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習習的微風吹拂着柳枝，一片細嫩的葉子不經意的滑落，随風飄散，走完了它短暫而又簡單的一生。或許它的一生并沒有什麽意義，但僅僅是為了百姓們遮擋風雨，一直堅強的挺立在那裏，無怨無悔。

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窗邊，執着的望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沒有一絲倦意。窗扇未開，容晨絲毫沒有察覺到已經冰冷的臉頰，他黯淡的眼神中隐隐藏着一絲期望。容晨很喜歡那個小男孩，每次看見他時心中便會有一絲淡淡的暖意，就如同他與阿清的孩子一般。容晨知道自己今生恐怕也沒有機會再見到自己的孩子了，他殺了他的親生父親，他也不配在面對孩子。可容晨再見到乖巧可愛的小齊時，心中就會有一絲向往，他的孩子是不是也如此可愛。

容晨想見到小齊，甚至想盡力去關愛他來填補自己心中深深地愧疚。他為了這渺茫的希望不惜耗費一天的時間來靜靜等待，容晨不是沒有等下去的耐心了，他是怕自己再也無法等到，或許這就是上蒼給他的懲罰，他傷害了至親的愛人也不配在擁有任何美好的東西了。

容晨緩緩轉身看見守在自己身側的黑衣人，可惜一個殺手卻終日站在自己身邊去等一個小孩子。容晨也勸過他很多回，但恐怕容晨不回到暗樓中，他也不會踏出客棧一步。容晨知道自己身為堂堂樓主卻做這樣毫無意義的事情很過分，但他真的想最後在放縱自己一回，或許以後他就不會再有任何期待了。

曾經容晨為了那個所謂的高位，永遠的失去了自己的摯愛，他已經不想回到那個黑暗的地方了，但他為了那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殺手們不得不回去。容晨不期待自己能站在溫暖之中，他只希望能贖輕自己的罪過。

“樓主，您有何事吩咐屬下去辦。”黑衣人看見容晨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問道，樓主太過執着，經過了那個人的事情後，他更是無法走出自己的心結。他心知無法勸動樓主，也只能一起陪他留在這裏等待。

“我們回去吧。”容晨起身離開了，他不能只任自己的性子，樓中還有很多事物需要他來處理。已經很多天過去了，那個小男孩可能不會再來了。

“樓主需要屬下派人盯守在這裏嗎？”黑衣人問道，在那個小男孩出現後，他第一次在樓主眼中發現了不同的神色，他擔心樓主再次回到過去的冰冷，失去的終究是失去了，而人一直在向前走，還是有一點希望的好。

“不用了。”容晨深深嘆了口氣，就算一直守在這裏又能怎樣，他們沒有緣分，終究不會再見，他心中已經漸漸想明了，或許他今生都留在黑暗之中無法走出了。

黑衣人看着容晨眼中有一絲絕望夾雜着深深的悲傷，他張了張口，緩緩閉上了，倘若樓主知道那個人還活着，或許就不會這樣傷痛了。但是他們的身份相差甚遠，即使在一起也不會有好的結果。那個人已經走出心中的陰影開始了新的生活，他不忍心再去打擾他了。或許時間長久，樓主會慢慢好起來的，但希望卻甚為渺茫，那畢竟是割在心上的傷，即使不流血了，但依舊會留下一道疤痕。

忠清擡頭看着小齊坐在窗邊，神情憂郁的望着窗外，心中有一絲疼惜，孩子還那麽小卻要跟着他奔波流離，他很對不起孩子，但為了躲避暗樓的追殺，他不得不這樣做。

當初他看到孩子稚嫩的面容上有一絲笑容時，他以為小齊已經走出了內心的孤獨，但搬離了那裏，孩子又回到了過去那般，甚至更甚，或許是因為這裏的環境太過幽僻吧。忠清想小齊經過一段時間就會慢慢适應了。經歷了上一次他差一點就失去小齊，忠清再也不敢讓孩子獨自去上街了，即使他知道小齊一直被關在房間中性格會更加憂郁，可他經受不起失去小齊的打擊，他甚至想将孩子一直留在身邊，天天看着他。

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或許一天沒找到他的屍首，暗樓就不會善罷甘休。只要他主動走到暗樓中領罪，小齊就不用過這樣的生活了。但孩子是他的生命，他舍不得離開孩子，逃離終究不是辦法，逃得過一日，卻無法逃出暗樓衆多殺手。

“小齊。”忠清走到窗邊慈愛的撫着小齊的肩膀，眼中有一絲深深地擔憂，他想讓小齊像其他孩子一般充滿快樂，但他卻不忍心放開孩子。

“父親，是小齊吵到您了嗎？”小齊轉身看着父親，眼中沒有一絲神采，他望了望窗外，繼而低下了頭，即使他再想去外面玩，也會極力忍在心中，小齊知道父親含辛茹苦将他撫養長大很不容易，他不想再讓父親為他操勞了。

“沒有，小齊是個好孩子，從來不會惹父親生氣。”忠清看着乖巧的孩子，心中更加自責，可是他無能為力，他給不了小齊更好地生活，甚至還讓他失去了和同齡孩子一般的童稚，或許他當初就不該執意将孩子養在身邊，現在已經守候了十年，想要割舍下亦是很艱難。

“父親您繼續處理您的事情，不用在意小齊，小齊會一直安靜的留在房間中，不到處亂跑。”小齊很聽話的坐在窗邊，甚至一上午都沒有挪動地方，在空曠的房間中，他唯一期待的地方也只有窗邊了，窗外只有一棵幼嫩的小樹，枝葉并不蔥絨，但隐約能聽到一絲集市上的嘈雜聲，小齊眼中有一絲淡淡的向往，可他知道父親是絕對不會放他出去的，小齊也不再期待什麽了。

“小齊，你想不想出去玩一會。”忠清溫和的看着小齊，在房間呆的時間久了始終會覺得悶的，很多年都如此，他已經習慣了，但對于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整日關在房間中太過殘忍了，他希望小齊能出去走走，性子也能開朗一些。

“我想留在房間中，陪父親一起看書也很好。”小齊點點頭眼中有一絲神采，繼而緩緩的搖了搖頭，他不想讓父親擔心自己。父親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他想多陪在父親身邊。

“小齊，父親陪你一起出去走走好嗎？”忠清握住了小齊的手，他擔心再這樣下去，小齊的性子會更加沉默。忠清心知小齊執意留在房間中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那些老臣已經将他排擠在外了，朝中事務也不是很繁忙，倘若有時間，他會盡量多帶孩子走走。

小齊點點頭，臉上依舊沒有一絲喜悅，但只要父親能開心就好。溫和的陽光照耀在小齊的面容上略有一絲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身上一陣溫暖，在房間中殘餘的寒冷漸漸驅逐了出去。小齊松開了握住忠清的手，在陽光中走了幾步。

忠清看着孩子面容上淡淡的微笑，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絲弧度，小齊真的應該多出來走走，感受一些外面的生氣。他年紀大了身體又病弱，恐怕也支撐不了幾年了，一直留在冰冷中也是他選擇的命令，但小齊還年輕，他應該有更好地生活，而不是一直陪在他身邊。

忠清遠遠看着小齊站在陽光下愈發俊美的容顏，漸漸挺拔的身姿，或許他是時候該放手了，但忠清依舊放不開心中的執念，他想在多陪伴孩子一段時間。

小齊看着緊閉的大門，漸漸停下了腳步，父親讓他出去走走也僅限在庭院中而已，他不想惹父親生氣，并未提起過想去集市中。小齊靜靜地站在那裏，心情有些低落，不知道那位叔叔是否還去集市，但他搬離了那間宅子後恐怕就再也不會見到叔叔。小齊想去集市也僅僅是期待容晨，畢竟他是小齊十年中所接觸的時間最長的陌生人，即使是短暫的相處，但那段長長的夜路，已經讓小齊對他有了一絲依戀。但小齊不敢提起關于他的一句，他擔心父親會很生氣。

“小齊，怎麽了。”忠清看到小齊的眼中又恢複到原來平靜的神色，走上前去關切的看着他。忠清在看見那倒緊閉的大門時，神色漸漸黯淡了下去，他不知道該怎樣說，他到底是給不了小齊想要的生活。他不敢冒那樣的險他太害怕失去孩子了，但一直留在房間中始終會毀了孩子的一生，他必須要盡快做出抉擇。

小齊搖搖頭轉身看向房間，一步步的走了回去，寂寞固然難熬，但時間長久就會漸漸習慣了。小齊從未感受過孩子天真的快樂，所以他并未熱切的期待過什麽，他只是想最疼愛自己的爹爹能身體健康就可以了。

“小齊，你先在院中待一會，父親去廚房中做你最喜歡的糖醋魚。”忠清不能滿足小齊的心願，他只能盡量讓孩子開心一些，幸好他的廚藝并不是太差，否則孩子跟着他吃得苦更多。君子遠庖廚，忠清早就抛之腦後了，他只想照顧好自己的孩子，來彌補對他的虧欠。

小齊點點頭站在院中等待着父親。

忠清看着小齊眉眼間的憂郁，在心中嘆了口氣，或許他的執着會禁锢了孩子一生。陽光雖是和煦，但無法溫暖人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