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70章

第七十章

寒風吹拂着柳枝，一片泛黃的葉子輕輕飄落，地上依稀落了很多片枝葉，綠色漸漸離開了，有一絲冷清之意。

忠清站在窗邊盡力的望着遠方，盡管他面前只有一顆蒼老的柳樹，但他眼中仍有無限的柔意。小齊現在已經用完早飯了吧，他應該是坐在窗邊靜靜的看着書。或許朋友會帶着他去集市上逛一逛，小齊肯定會很開心，眼中也不會再有那一抹憂傷了。小孩子玩心強，曾經他也想帶小齊去集市上走一走，看看新奇的玩意，只是可惜他沒有那麽多閑暇的時間，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他很遺憾自己沒有多陪陪孩子。

倘若不是因為這件事情，忠清永遠也不會讓孩子離開。小齊留在家中每日只會靜默的看着書卷，生怕打擾到他而不說一句話，到朋友家中也可以感受到一絲孩童般的快樂，那是他不能給與小齊的。忠清不停地安慰自己小齊一定會生活得很好，但心中仍有一絲傷痛，畢竟是親生骨肉，他一時怎可割舍的下。

忠清轉身走到書桌前，從抽屜的最底層抽出了那幅畫。他看着畫上少年俊秀的容顏，胸口上的舊傷仍在隐隐作痛。或許當年他很痛恨容晨，他那麽愛他，甚至每日都盡力的去讓他開心，最後容晨不但離開了還給他留下了一身的傷痛。随着時間的流逝，忠清心中的恨意已經淡了，至少容晨還為他留下了一個孩子，讓他擁有了那麽多的快樂。或許當年也有他的錯，明知道那個少年身世不凡，但仍奢望他能留在自己身邊，即使付出再多也不會怎樣，他終會為那幾日的幸福而付出代價。

忠清将畫像靠近了燃起的燭火，看着微笑的少年漸漸消散化為了一灘灰燼，他心中的重擔終于放下了，過了今天，他與容晨一切的恩怨都不會在了，暗樓也不會再派人去尋他了。忠清的眼中一片釋然，他坐在窗邊靜靜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來。

“許大人。”門緩緩的打開了，劉公公站在門口面含笑意的看着忠清。“您與公子告別的如何了。時間不早了，老身也該帶公子上路了。”

忠清神色平靜的看着公公，眼中沒有一絲驚異，該來的終會來的，他已經安頓好了小齊，心中也不再擔心什麽了。“劉公公，昨夜小齊出門玩耍至今未歸，您先在府中等幾日，等到下官找到孩子後再與您一同離去。”

“許大人，前幾日公子在府上還好好的，怎麽今天老身前來就失蹤了，莫不是您不想讓公子進宮吧。”劉公公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未想到許忠清真的會抗旨不尊，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按太後吩咐的去辦，将孩子帶入宮中。

“劉公公，孩子真的是不在府中，希望您能再容我幾日找到孩子。”忠清微微低下了頭言辭誠懇，他只希望朋友能帶着孩子跑的遠一些，不要讓太後的人找到他們。

“許大人，抗旨可是死罪，您不會真的想違抗太後的懿旨嗎？”劉公公加重了語氣，他根本就不相信孩子失蹤的事情，那不過是許忠清拖延時間的說辭罷了。

“我沒有違抗太後的懿旨，孩子真的不在府中。”忠清擡頭看着劉公公，眼神不吭不卑，太後心狠手辣無論怎樣都不會放過他，他也不會茍且求生，但他絕不會将賬冊交到太後手中，再任那些奸臣貪污橫行。

“來人将許大人帶走，希望您在地牢中能仔細想想孩子到底去哪了。”劉公公沒想到忠清竟然如此堅持，甚至無視太後的威嚴，那也只能大牢中見了。劉公公心中有一絲惋惜，倘若許大人能将賬本交到太後手中，倒還可以放他一命，但現在無論怎樣都是死路一條了。他在宮中見慣了生死，眼中的傷感也就是一瞬而逝，繼而恢複到了虛假的笑容。

忠清被身邊的侍衛牢牢的按住了雙肩，他沒有掙紮任何，這就是他想要的結局。只要他離開了，太後就不會再難為孩子了，那時小齊也就能平靜的生活下去了。

“父親。”小齊盡力跑到院中，看到父親被侍衛緊緊按壓住，他用力扯着他們的雙手卻絲毫未動。

“你們放開父親，我願意跟你們進宮。”小齊大聲的說，抗旨是死罪，他不能看着父親因他而失去生命。他想站起來保護父親，雖然宮中異常艱險，但他會盡力活下去不讓父親心痛。

“早這樣就對了，你們都把許大人放開。”劉公公未想自己并未費吹飛之力，許大人是忠良之臣，那他的公子品行也會很好。劉公公轉身看到了小齊眼中堅韌不屈的毅力，不禁向後退了一步，他并不像他看到的那些達官貴人的孩子，或許他會活着從宮中走出來。

“我不是已經讓你離開了嗎，你為什麽還要回來。”忠清在看到孩子身影的那一刻，心重重的沉了下去，他用力将孩子護在懷中，他真的不能讓孩子進宮，他的年紀已經大了，剩下的時間也沒有幾年了，但小齊不一樣，他還很年輕，他不能看着他消失在了深深高牆中。

“父親，您不要擔心，小齊一定會活着回來的。”小齊堅定的看着父親，在宮中的生活雖然艱辛了一些，但他至少可以盡力保護父親的生命，而不是在家中只能看着父親雙鬓漸白的頭發和病重的身體。

“不，宮中到處都是陰險狡詐，你根本就保護不了自己。”忠清将孩子的身體抱得更緊了，他無法見到孩子，他更不敢想像太後為了逼迫他交出賬冊會怎樣對待孩子。

“許大人，您放心太後娘娘絕不會虧待公子的，她會待公子如親子一般的。”劉公公不想再拖下去了，他擔心會有什麽變故，他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倘若是換做當年他剛進宮的時候，心中還會有一絲同情，但他已經見慣了，就算想感動，眼中也沒有一絲感情了。

侍衛将忠清的身體用力的推開，抱緊用力掙紮的小齊，轉身離開了。

“父親，我一定會堅強的活下來。”小齊看着倒在地上的父親，盡力忍住眼中的淚水，堅強的望着遠方，從這一刻起他必須要長大了。

忠清絕望的看着小齊漸漸遠去的背影，無力的跪在地上，他縱然是用盡自己的生命卻也未能保護好小齊。沒有了任何希望，他不知道他這樣即使活下來還有什麽意義。他寧願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小齊，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但是現在一切都沒有用了，小齊已經被劉公公帶進宮中，恐怕就再難出來了。

忠清緩緩站起來，他不能讓小齊一直留在太後的身側，他無法想象太後會用怎樣的手段對付一個年幼的孩子。他必須要将孩子救出來，無論是付出怎樣的代價。

忠清一步步的走向了傷他最深的地方，心中的傷痕鈍鈍的痛着，仿佛在滴下鮮血一般，能救出孩子的也只有他了。忠清知道自己走入暗樓的後果，恐怕難逃一死，他也未曾奢望自己能活得太久，似在暗樓手下和陰暗的地牢中又有什麽區別呢。在忠清看來都一樣，唯一不同的便是容晨會親手補上那一刀，不知道他的心還會不會傷痛。

即使忠清不斷地讓自己淡忘一切，但又怎會忘得不留一絲痕跡，愛的越深痛得越深，恨淡了，但他永遠也無法原諒容晨，更不會想要回到過去，因為傷痕已經刻在了心上。

忠清看着陰暗冰冷的大門，步伐愈來愈艱難，胸口上的傷痕仿佛停留在了被刺入的那一刻，心中一陣刺痛，他用力按住了胸口，十年了他到底還是沒有忘記。可容晨呢，應該也不會忘記那個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的屈辱的人吧。

“許清，你怎麽來了。”暗衛看見忠清的身影愣在了那裏，當年他留他一命只是希望他能帶着孩子離開那裏，忘記過去好好的生活，十年了他以為他會生活的很好，沒想到竟會在暗樓門口看見他。

“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你趕快回去。”暗衛微微皺眉，已經十年了，心上的傷也該撫平了，許清應該開始了新的生活，他不希望他們再相見了。許清心中對樓主滿是痛恨，就算他們再相見也不會像樓主想象的那般，能回到過去了。

“我想見樓主。”許忠清的眼中溢滿傷痛，他不知道自己再見到容晨是會怎樣，是傷痛，還是怨恨，不過無論怎樣當年的那分感情都不會存在了。

“為什麽，樓主是不會見你的。”暗衛想盡快讓忠清離開，倘若被樓主看見了，恐怕忠清的事情就無法掩蓋了。他不想讓樓主在傷心，同樣也不想打破忠清平靜的生活。

“容晨一定會見我的。那個曾經讓他飽受屈辱的人已經來了，他願意接受任何責罰。”忠清上前走近了一步，他已經選擇了這條道路就絕不會退縮，十年前的恩怨也該清了。

“許清，樓主已經原諒你了，為什麽你還要執意如此，莫不是你心懷怨恨想要報複樓主。”暗衛擋在了門口，他擔心樓主心中有愧，就算許清想要傷害他，也不會有任何抵抗。

“我不過是一介平民怎敢報複暗樓樓主，我只想見樓主一面，希望大人能通融一下。”忠清擔心時間長久，孩子在宮中可能會更加危險。他逃了十年終而是無法逃過，或許這就是他的命。

“好吧，你跟我進來。”暗衛看着許清斑白的兩鬓，轉身走進了大門，心中的結中還是要解開，但願他的決定是對的，畢竟他也不想樓主一直生活在悔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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