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陣陣寒風伴随着落葉的聲音，夕陽西下，殷紅染滿了天際，河邊的樹木仿佛浸在鮮血之中，有一絲凄冷之感。

澤亦望着遠處燃起了微弱的燭火，不禁加快了腳步。看見漸近的大門，他繃起的心漸漸松了下來，仿佛找尋到了一絲家的溫暖。王爺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收留了他，給了他現在的一切，盡管留在王府中不過是寄人籬下，還要不斷忍受他人的猜疑和妒忌，但澤亦仍無法割舍的下，或許在他心中早就已經不僅僅是感激那麽簡單了。澤亦不想面對，他生怕自己承受不起沉重的後果，毀了王爺多年的心血而讓他處于不利之境，他擔心會連累妹妹。澤亦寧願他們僅僅是主仆關系，等待王爺成大事之後，将自己忘得一幹二淨便可。

澤亦看着房間中燃起的明亮的燭火，心中有一絲淡淡的暖意。他站在門邊遲遲沒有離開，眼中有一絲不舍劃過，明知僅僅是一時的虛幻終不會變為現實，但他依舊舍不得這短暫的溫暖，畢竟時間不多了。現在局勢越來越近，太後也會有所動容，他相信王爺一定可以實現心中的大志，到時候他就心懷着對王爺美好的祝願回到鄉下。有些感情也只能一生珍藏在心底來細細回憶，澤亦不是楚寧，他絕不會那樣執意妄為，傷害了自己也傷了衆多人的心。他選擇了登上帝位，就必須要放棄一些東西，如同他的父皇一般，再怎樣的執着都只是徒勞。

“澤亦，你回來了。”楚寧看着澤亦的身影，冷峻的面容露出了一絲笑意。他知道澤亦害怕孤獨黑暗，所以将房間中燃起明亮的燭火，知道有人在牽挂着他，他的心就不會在寒冷了。

“王爺，您在等澤亦。”澤亦看着站在走廊中的楚寧，面容溫和，似乎和當年初見的冷漠相去甚遠，而然這些改變只會讓他更加心慈手軟而無法登上當權者之位。王爺為了實現心中的志向，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他只能成功不準失敗，否則太後會将全部的罪名扣在王爺身上，一夜之間變為千古罪人。在登上帝位的路上怎會沒有鮮血流出，澤亦願犧牲自己之位成全王爺，只可惜楚寧并不理解澤亦的那份心意。

“王爺，您身份尊貴站在門外等待一個卑微的食客實在不合規矩，澤亦懇求您不要在這樣。”澤亦低下頭說道，他不敢去面對楚寧的雙眼，他害怕暴露了自己的心意，看到燭火旁楚寧的身影，他感覺很溫暖，就像是兒時在家中等待自己的親人，但這份溫暖終究是虛幻的，他甚至害怕自己會沉浸在其中而不能自拔。

縱然王爺願意摒棄世俗的規矩來等待他，但他不能順着王爺的性子來，倘若被那些食客看到他們會怎樣想，澤亦不願讓王爺一欲孤行，他寧願他誤會自己。

“澤亦，我只是有些倦了想出來走走，你不是也常勸我不要一直呆在房間中嗎？”楚寧擔心澤亦會反感這樣，他小心的看着澤亦的雙眼，心緩緩放下了，他很享受等待澤亦的時間，就像普通百姓等待心愛的人回家一般。楚寧知道自己尊貴的身份，但他也是人，也會有心愛之人，他只想用心去愛罷了，但卻這樣艱難。

“王爺。”澤亦知道楚寧實在敷衍自己，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不知道怎樣才能改變王爺的心意，倘若王爺真的因他而功虧一篑，那他的罪過就不允饒恕了。

“澤亦，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見到她之後你一定會很欣喜的。”楚寧看着澤亦精致的面容，仿佛看到了他微笑的模樣，面容上不禁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高興了。楚寧想盡力讓澤亦開心露出真正的笑容，但卻不知多年面對衆多食客的艱辛的生活早已讓他失去了自我，變得麻木冰冷了。

“王爺能告訴澤亦是什麽人嗎？”澤亦眼中沒有一絲應有的期待，他反而有一絲詫異。澤亦不知道他還會期望誰的到來，不過他最不想見到的就是自己的同鄉，他不願他們與自己一同陷入這泥潭之中。

“你見到了自然就會知道了。”楚寧看着澤亦的雙眼略有點失望，不過他并沒有放棄，或許澤亦見到了他日日相思的妹妹就會流露出他期待已久的神情。似乎從那一刻的初見後，楚寧就再也沒有見到澤亦流露出真正的笑意了，或許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但楚寧想用今後的時間盡力去彌補，不知道心間的傷是否能痊愈。

楚寧推開門站在門邊，面含笑意的等待着他們兄妹重逢之後的欣喜。雖然這樣的場景刺痛了楚寧孤獨多年的心，但只要澤亦開心他就已經知足了。

“澤雲，你怎麽在這裏。”澤亦愣愣的站在門口，他沒想到竟會是澤雲，他在王府中最不想見到的人。澤亦的心徹底的冷了，冷的沒有一絲溫度。他忍住多年的相思之苦将澤雲留在鄉下，為的就是能保護她周全。京城中世道很亂，澤亦甚至無暇顧及妹妹的安危。他已經陷入了京城的泥潭中，他不想再連累妹妹一起。

“哥哥。”澤雲用力擁住了澤亦的身體，眼中有一絲濕潤，經歷了那麽多艱苦的事情，在這一刻什麽都不重要了，她只想留在哥哥的身邊，再也不離開了。

澤亦環住妹妹溫暖的身體，藏在心中的感情再無法抑制，曾經他狠心的抛下年幼的妹妹，迫不得已獨自一人來到京城，在親眼見到妹妹之後，他無法忍心離開她。但京城太過艱險，澤雲真的不應該留下，他害怕自己保護不了妹妹。倘若唯一的妹妹離世了，他無法原諒自己，更無顏見泉下的爹娘。澤雲留在窮鄉僻裏，澤亦雖然心疼，但至少她的生命是無憂的。

澤亦忍住心中的不舍，緩緩拉開了澤雲的身體，他一定會盡全力讓妹妹離開京城。

“哥哥，是王爺帶我來到王府的。”澤雲感激的看着身邊的王爺，倘若不是王爺，她不知道自己會到哪裏去了，或許還在街頭上流浪。

“澤雲，你先留在房間中不要出去，我有些事情想和王爺談。”澤亦面容中隐約有一絲悲傷，他轉身關緊房門。

澤雲還想說什麽，但眼前只有緊閉的房門，她不想給哥哥添麻煩，只是留在房間中靜靜的等待，并未随意走動。澤雲感覺哥哥變了很多，似乎冰冷了很多，不再像她兒時記憶中溫柔開朗的哥哥了，但澤雲知道京城中生活的艱難，她不想過問太多，只要哥哥能好好的生活就可以了。王爺是個很好的人，哥哥的生命也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澤雲放心了許多，但她不知道危險都是暗藏于細微的生活之中的。

“王爺就這麽想我一直留在王府中嗎？”澤亦看着楚寧的眼中有一絲深深的傷意，心仿佛被刀割一般，他沒想到楚寧竟會用這樣的方法來逼迫他留下。将他最心愛的妹妹安置在府中，他怎會在想離開。

澤亦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在那一刻被戳痛了，他的心徹底寒了，他可以接受他人的責罵，甚至是楚寧的囚禁，但他無法看着楚寧用妹妹來威脅自己。或許對王者來說，世上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就算付出一切代價也必須得到。那份暗藏在澤亦心底的感情已經變了，變得讓他更加心痛而無法接受了。澤亦寧願楚寧用強硬的辦法來對付自己，澤雲是他的唯一，他不能失去。

楚寧看着澤亦眼中的寒意，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無措的望着澤亦，他看到妹妹不應該很開心嗎，怎麽會這樣。楚寧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又讓澤亦心痛了。他心中有一絲恐慌，害怕他們又回到原點，澤亦像當初一樣一直留在房間中不說一句話。他真的不想再失去他了。

“王爺，澤亦已經答應您留在王府中就絕不會離開了，您難道一定要将澤亦的親人囚禁在府中才會安心嗎？”澤亦看着楚寧的眼睛大聲的說，他心中的哀傷已經蓋過了憤怒，他對王爺太失望了。倘若他真的想要他留下，派人将他囚禁在房間中就可以了，為什麽一定要用這樣下作的手段，更何況他已經答應了王爺的要求了。難道王爺一定要将他的把柄握在手中才會安心嗎，或許這就是王者。澤亦一直希望王爺能對他淡漠像普通食客一般，沒有絲毫的感情，但他卻不能接受王爺如此将他牽制住。

“澤亦，你誤會了。”楚寧的心仿佛刀割般疼痛，他沒想到澤亦竟會這樣想自己，他本就不是這樣狠絕之人，更何況是面對心愛的人，他将澤雲帶入王府中只是想更好地照顧她，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并無其他意思。楚寧看着澤亦寒冰般的雙眼，心中有一絲傷意，或許無論他怎樣解釋澤亦都不會再相信他了吧。楚寧的神色漸漸黯淡了，澤亦從未感受到過他的心意，他再怎樣付出恐怕都是徒勞。楚寧覺得自己的心很累，但他又不忍心放棄，甚至還對澤亦抱有一絲希望，但那不過都是幻想，不會有結局的，就像父皇一樣，終究是離別。

“王爺，澤亦願意永遠留在王府中直到生命的盡頭，澤雲不過是一個單純的鄉間女子，求您放她離開。”澤亦面無表情的單膝跪在地上，眼中沒有一絲神采，妹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希望，他不能看着她在京城中凋零。澤亦已經留在京城中五年多了，早就被淤泥染黑，他已經不在乎是否能離開了，只要可以保護妹妹，他甘願永遠留在王府中。就算離開又能怎樣，他不過依舊是在達官貴人間游走的男寵。

楚寧聽見澤亦的承諾，心中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更加沉重，他不是喜歡看着澤亦的容貌，空有一副皮囊而沒有任何感情又有何用，他只希望澤亦的心中能有他，就算離開了身邊的人在牽挂着自己，也不會傷心。楚寧的付出只是一廂情願，以後的道路會更加坎坷，他甚至都堅持不了多久，但倘若楚寧失去了澤亦，他今後都不會再動情了。

“澤亦你先起來，我将澤雲帶入府中只是想保護她，并沒有一絲傷害她的意思，倘若你不想讓澤雲留在京城中，我會派人将她送回去。”楚寧伸手扶起了澤亦，倘若澤亦真的遵守承諾留下，整天像木頭人一樣，他看着會更加傷心。楚寧不想再逼迫澤亦了，強迫來的中不會有任何感情，傷害的是兩個人。或許從開始他們就注定了永遠都不能在一起。

“澤亦謝過王爺。”澤亦深深的行了一個禮。京城中就像是一個囚牢，只要踏入了就再也無法離去了。

楚寧看着澤亦漸漸消失的背影，不知道澤亦何時能解開對他的誤會，或許永遠都不會了。楚寧的雙眼中充滿哀傷，但依舊是那麽執着，他只要一旦愛上就再也不會反悔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