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傅禹盛醒來的時候,只有一片狼藉的床。
腦袋一片渾噩,完全想不起來昨天自己是怎麽回到的家。
他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殘留的抓痕很醒目,室內空蕩蕩的,沒有人。
坐了會兒,他扶着腦袋走到洗漱間開始洗漱,髒衣簍裏扔着一個床單,他提起來看到上面狼藉的痕跡,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身上的抓痕還隐隐作痛,恍惚中閃過幾個畫面,看不清那個女生的臉,只記得她好像掙紮得很厲害。
他媽的。
昨天到底是誰送他回家的?
雖然并不怎麽在意自己的第一次什麽時候發生,但是發生的時候自己有意識還是無意識是完全兩種概念。
而且那個女的也不知道是誰。
昨天說是給鄭月新開的狂歡會,其實只是一群人找個理由出去浪。
畢竟正主都在美國,他們這些人在這裏又憋屈瘋了,出去玩玩也沒什麽。
只不過是這次請的人有點多,占了大半個場子,不少傅禹盛自己見都沒見過。
他小時候要看人臉色吃飯,練得最熟就是認人。
什麽人穿什麽衣服什麽氣質,看幾眼就能摸出個大概。
到底還是失策了。
一切收拾好之後打開手機,裏面狂轟亂炸的二三十個電話讓他頓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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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了點最上面的那個電話號撥回去。
“喂,阿盛,你今天不來學校啊?”
池峙低低的嗓音通過電波傳來,傅禹盛才感覺到了一些實質,沒有那種虛虛實實的不真實感了。
“沒,我一會兒過去。”傅禹盛想了想,又問道:“昨天是誰送我回來的?”
池峙意外的“啧”了一聲,“陳序啊。”
頓了一下,幸災樂禍的聲音再次傳來,“兄弟你喝高了?你不是千杯不醉嗎?”
傅禹盛眸光暗了暗,飛快的按了挂斷。
池峙這個人,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要是讓他知道了昨晚的事情,估計能讓他頭疼好一段時間。
兩個人從京城到霍城也不過是四年的時間,關系還算可以。
雖然自己的身份實在是尴尬,但是他倒也不至于拎不清。
他坐在沙發上,再次撥通了陳序的電話,等了一會兒,傳來女人冰冷的提醒聲。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後再撥……”
家裏沒有什麽吃的,家政因為他實在不習慣,一周只來兩次,昨天剛剛來過,估計要大後天才會再來。
傅禹盛穿上外套,拿着手機推開門,擡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正準備敲門的女生。
這女的他有印象。
昨晚在舞池扭得最歡的那個。
具體叫什麽不知道。
“幹什麽?”
女生臉上的妝沒洗,好在化妝品質量還不錯沒有脫妝,看到他打開門意外了一下,很快調整了自己的表情,言笑晏晏地說:“給你買了吃的。”
傅禹盛皺了皺眉,英俊的面容多了幾秒的遲疑,“昨晚是你?”
他不記得昨晚那個女生的樣子,大概的身形也因為腦袋渾噩顯得模糊不清。
面前的女生怔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睑,看起來倒多了幾分乖巧,沒有說話。
不說話。
傅禹盛舌尖頂了頂上颚,略微側了側身,“行,你進來吧。”
女生目光裏很快閃過幾抹暗寒,擡眼又是微微笑着的模樣。
“好啊,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所以各式都買了一點。”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我叫什麽吧?我叫周悅。周末的周,悅耳的悅。”
傅禹盛給她倒了杯水,低着頭淡淡地看着她将自己買的早餐放在桌子上,語調漠然,“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傅禹盛嘛!我哥哥和你關系不錯的。”
既然周悅已經說了她哥哥和自己關系不錯,傅禹盛也沒想反駁說“我什麽時候和你哥哥關系不錯了”,又或者說反問“你哥哥是哪個啊”。
這種打臉的話不适合他。
他将水杯放在女生的右手邊,看女生要站起來的動作,開口:“坐下一起吃吧。”
女生意外地看向他,“我……”
傅禹盛對上她的眼睛,“先去卸妝嗎?美瞳也可以一起取下來,你昨晚應該也沒有摘美瞳。”
他的動作很自然,态度也十足的坦然,倒是讓周悅有幾秒的尴尬。
她愣了一下,這才紅着臉點了點頭,“我現在就去。”
看着她走向洗手間,傅禹盛再次說了一句,“櫃子裏有卸妝水和化妝棉。”
那是上次他妹妹過來住的時候買的。
傅禹盛沒有解釋後一句。
重新低下頭時候,陳序電話回撥了過來。
“喂,盛哥。找我有事兒嗎?”
“現在沒事了。”
“哦這樣啊,那……”
“昨晚謝謝你送我回來了。”
“害沒事兒,我昨晚遇到了個學姐長得賊漂亮,現在打算去他們班問問,你要是沒事兒那我就先挂了啊。”
“好。”
看着被挂斷的電話,傅禹盛再次将目光轉回豆腐腦。
周悅倒是買了不少,豆腐腦,馄饨,油條,包子,小米粥……
傅禹盛擡頭,看到周悅卸過妝站在拐角處看着他。
“不吃飯嗎?”
周悅遲鈍地點了點頭,“吃。”
傅禹盛低頭将自己的那碗豆腐腦吃完,這才停下動作,将垃圾收拾起來扔到垃圾桶裏。
等到周悅吃到差不多才開口:“你想要什麽補償?”
“補償?”
周悅嘴角勾着,面容坦然,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事,她笑容更大了一點。
“沒事啊,我沒關系的。”
傅禹盛凝眉,“那如果你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我可以幫你做一件事情。”
想到那個狼藉一片的床單和上面混雜着東西的血跡,他的大拇指在食指關節處輕輕摩挲了一下。
不想建立什麽聯系,就要找辦法補償。
這是他的那個養父教給他的道理。
一度他覺得自己肯定不會用到的這句話,居然還是用到了。
看到周悅笑着點頭,傅禹盛心裏松了一口氣。
一切的事情不怕要補償,只要接受補償,那就沒有什麽是不能補償的。
傅禹盛一直是這麽覺得的。
窗外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投射到大理石地板上,在傅禹盛身上留下些金色的陰影。
周悅看着他站在窗邊的背影,笑着低下了頭。
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用補償來索取的。
如果是早上那個女生,聽到補償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個坦然的表現吧。
不過沒關系,不會有人知道她是昨晚的那個女生。
傅禹盛現在這樣想,那就讓他這麽認為。
她是壞,但是傅禹盛這樣的男生誰不喜歡呢?
資源就那麽多,要競争就要有競争的資本和手段。
她可一點都不認為早上那個扶着牆出去的女生會有手段和自己争。
傅禹盛轉回頭,目光落在女生被陽光透過,灑在有些絨毛的臉頰上。
“吃好了嗎?我等等要去上課。”
周悅站起身,聲音溫柔,“好了。”
自覺的将東西都收拾起來。
見周悅要把沒吃的那些也扔掉,傅禹盛再次開口:“那些留着吧。”
周悅意外,“留着?”
傅禹盛淡淡點頭,不打算做其他的解釋。
好在光線還是充足的,面對着這樣一張英俊的面容,很難有人說出拒絕的話。
周悅愣愣點頭,“好。”
……
齊孟夏回到家,家裏沒有人,安安靜靜,空空蕩蕩。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從孟澈的抽屜裏拿出藥給自己下面抹上。
這藥還是自己有一次收拾家的時候發現的,居然用得上。
哦,還有一個很重要的。
——避/孕/藥。
吃過避/孕/藥,她拿着手機給班主任發消息請假。
——“老師,我是齊孟夏,我有點不舒服,想請假一天。”
發完消息,放下手機,躺在床上才開始睡覺。
迷迷糊糊醒過來,還有點頭疼。
摁開手機看了看時間,9:07。
手機上剛好又沈九春給她發的消息。
【第九年春天:夏夏,你昨天沒有過來找我嗎?】
【槐序:沒去,家裏臨時有點事。】
【第九年春天:這樣啊,那今天要來嗎?】
【槐序:可以,等我下課。】
沒有告訴沈九春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因為知道沈九春如果知道是因為昨天她沒有開門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一定會愧疚。
而她并不覺得這樣的事情發生和沈九春有什麽關系。
沒必要。
自己也沒有那麽脆弱。
反正她從來都擅長粉飾太平,撒謊也能臉不紅心不跳。
剛打算起身,又看到手機發來了消息。
【第九年春天:夏夏,你今天不要來找我了,我姑姑去世了,這邊應該會很忙。】
齊孟夏抿了抿唇,再次坐回床上。
【槐序:好。】
還好,今天如果去找沈九春,就算是自己表現得毫無異常,可是身體不會因為自己的表情正常而也變得正常。
這樣也好。
她放下手機,再次躺在床上睡下。
這一次醒過來,已經是下午五點。
頭疼到炸裂,嗓子幹裂似乎呼氣都能冒煙。
眯着眼睛點開手機,上面只有孟澈打過來的三個電話。
她回撥過去。
等了十幾秒之後電話被接通。
“喂媽媽。”
“夏夏,你的聲音怎麽了?”
“我有點感冒,今天沒去學校,剛剛睡起來。”
“注意身體,如果還是不舒服就再請假兩天。”
“好。”
“我……”孟澈停頓了兩秒。
不算是沉默,但是這兩秒的時間,還是讓齊孟夏感到了孟澈的欲言又止。
“媽媽這兩天還有些事情,剛剛給你轉了點錢,你想買的吃或者自己做都可以。”
齊孟夏睫毛顫了顫,手指再次忍不住攥起衣角開始撥弄。
她說:“好的媽媽,你注意安全。”
“好,寶貝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嗯。”
挂掉電話,她小心翼翼站起身開始給自己煮面。
家裏有挂面,煮起來很方便。
即使是她實在不喜歡吃挂面這種速食,但是因為方便,她還是經常吃。
好比她很崩潰想要哭想要鬧,卻也只能将所有洶湧起來像是湍急的上流一樣的情緒收起來,讓自己變得平淡。
——因為她比誰都清楚,任何哭鬧都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因為她實在是太清楚了,她其實沒有可以任性的資本。
事情總是這樣,一開始好像沒什麽。
甚至崩潰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可就是讓人感到自己快要被壓垮。
而肆意生長的青春期被躁郁而起的荷爾蒙突然打亂了節奏,卻是再也不能那麽穩定持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