。”
嘴上說着為難,吩咐下來的命令卻沒有任何遲疑。
梅禦史這剛醒,就被人送上了馬車,全家浩浩蕩蕩守皇陵去了,一句話都喊不出口,那随行的侍衛臉色陰沉的吓人,不像是護送着守皇陵,倒像是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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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治言官,讓裴井修背負了很多争議,那些流言越發的猖獗。
從陰謀猜測到風流韻事,說什麽的都有。
而且更多的是官員們變本加厲的消極懶惰,裴井修也不慣着這些人,該革職的革職,降職的降職,甚至有幾個帶頭的直接下了大牢。
其中有那偏激的,在牢裏大罵世道不公,像是失心瘋。
這一切盛昌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裴井修。
裴井修皺着眉思考了一會兒,閉上了眼睛,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然動了殺心。
那人第二日就被當衆斬了首,全家老小皆被流放,他們被扒去了外衣,戴上了鐐铐,一路哭喊的出了京城。
有的想逃的直接被當衆打斷了腿,被拖行着留下了長長的血跡,百姓看了都覺得膽寒。
從梅禦史頭撞柱子到這一幕,不過短短用了五天。
“各位不妨接着鬧,”第六日早朝,裴井修面帶微笑,看着下面的人,“朕倒是想看看,還有些什麽花樣。”
他說的輕飄飄的,但話裏話外滿是威脅。
杜悟乾和齊鶴鳴互相看了一眼,皆是神情複雜,但他們還是什麽都沒說。
底下那些原本要死要活的人,此刻都鐵青着臉低着頭。
他們終于明白皇帝這次是來真的,他不再是以前那個毫無主見的孩子了。
“若是你們當中的哪位心裏還有那麽些不悅,郁結,就跟朕說一聲,”裴井修的視線在衆人身上轉了一圈,“朕一定給你們找個風景好的地方,散散心!”
他這話說的口氣,像是要找個荒郊野外把這些人活埋了似的。
底下的人又是一片鴉雀無聲,只有幾個低着頭交換了下眼色,但都閉上了嘴。
人就是這樣的,欺軟怕硬,你對他們客客氣氣,他們指着你的鼻子罵你,你要是真成了一個暴君,他們反而忌憚你。
“鄭愛卿,你可要快些,三日內得給我具體律文才好!”裴井修轉頭看着鄭如安。
鄭如安面帶難色的點了點頭。
“你可以多問問鎮國公和齊愛卿,他們懂得更多些,”裴井修又換上了笑臉看着最前面的兩位,“就要辛苦兩位了。”
“臣一定盡力。”杜悟乾只是和裴井修對視了一下,便将這事應了下來,他說話了,齊鶴鳴自然也要跟着。
他們兩位應了,誰還能說什麽麽?
這事,從這起,才算是真的走了一步。
官紳納稅,稅額多少,如何納稅,怎麽規範都是很複雜的事情,所以要一步步來,但後宮節儉用度卻是簡單的多。
這任務給的是齊妃,齊妃也自覺想要做好點。
上次她去見了如妃之後,只是說了幾句重話,罰她跪了一會兒,就被告狀到了裴井修那,裴井修立刻叫了齊妃來,訓了她一頓。
從那以後,便在沒給齊沅好臉色過,齊沅在背地裏将薛如罵了個狗血淋頭,沒想到處理了杜楚瀾,還有個狼子野心的薛如。
這人以前扮豬吃老虎,如今是原形畢露!
所以她要将節儉用度這事,做的好些才行。
“娘娘,馮昭儀那邊說銀絲碳沒了,想要領些。”齊沅身邊的嬷嬷拿着冊子小聲的問。
如今齊沅對這一切把控的很嚴,比內務府管的都寬,大大小小都要經過她的允許才是。
“她什麽身份,還配銀絲碳?”齊沅不屑的冷笑,“給些黑炭就好了,上等的那是給太後,陛下和兩位王爺的。”
馮昭儀和李無翠一樣受冷落,且她的性子更孤僻些,那娘家別說和杜楚瀾以及齊沅比了,就是合如妃比,都差得遠了。
“也別給太多,都是要銀子的。”齊沅想了想又補充道。
“可要是對方不依不饒可如何是好?”那嬷嬷很為難,畢竟自家娘娘這還用着銀絲碳呢。
“她有幾個膽子敢跟本宮不依不饒?”齊沅滿不在乎,“而且跟她講,就是皇後都用的黑炭,她有什麽資格矯情!”
“那娘娘,我們這是不是也該換了,否則容易挨人口舌。”那嬷嬷勸說的很隐晦。
“那黑炭煙太多,氣味也難聞的很,我聞着容易不舒服,陛下是知道的。”齊沅柔弱的拍了拍胸口。
嬷嬷一言難盡的看了眼齊沅,拿着手裏的冊子出去了。
馮昭儀的丫鬟拎着黑炭就回了,臉色很不好看,馮昭儀倒是不在乎,只是看了看不是很多,說了句要省着些。
而另一邊的杜楚瀾,看了眼黑炭,倒也不是很在乎。
“娘娘,要不我去跟陛下說,給您換了吧。”若桃捂着鼻子,她從小跟着杜楚瀾,什麽時候用過這麽差的碳,她自己都有些不習慣。
“無妨,你不覺着,這味道可要比什麽熏香好聞的多?”杜楚瀾滿不在乎,“王爺那不是這個吧?他們年紀還小,可不能用這個。”
“我問了,說不是,陛下,太後和兩位王爺那都是銀絲碳。”若桃說完之後,又欲言又止的看了杜楚瀾兩眼。
“怎麽了,跟我有什麽不能說的。”杜楚瀾多了解她,若桃舔舔嘴巴,杜楚瀾就知道她要做什麽。
“我聽說,齊妃用的還是銀絲碳,”若桃一臉不平,“她什麽身份,竟然用的比我們還好?”
“當真?”杜楚瀾皺眉,很不相信。
“千真萬确!”若桃肯定的點了點頭。
杜楚瀾噗嗤就笑了出來,“這傻子,怎麽這麽蠢笨,如今這風頭上,她非要做這蠢事。”
“瞧着吧,有她出事的一天。”杜楚瀾挑了挑眉,胸有成竹。
杜楚瀾這還沒說什麽,如妃已經委委屈屈的跟裴井修訴苦了,說她這兩天頭暈的很,還喘不上氣兒來。
裴井修再一問,就知道這碳的事了,他立馬找來了齊沅,當着倆人的面大罵了齊沅一頓,給薛如出氣。
齊沅帶着恨意看着薛如,最後還是認了錯,将杜楚瀾和薛如的碳都換了好的。
“在禦書房罵的?”杜楚瀾聽到消息,覺得有些可惜,“可惜了,這要是去齊沅宮裏,抓她在用銀絲碳的現行,那才好看了。”
“可惜可惜!”
杜楚瀾直搖頭,如今她是坐山觀虎鬥,惬意的很。
薛如自認為是清高的才女,可一旦裴井修對她好些,她就飄飄然了。
齊沅飛揚跋扈慣了,現在又協理六宮,自然看不慣她,她呢?本就嫌棄薛如蠢笨,倆人如今明裏暗裏較上勁了。
杜楚瀾尴尬,都是傻子。
薛如怎麽會覺得裴井修心悅于她呢?就是因為吃了幾次午膳,還是得了些賞賜?
她怕是不記得李無翠和張海的事情,就是從她爹那傳播開來的吧,她不怕裴井修報複她?
自以為是,自作多情,這可都要不得。
“對了,宮裏是不是還有位昭儀?”杜楚瀾突然想了起來。
“馮昭儀。”若桃點頭。
“你去瞧她是不是有這銀絲碳了,按照齊沅的德行,怕是不會給的。”
“可是姑娘,如今銀絲碳管的厲害,她的身份又低,怕是。”若桃很為難。
“知曉的,你将我們這的分她一些,”杜楚瀾沒有猶豫,“我倒是還挺喜歡聞黑炭那味的。”
“姑娘,哪有人喜歡那個的!”若桃覺得她是逞強。
“我什麽時候說假話了,給她送些過去吧!”杜楚瀾擺擺手,“上次瞧見了,她還怪可憐的。”
若桃嘆了口氣,還是去了。
裴井修開始和鄭如安,杜悟乾,齊鶴鳴商量官紳納稅。
齊沅則在管理後宮,勤儉用度。
杜楚瀾則是讓人将如今稍有名氣些的人寫的詩文收集了回來。
她得找些能人才是。
“矯揉造作。”
說完,她丢了本書。
半個時辰之後。
“故作清高。”
又丢了一本。
又半個時辰之後。
“沽名釣譽之輩!”
說罷,又是一本被丢了下來。
若桃都站着打瞌睡了,往常這時候,都該是午睡了。
“娘娘,娘娘!!!!!”
栖霧大着聲音跑了進來,吓了屋子裏倆人一條。
“姑姑!”若桃拍着胸口嘟着嘴埋怨。
杜楚瀾卻清楚,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怎麽了?”
“馮昭儀,”栖霧上氣不接下氣,“馮昭儀宮裏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