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耀眼的光芒在烏雲的遮掩下變得黯然失色，微風中的寒意更深了，柳枝緩緩垂落，似無力抵抗着秋天的到來，只能期待着來年的春天。

忠清看着坐在身側的孩子靜靜地看書卷，臉上一陣柔意，孩子自小便很懂事從未讓他操過什麽心，即使是生病時，也從未怕過藥苦不肯喝。或許能有這樣乖巧的孩子就是他今生的幸事吧。

忠清輕輕撫了撫小齊的雙肩柔聲說。“看累了就去院中玩一會吧。”

“沒事的，我不累，父親您繼續忙您的事情吧，不用在意小齊。”小齊微微笑了笑，他知道父親很愛自己，他就是為了能多陪陪父親才執意留在房間中的。倘若他也出去了，父親一個人留在這裏豈不會更寂寞。

忠清看着孩子稚嫩的容顏，微微的嘆了口氣，他平時事務繁忙未能抽出太多時間來陪伴孩子，也只能讓孩子一個人在院中玩耍。當看見小齊眼中羨慕的眼神時，忠清心中一陣愧疚。倘若他能離開京城的話，他寧願辭官回到家鄉，用整日的時間陪伴孩子，來彌補他曾經的過失。但現在局勢漸進，就算王爺放得過他，太後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他離開了。忠清不知道他還能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但只要小齊安康就好。

或許小齊感受最多的便是孤獨了，兒時喪失的童真無論是怎樣都無法彌補了。

一陣敲門聲響起，忠清緩緩回神，他略有一絲詫異，不知道誰會來光顧他的寒舍，當初那些達官貴人已經在他這裏碰了無數次壁，恐怕不會再來了。忠清朗聲說道“請進。”

“許大人。”劉公公面帶假笑的走進房間中。

“劉公公好，不知您前來忠清府中是有何事。”忠清感覺心中有一絲不安，他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監察使，在朝中并不起眼，怎會有公公親自前來。或許是太後已經注意他了。

“小齊，父親有事情要談，你先出去玩一會。”忠清看向小齊的身影，眼中一陣緊張，孩子是他全部的希望，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讓太後傷及孩子一分的。

“無礙，這件事情有關公子，讓他留下來聽一聽也無妨。”劉公公看着窗邊的小齊，太後的主意甚妙，不費吹飛之力便可得到賬冊，只是讓一個十歲的孩子進入深深的高牆中，實在太殘忍了，他不知道這個孩子還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太後懿旨，許大人之子品才兼優聰明懂事，特命其入宮伴皇上讀書。”劉公公看着忠清痛苦的神情，流露出了一絲笑意，即使是在清正廉明的賢臣，面對着愛子的安慰時也會有所動容吧。

忠清的身體一陣顫抖，重重的靠在了桌邊，雙眼溢滿了絕望，他想不到兒子在那樣陰暗的宮中怎樣存活下來，更何況是太後心狠手辣，她又怎可能讓小齊平平安安的活下來。

“許大人，你不用擔心，太後娘娘是不會虧待公子的。讓貴公子進宮伴讀是你的幸事，倘若他日後輔佐皇上有功，更會為許家光宗耀祖。這幾日時間留給你們好好告別吧，過幾天我會派人來接公子進宮。”劉公公轉身揚長而去，他不怕許忠清耍什麽花招，他到底就是一個小小的監察使，畢竟也懼怕皇權的振威。他希望忠清能好好的想一想，是廉明重要還是兒子的性命重要。

看着公公離去的身影，忠清的心猛地一沉，他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重重的倒在了桌邊。他到底還是保護不了小齊，他盡心盡力的做一個好官卻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忠清用力的握緊了拳頭，他也只能看着兒子走進皇宮，在太後的身側飽受折磨。就算他給了太後名冊又怎樣，她終究不會放過小齊的。

“父親。”小齊走到忠清，想盡力扶起父親的身體。

“對不起，都是父親的錯。”忠清扶住小齊稚嫩的雙肩，眼中一陣悔恨，倘若他當初沒有執意将小齊留在自己身邊，或許孩子就不會吃那麽苦，更不會面臨着生命的危險。而他沒有了任何希望恐怕也活不到現在吧。忠清寧願太後将他抓入大牢中，用重刑拷打着他，而難為一個孩子，卻是将鞭子抽打在了他的心上，傷口未曾有結痂的那一天。

“父親，小齊願意進宮。”小齊堅定的看着父親，違抗懿旨可是殺頭之罪，父親撫養他長大很不易，他不能再讓父親為他背負着那樣的罪名。小齊願意進宮，即使他知道宮中異常艱險，但只要父親平安就好。

“小齊你還那麽小，宮中處處都是勾心鬥角，時時有生命之危，你不能進宮。”忠清絕對不會讓孩子進宮，倘若他在一天他就會堅決的保護小齊的安危。他不能看着小齊離開，他的心難以承受那樣的悲痛。

“父親您尚且可以進宮面聖，為什麽小齊不可以。”小齊眉眼間的憂郁已經褪去了，眼中有一絲堅強毅力，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小孩子了，他一直都在父親的保護下，這次父親遇到了困難，他想盡力幫助父親。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小齊我不想你有任何事情。”忠清将孩子擁在懷中，他甚至願意用生命來守護孩子，他又怎麽允許小齊走入那樣的險境。

“父親，我只是進宮伴讀，不會有什麽危險的，但你拒絕讓我入宮，可是欺君之罪。小齊的娘親已經離開了，小齊不能再失去父親了。”小齊眼中溢滿淚水，倘若父親離開了，在這世上他孤苦伶仃的再無其他親人，即使活着也沒有任何意義。家中有人牽挂着自己，在艱險的宮中，也會盡力的活下去。

或許忠清離開會在小齊心中留下一道傷疤，但随着時間的流逝他會漸漸淡忘。他終會有新的生活，而忠清僅僅是一個過客，早一點離開晚一點離去也沒有什麽區別。可忠清不會明白他在小齊心中的地位，孩子對他的愛不會比他少一分。

“小齊，父親不會有事的。”忠清的眼角有些濕潤，他不想離開自己的孩子，但是他不得不如此。

“小齊，父親帶你去一個叔叔家中，你在他那裏住幾日，等事情過去之後，父親就會将你接回來好嗎？”忠清握住孩子的小手，緩緩起身，他也只能這樣欺騙孩子。過幾天劉公公看不見孩子的身影，自會派人将他抓回去複命，等他離開之後，太後再抓一個小孩子也就沒有什麽意義了。

“我不想離開父親。”小齊用力抱住忠清的身體，他怕他離開後就再也無法見到父親了，他不能走，無論是多大的困難，他想和父親一起承受。

“小齊聽話，只是離開幾日，父親很快就會将你接回來了。”忠清不敢看孩子的雙眼，他害怕自己會不忍心，當年因為他的不忍，執意将孩子留在身邊才讓他吃了那麽多苦，現在忠清不會在執着妄為了，讓小齊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小齊在朋友那裏多住幾日漸漸就會習慣了，等他淡忘了這件事，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小齊用力的搖着頭，淚水沁濕了忠清的肩頭，他不能離開，他要永遠陪伴在父親身側，照顧他。

“小齊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從未讓父親生氣過，這次聽父親的話好嗎？”忠清用力的拉着孩子向外走出，心仿佛被刀割一般。或許這是他和孩子的最後一面了。但想到孩子以後會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或和街上的孩子一樣玩耍，他就很欣慰了。

“父親，我求求您，不要送我離開。”淚水淌滿了孩子稚嫩的面容，他第一次知道失去的悲痛，但卻無能為力。

忠清走到門口時停住了，他伸手掏出手帕，擦拭着孩子面容上的淚水，他細細的看着孩子的容顏，好似将他印在心中一般，這是最後一次了，他曾想等以後辭官好好的陪伴孩子卻也沒有機會了。

“小齊，父親不希望你進入朝堂中做官，平平靜靜的生活下去就好。”忠清慈愛的看着小齊，他希望孩子能過上他沒有享受過的平靜生活，終生不要靠近險惡的朝廷。

“父親，小齊能最後再留在家中一晚，明天再走嗎？”小齊哀求的看着父親，他想最後再多陪陪父親。

“好，那小齊回房間等一等，父親到廚房做一些你喜歡的菜。”忠清轉身盡力抑制住眼眶中的淚水，這樣的事情對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太過殘酷了，他甚至都沒有給小齊一點适應的時間，但時間太緊迫了，他明天一早必須把小齊送走。

忠清的身體有些眩暈，胸口一陣鈍痛，他回身望着年幼的孩子，十年了看着小齊一點點長大，他怎會割舍的下，但為了孩子，他必須狠下心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