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危機
那晚,杜楚瀾很快從裴井修房間裏走了出來,面色不悅。
若桃擔心的問如何了,杜楚瀾笑着說不是大事,栖霧倒是一直皺着眉。
栖霧和平安,傷好了之後,一直在杜楚瀾身邊侍奉着。
若桃和栖霧伺候杜楚瀾睡下,若桃先下去了,栖霧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姑姑有什麽話,但說無妨。”他們來的匆忙,玉席什麽都是沒有的,天氣炎熱,杜楚瀾自己慢悠悠的扇着扇子。
“娘娘,奴婢說句您不愛聽的話,”栖霧也不避諱,“咱們雖有鎮國公在後面撐着,但這後宮中,說到底還是聖寵最重,和陛下,不可搞得如此對立。”
杜楚瀾扇扇子的手一停,片刻後笑了,把扇子遞給栖霧。
栖霧立刻接了過來,給杜楚瀾扇起了扇子。
“姑姑,我不求名,不求利,不求權,更不奢求什麽情愛,所以着實沒什麽好怕的。”
“他們,該怕我才是!”
栖霧看着杜楚瀾志在必得的笑臉,還是低下頭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杜楚瀾帶着若桃和栖霧就出了門,如今這城東設了個粥棚,杜楚瀾閑來無事總是要過來看看。
順便,讓栖霧和若桃去幫幫忙。
這禹州的天,确實比其他地方熱得多,空氣中是可見的塵土飛揚,人們在太陽底下排着隊,為了果腹。
隊伍裏不乏幼童,天氣又熱,沒一會兒孩子就哇哇直哭,一個哭了,其他的也跟着哭。
熱氣,塵土,哭聲在一片壓抑中,讓人很是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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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有不少人皺起了眉。
杜楚瀾沒覺得絲毫不耐,只覺得悲哀。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她招了招手,找來了旁邊站着的監工。
“你去找些帶着官印的紙來,排上序,寫明一家幾口人,然後讓每家只留一個人排着就好了,”杜楚瀾吩咐道,“天這麽熱,這些孩子怎麽吃得住。”
“是!”那人連忙點頭,下去找紙了。
那人手腳麻利,沒半個時辰,就将一切做好了,隊伍裏多是男人排着隊,家裏沒男人的,就把孩子托給鄰居。
杜楚瀾就這麽站着看着,其他人因為她在,也不敢懈怠,和百姓說話的語氣,都柔和的多。
“姐姐,你不累麽?”
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杜楚瀾低頭一看,是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他的衣服很舊,但卻很幹淨,想來有個持家有道的母親。
那監工的人看見有人接近杜楚瀾,連忙走了上來想要把孩子帶走,杜楚瀾朝他搖了搖頭,他就又退了回去。
那小男孩還直勾勾的看着杜楚瀾,絲毫沒察覺自己差點被人帶走。
“姐姐,你站這好一會兒,不累麽?太陽可大了。”
“那你看我看了好一會兒了,不累麽?”杜楚瀾臉上難得有了點笑意,低頭看着那孩子。
“姐姐太好看了,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小男孩踮了踮腳,“阿娘說,姐姐是菩薩。”
“那你阿娘說錯了,姐姐不是菩薩,”杜楚瀾彎下腰,“姐姐都不是個好人,怎的算是菩薩?”
“姐姐給我們吃的,就是好人。”小男孩振振有詞。
“不是姐姐給你吃的,這是陛下給的。”
小男孩皺起了眉,似乎是不知道怎麽接這話,他想了一會兒,然後拍了拍腦袋。
“好看的,都是菩薩!”
杜楚瀾沒忍住笑了出來,“好看的可不一定是菩薩,畫皮惡鬼也是好看的,要是只看臉,你長大了是要吃大虧的。”
“是麽?”小男孩疑惑的撓了撓頭。
“是啊,”杜楚瀾悠悠的眯起了眼睛,“你可要把我這話記牢了!”
小男孩皺着眉看着杜楚瀾,看了好一會兒,愁得很的模樣。
良久,他一跺腳,一昂小腦袋,視死如歸,“可是,姐姐這麽好看,是個壞人,我也是喜歡的!”
這倒是讓杜楚瀾愣住了。
她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指了下小男孩的腦袋,“孺子不可教!”
那小孩憨憨的笑了起來,覺得杜楚瀾是在逗他玩。
齊鶴鳴就在遠處這麽看着,他沒有上前,也不走開,就這麽看着杜楚瀾彎腰,帶着笑容和那小孩子說話。
杜楚瀾,杜楚瀾,杜楚瀾!
可真是個怪人。
一雙眼睛天真無邪,但定人生死時,又很是狠辣。
看來,齊沅說的沒錯,杜楚瀾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怕是上次她對着自己,是在演戲呢。
“大人?”齊鶴鳴身邊的随從小聲的叫了下他,“還要去麽?”
他們本是來巡視的。
齊鶴鳴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往粥棚走。
倆人走到了杜楚瀾身邊,杜楚瀾也發現了倆人,站了起來。
“皇後娘娘。”齊鶴鳴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齊大人,快請起。”杜楚瀾面帶笑意,伸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客氣。
“天氣這麽熱,娘娘怎的親自來了。”
“那齊大人不也來了麽?”杜楚瀾還是笑着,溫柔且乖順。
齊鶴鳴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在說,醒醒,她不是這樣的人,可看着杜楚瀾的眼睛,還是會不自覺的,相信她。
“皇後娘娘?”那孩子聽到了,也不害怕,擡頭看着杜楚瀾,“怪不得姐姐這麽好看,是皇後娘娘。”
齊鶴鳴聽着孩子的話,面帶不悅,皺着眉。
“姐姐?”他聲音嚴厲,“這孩子如此大不敬…”
“齊大人不必如此,不過一個稱呼罷了,”杜楚瀾連忙擺了擺手,然後彎下腰,輕聲對小男孩說,“你快去玩吧,否則,這位大人就要把你抓起來了,快跑!”
說完,揉了揉小男孩的頭。
那小男孩看了看杜楚瀾,然後對着齊鶴鳴做了個鬼臉,轉身就跑了。
他一走,齊鶴鳴倒是覺得有些尴尬了。
“娘娘不如回去歇息吧,這裏微臣派人看着便可。”
這屬于,沒話找話。
“齊大人,這個世界最難做到的事情,你知道是什麽麽?”杜楚瀾站了起來,就這麽看着齊鶴鳴。
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齊鶴鳴被她看的有些局促,但轉念又想,這不過一個小姑娘,自己不該如此,于是回過神。
“大概是萬事順心?”他答。
“本宮倒是覺得,是感同身受。”
“倒是想聽聽娘娘的高見。”齊鶴鳴覺得杜楚瀾這是故作深沉。
“很多人,都喜歡将人分個善惡,可這世上的人啊,哪有純粹的善惡之分,”杜楚瀾轉過頭,看着人群,聲音幽幽,“陛下一直覺得,這世界是黑白分明,善惡有別的。”
“可其實,這天下就是善惡交織,不黑不白。”
“只不過是每個人的立場不同罷了。”
“本宮得站在這裏,把這一刻記住牢牢記住才行!”
杜楚瀾說完,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齊鶴鳴,又轉身不再說話了。
齊鶴鳴在杜楚瀾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劇烈搖晃。
一個碧玉年華的小姑娘,卻說出如此看透滄桑的話,多少讓齊鶴鳴有些吃驚。
而且,杜楚瀾的身上,還有這不符合年齡的氣勢,她,确實不是凡人。
齊鶴鳴突然理解,為什麽杜悟乾讓杜楚瀾進宮做了皇後,而不是那盛名在外的杜楚汐。
這樣的人,才能在後宮裏,活了下來。
不得不說,他倒是有些欣賞杜楚瀾了,可惜,他們終究是對立面。
她說的沒錯,這世上最難得是感同身受,就像齊鶴鳴知道,他要贏,那杜楚瀾必須要死一個道理。
思及此處,他也不再停留,行了個禮就告辭了。
杜楚瀾則是一直到粥棚關了,才回了知府府衙,他們暫住的地方。
一走進府衙,杜楚瀾就察覺了異樣,她皺着眉走回了房間裏。
若桃和栖霧忙了一天,累得很,她就讓這倆個人趕緊去歇息了。
可是那股子不對勁,一直圍繞在杜楚瀾心裏,她打開門,看了一會兒,這裏有侍衛巡邏,和往常倒是并無二樣。
可她,從來都是相信直覺的一個人。
于是她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慢慢悠悠的在府裏轉了一圈,然後走到了關押禹州知府和相關要犯的屋子外。
那屋子外有衆人把守,一見杜楚瀾,連忙上前行禮。
“今日可有異樣?”杜楚瀾問。
那侍衛想了想,搖了搖頭,“今日陛下提了兩次人,除此并無異樣。”
杜楚瀾點了點頭,裴井修提人審問,确實正常。
“好好看住了。”
“是!”
杜楚瀾轉身就要走。
“娘娘,是否要派人跟着您?”侍衛見她獨自一人,連忙開口問。
“不必。”杜楚瀾面無表情搖了搖頭,然後突然回過神來,又問,“本宮好像,不曾見過你?”
那侍衛一愣,連忙說到,“小的是剛借調過來,娘娘沒見過是應當的。”
杜楚瀾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然後轉身就走了。
她倒也沒直接回去休息,而是去見了裴井修,問了問這侍衛是哪來的。
裴井修說是人手不夠,從附近幾個州借調了一些過來。
杜楚瀾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就回去了,裴井修問她要不要就在這歇了,杜楚瀾搖了搖頭,提醒裴井修,這戲還得接着演。
裴井修啧了一聲,也就看着杜楚瀾出了這門。
齊鶴鳴回來的時候,正巧見着杜楚瀾從裴井修那出來,他皺着眉,倒沒出聲。
夜深了,整個府衙也靜了下來。
可就在這時候,有幾個人影,鬼鬼祟祟的靠近了關押犯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