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澤雲靜靜的坐在床邊，她看着空曠的房間心中有一絲淡淡的失意，房間固然比鄉下的茅草屋大了許多，但卻感覺失去了什麽，或許是溫暖吧。澤雲覺得有些無聊，起身走向窗邊，推開了緊閉的窗戶。

陣陣寒風吹拂着澤雲的衣袖，她感覺有一絲微微的涼意，但仍不忍心關上窗戶，外面的一抹蔥綠為沉寂的房間增添了一絲生氣。但縱然是綠草如茵依舊掩蓋不住葉片間一抹驚心的淡黃，秋天已經到了。曾經滿目輝煌的王府漸漸失去了顏色，恐怕到了深秋時，就只剩下一片肅蕭冷寂，而再無他物了。

門突然被用力推開了，澤雲收回了飄遠的視線，轉身看着面容嚴肅的澤亦。她眼中有一絲失落，相別多年，她歷經千辛萬苦才來到京城，哥哥不是應該很高興嗎，為什麽會這樣，還是擔心她會給他添麻煩。

“澤雲，跟我走。”澤亦用力握住澤雲的手，無論如何他必須要帶妹妹離開京城，他不能看着妹妹留在京城中，走上和他一樣的道路，就算他在盡力保護澤雲，亦然逃不過那些達官貴人的毒手。澤亦寧願将妹妹一輩子都扔在鄉下，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

“我們去哪裏？”澤雲看着澤亦焦急的神情，眼中有一絲不解。

“跟我離開王府。”澤亦邁出了房間的門檻，只要澤雲離開這裏，她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那他所做的一切也就值得了，即使是逼迫自己留在這裏，日日面對着衆多食客的指責，澤亦并不在乎這些，他只希望他在乎的人一生無憂。

“哥哥難道你不想再留在王府了，還是僅僅是多年未歸鄉了，想回鄉下看看。”澤雲才剛剛來到王府，她不明白澤亦為什麽突然會這樣說。她不希望澤亦回到鄉下，那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她擔心哥哥知道伯父伯母離世的消息會很傷心。澤雲心中有一絲隐隐的不安，她生怕澤亦是她所想的那樣。

“不，我只是想把你送回去，我還是會留在王府中為王爺效力。”一直到生命的盡頭，澤亦眼中有一絲哀傷，他今後恐怕會永遠留在黑暗中再也無法走出了，他對溫暖也漸漸失去了期待，等待的越久心也就會越傷痛。

“為什麽。”澤雲悲傷地看着澤亦，用力掙開了他的手，從鄉下走到這裏很遠，她在途中吃盡了無數的苦只為了想看哥哥一眼，然而卻聽見哥哥這樣無情的話語，澤雲再也無法堅強的撐下去了，她眼中溢滿了水霧。

“澤雲，京城中充滿了陰險狡詐，你自小性格單純不适合留在這裏，還是回到鄉下吧，在家中有伯父伯母照顧你我也放心。” 澤雲是他世上唯一的親人，他怎麽舍得與自己的妹妹分開，澤亦的臉上溢滿苦澀，恐怕澤雲一定恨極了自己，但他不得不這樣做。倘若澤雲能平靜的生活下去，他寧願妹妹誤會自己。

“你是怕我給你添麻煩嗎，哥哥，我留在王府中一定遵守規矩，絕不會亂跑給你惹麻煩的。”澤雲哀求的看着澤亦，或許她當初走在路途的時候曾想過遠遠地見哥哥一面就好，但她看見了哥哥之後就再也無法離開了，澤雲不想再回到冰冷而空無一人的房間中，她寧願一直被關在房間中，只要每天能見上哥哥一面感受到哥哥的關愛就好。

澤亦不忍心看着妹妹悲傷的眼神，伸手将澤雲擁在懷中，他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抱過澤雲了，記得小時候爹娘還在世，他時常帶着妹妹一起在院中玩耍，無憂無慮的，可惜過去已經不會再回來了，他必須要堅強地站起來保護妹妹

“哥哥，我不想離開你，我每天會安靜地呆在房間中不踏出一步，我不會妨礙你做事情的。”澤雲的臉龐已是淚痕斑斑，她甚至已經不記得哥哥懷抱的溫暖，爹娘離世的很早，或許當年哥哥是為了她迫不得已才走到京城中，但現在他們已經有了團聚的機會，澤雲不想再錯過了。她心中隐隐明白，她離開後再相見的機會就很渺茫了。

澤亦撫了撫妹妹的頭發，閉上眼睛推開了她的身體，他知道這樣對澤雲來說很殘忍，但他為了澤雲能平安的生活下去，必須要狠下心來。他已經陷入了權力之争的漩渦中，澤雲與他的關系甚至會危及她的生命，澤亦要親手斷了澤雲的念頭，即使她怨恨自己也無礙。

“哥哥，我就留在這裏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就離開。”澤雲拉住了澤亦的衣袖，哀求的望着他，澤雲真的不想再離開了，鄉下已經沒有牽挂她的人了，她不知道自己回去面對着一間空蕩蕩的草屋還有什麽意義。

“澤雲，我們趕緊走吧，在天黑之前還能趕到驿站。”澤亦背對着澤雲的面容，他怕自己狠不下心來，從小到大他都是疼極了妹妹，從未讓她受過任何委屈，但今天他必須做一個嚴兄。澤亦違背了對父親的承諾擅自進入到京城，但他必須要保護好唯一的妹妹，也好對九泉下的雙親有一個交代。

“哥哥自小你就很疼我，甚至舍不得看我受罰，記得小時候我弄壞了父親的書卷，被罰抄女訓，你不忍心看着我一個人坐在空曠的房間中，就和我一起抄，父親發現了後罰你在祠堂中跪了三天三夜。哥哥，我知道你趕我離開一定是有什麽苦衷，你能告訴我嗎？”澤雲看着澤亦逃避的雙眼，即便是澤亦如此，她也絲毫不會怨恨哥哥。澤雲知道哥哥為了她付出了多少，或許在京城中哥哥生活的并不容易，但她希望哥哥能說出心中的憂慮，自己也能分擔一些。

“澤雲，你不要再問了，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好，京城雖看似繁華，但比你想象的要險惡的多。鄉下的生活是很貧苦，但可以安安靜靜的過完一生，澤雲我只想你平安就好，倘若你有什麽事情，我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澤亦極力隐藏心中的感情，他已經盡力了，但仍然無法給妹妹一個很好的生活，甚至沒辦法在她的身邊關愛她，或許當初他就不該來到京城，但這是他的選擇，他必須一直走下去。

“哥哥，你是怕你無法分心保護我嗎，可是我不用你擔憂，我可以照顧好我自己。”澤雲似乎看出了澤亦心中的憂慮，她想起了街上偶遇的那位公子的話，澤雲雖然還不太懂，但隐隐明白了一些。或許京城真的沒有表面上那麽平靜，澤雲獨自在鄉下照顧生命的伯父伯母多年，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個只會抓着哥哥袖子哭泣的小女孩了，她已經長大了。澤雲沒想過一直在哥哥的庇護下，她甚至想幫助哥哥分憂。

“你以為你生活在京城中很容易嗎，你根本就照顧不好自己。”澤亦突然加重了語氣，他甚至都無法保護的了自己的周全，他為了能幫助王爺已經犧牲了自己的皮囊，這是身為男兒最不恥的事情，但他無怨無悔，可澤亦不願妹妹受到一絲傷害。今天澤雲已經被請入了王府中，澤亦甚至想象不到以後妹妹被他人請到府中做客時，他會怎樣，或許連最基本的理智都無法保全，但他不想做出傷害王府的事情，讓妹妹遠離危險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澤雲的神色黯淡了下去，過去的那些年中她已經經歷了太多的事情，甚至澤亦都無法想象她的堅強，但身為兄長都是想盡力保護好自己的妹妹，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澤雲對不起，剛才我的語氣太重了，我不是有意那樣說你。”澤亦擔心澤雲誤會多想，倘若他是在船頭做苦力的，他都會刻苦賺錢讓妹妹留下，但是他是王府中的食客，與他的關系越近，生命就會越有危險，他不敢冒這樣的險。

“哥哥我獨自一人從鄉下來到京城，難道你還怕我照顧不好自己嗎？”澤雲在途中已經經歷了很多，她也沒有澤亦想象的那樣弱不禁風，或許她缺少的僅僅是城府和閱歷，在王府中呆的久了，心思就不得不重了。

“你是一個人來的。”澤亦不相信的看着妹妹，她自小從未走出過鄉下，心智單純什麽都不懂，怎麽可能一個人走這麽遠的路。

“我來到京城後想去王府中找你，但被侍衛攔住了，幸好有王爺在，他帶我進了王府，還讓管家給我安排了一間房間。”澤雲點點頭，除了她自己怎麽還可能有其他人呢。

澤雲心中覺得王爺真的是個好人，雖然面容冷峻但心地很好，哥哥留在他這裏，她也就不擔心了。

澤亦雙眼迷茫，緩緩走出了房間，他從未想過澤雲竟會如此堅強的，千裏迢迢來京城找他。澤亦在一開始就誤會了王爺，甚至将他看做是那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卑鄙之人而惡語諷刺，從未考慮過他的感受。在付出了那麽多，甚至不惜放下尊嚴去讨好澤亦，卻得來這樣的結局，楚寧真的無法在承受的住了。

澤亦看着遠處的房間，燭火已經熄滅了，心中有些失落，一絲淡淡的傷痛漸漸蔓延，或許王爺已經對他失望之極，再也不會原諒他了吧。澤亦站在王爺的身側，手持筆墨，已經習慣了，倘若離開王爺身邊也是異常不忍，但他對王爺的傷害卻再難挽回了，痛終是刻在了心上。

澤亦站在皎潔的月光下望着緊閉的房門，背影落寞而消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