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和煦的陽光照耀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異常耀眼，甚至讓人不敢直視它的榮耀，只能默默地低下頭，但即使是這樣依舊無法将角落的陰冷驅逐盡。

太後端坐在高位上靜靜地等待着她的皇弟，她一生最大的敵人。她看着高大的宮殿，雙眼望向窗外湛藍的天空，心中有一絲淡淡的惆悵。曾經她還是女孩時也有過向往，但為了家族的利益她不得不走入這高牆之中。或許楊軒說得對，她已經變了，在這深深的高牆中，沒有城府的人是根本存活不下去的，為了能活下去她不得不鏟除對她的地位有威脅的人。

她好不容易才博得先皇的寵愛，但也僅僅是昙花一現，皇上身邊有衆多的美人，她又怎樣長久的留住他呢，幸好還有兒子在漫長的等待中陪伴着她。在那時她的心已經冷了，甚至不想再去邀寵了，她只希望兒子能好好的活下去。先皇長久貪戀美色，身體虛弱終于熬不住駕崩了，那一刻她跪在皇上的靈柩前，眼中沒有一滴淚水，她不想去怨恨他，是他給了她榮華富貴的生活，卻讓她永遠的留在了黑暗之中。進了宮的女人劇再也無法掌控自己的一生了，這是她的命運。

看着兒子登上了帝位，她不得不重新燃起那顆死去的心，站在殿堂中。小基年紀尚幼，她又是一個不識多少字的女子，恐難主持朝政。她心知王爺的野心，但卻不得不借他之力穩住朝政，等他日局勢穩定之後再将其除去。這樣一來朝中局勢有所變動，國力被削弱，異族便會沉寂入侵，而百姓更是陷于水火之中，但她同樣是一個母親，倘若王爺登上地位後，他絕對不會放過小基。她就算是付出一切代價也要保護自己的兒子。

太後将眼底的感情漸漸隐去，神色平靜的看着走入大殿的楚寧。在陽光下他的面容異常俊美，眉宇間有一絲英氣，或許這樣的容顏會迷倒不少京中少女，但她久在深宮中，心早就已經蒼老了，甚至連心動的資格都沒有了。

“微臣拜見太後娘娘。”楚寧看着太後塗滿胭脂的面容微微皺眉，俯身跪下。

“皇弟無需多禮，起來吧。”太後起身走下臺階，伸手虛扶了一下，但未碰到楚寧的衣服。

“太後娘娘此次召見微臣前來是有何事相商？”楚寧眼中有一絲戒備，太後雖然已經開始在暗中對他有所行動了，但在堂堂朝廷中公然将他帶入大牢中根本就不可能，畢竟太後對他的勢力有所忌憚，随便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也難以服衆，楚寧絲毫沒有擔憂自己的安危，他擔心太後做一些陰險的事情。

“哀家想給皇上找一個品德兼優的師傅，不知皇弟可有舉薦之人。”太後看着楚寧心中一陣惋惜，這樣文武雙全而又體恤百姓的親王被謀反之罪處死實在太可惜了，但為了她兒子的江山，她也不得不狠下心來。

“皇上身邊不是有太傅嗎？”楚寧有些詫異，難道太後是想換去陳太傅讓她的親信來做太傅之位。可這樣的舉動沒有什麽意義，一個小小的太傅根本牽動不了朝中的局勢，更不會對他造成威脅。倘若太後提起，他必欣然答應。

“陳太傅年紀大了，昨日已經告老還鄉了，皇上身邊不可一日無師，擔任太傅之人還是盡快定奪為好。”太後神色冰冷的看着楚寧，時間并不多了，楚寧不可能一直和她耗下去，她也不能看着王爺一直在威脅着自己的兒子，眼中釘還是要盡快除去為好。但太後苦于王爺一心為朝廷心中并無他愛，甚至沒有一絲弱點，她根本無從下手。太後容忍了那麽長時間，盡管僅僅是猜測，她也必須一試。

“哀家倒有一個中意的人選，不過不知皇弟能否答應。”太後不僅是想知道楚寧的弱點，她還想将他牢牢握在手中。掌握了楚寧的把柄，他不再是一堵鋼鐵的城牆，只要輕輕一推就癱倒如泥。

“太傅之位甚為重要，能輔佐皇上成為一代賢君，如此重要之事臣又怎敢推脫，抛之身外。”楚寧看見太後嘴角那絲冰冷的笑意，心中略略有些不安，他隐隐感覺太後的意圖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哀家聽聞皇弟府中有一個名叫鄭澤亦的食客，他飽讀聖賢之書謀略才華猶過人而無不及。皇上年齡小甚為讨厭那些年老而古板的大臣，倘若太傅之位由他來擔當，皇上也能聽進去一些。”太後看見楚寧眼中的那絲驚愕，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看來她賭對了，将他最在意的人握在手中，他也會有所忌憚吧。畢竟太後并不确定楚寧是不是厲狠之人，會為了大事而不惜犧牲一切，倘若那樣她的失敗就是注定了。

太後并未想到堂堂攝政王竟會喜歡上一個男子，而且還将他養在府中，她心中有一絲淡淡的厭惡之感。不過相傳先帝也愛上了一個男人，可惜最終陰陽兩隔。果然是父子不僅天性相同，連這樣卑劣的愛好都如此相似。

楚寧心中猛地一沉，他沒想到太後竟然發現了澤亦的存在，他自以為将澤亦保護的很好，還想将他一直留在自己身邊，可是他現在連基本的守護都做不到，更無法讓澤亦站在自己的身側。或許當初澤亦想要回到鄉下時，他就應該放開他，留在京城中時時刻刻都會存在着危險，又何況是留在他身邊，楚寧已經無法像當年那樣堅定了，他真的很害怕失去澤亦。倘若是暫時的離別，他們今後還會再有相見的機會，倘若是陰陽兩隔，他們今生就無緣了，楚寧寧願守着心中的期待。

楚寧很渴望能得到澤亦的回應，他甚至不希望他能為自己做什麽。這條路本就充滿荊棘，甚至走不到盡頭，倘若是楚寧一人勉強支撐恐怕會更加艱險，他或許都支撐不了多久。在傾心付出後卻仍是悲涼的結局，楚寧以後都不會再有任何希望了。

澤亦留在他身邊五年多了，楚寧漸漸看清了自己心中的感情，他會為了心愛的人，不惜放下高貴的尊嚴，甚至用心去博得他的歡心。楚寧經歷了太多的傷痛，他已經不期待澤亦能回應他了，他只想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好，但卻也如此艱難。昨日的事情讓他傷痛了心，他甚至想帶澤雲入親妹一般，但沒想到澤亦還是如此誤會他，難道他在他心中就是如此的惡毒之人嗎，五年了，沒有拉進他們的距離卻讓他們彼此間更遠了。楚寧漸漸絕望了，或許他真的應該放澤亦離開，執意留下也是一種更深的傷害，但他依舊放不開自己的心。

“澤亦不過是一個鄉野村夫學疏識淺，并未參加過科舉考試，讓他擔任太傅之位，教導皇上實為不妥，還請太後娘娘三思而後行。”楚寧将眼中的感情隐去，面色平靜的說，或許太後僅僅是試探，他不能讓她發現太多端詳，倘若澤亦進宮後，只會淪為權力之争的犧牲品，無論如何他必須護得澤亦周全。

“能成為王府的食客又怎會是庸夫俗子，皇弟真是客氣了。”太後有些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了這個珍貴的機會。恐怕打草驚蛇之後，楚寧就會将鄭澤亦藏起，她再想找到一個萬全之策就難了。

“那太後覺得讓一個從鄉下來的村夫擔任如此要職能讓衆臣信服嗎？”楚寧擡起頭冰冷的看着面前表象柔弱，卻心如蛇蠍的女子。他不是父皇，他一定會用盡生命來守護心愛的人。

太後看着楚寧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充滿了寒冷夾雜着一絲憤怒，她感受到楚寧周身散發的氣勢，不禁向後退了一步，她到底也是一個弱女子，想要強硬支撐着諾大的朝廷也太過艱難了，但她不甘心看着年幼的兒子淪落為魚肉，慘死在權力之争下。她心中有一絲怨恨，倘若不是先皇過早離世，他們又怎會落得如此境地。

“是哀家想的太過簡單了，太傅之事還是由王爺來定奪吧。”太後的聲音沉了下去，她終還是對楚寧的勢力有一絲懼意，兩虎相鬥只會讓暗藏在角落的小人得利。此事急不得，她必須從長遠來看。

但太後看明白了一件事，楚寧不是狠毒之人，他絕對做不到像先帝那樣，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犧牲心愛的人。只要她繼續等待下去，就不難找到一個牽制住楚寧的機會。

一個小男孩坐在窗邊落寞的望着窗外的景色，眼中一片茫然。

“皇上該用午膳了。”一派宮女将琳琅滿目的菜色端了上來。

“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小基面無表情的擺了擺手，繼續神情專注地望着外面，或許只有這時他才是真正的自己。

“皇上，太後娘娘吩咐我們一定要守在您身邊。”宮女低下頭說。

“那你們站遠一些。”小基微微皺了皺眉，一群人站在他身側盯着他，這要他如何吃得下去。

他起身離開了窗邊，坐在桌前麻木的吃着碗中的飯，縱然是山珍海味但依舊味同嚼蠟。小基心中有一絲厭惡，他看着遠處的藍天，眼中充滿了渴望。

“我吃好了，你們下去吧。”這是母後期待他做的事情，縱然有再多的怨意，他也會一直走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