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情窦初開的小男孩會把愛-欲和親情弄混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伏黑惠讨厭背叛了死去的母親, 作為花花公子四處沾花惹草的父親。
但也讨厭自己這個連“人渣父親”都不肯要的拖油瓶。
被舍棄了,被抛下了,過早與父母分離的撕裂感曾讓孩子一度懷疑自己作為人的價值。
他越将自己看得一文不值,越會本能得珍惜着對自己施與善意的人——
【我不會成為父親那樣下流的男人。】
【我一定會保護好家人。】
為了回報那份來之不易的溫暖, 一直以來, 伏黑惠都以這樣嚴苛無比的心态要求自己的行為。
他的想法單純又偏執,不斷發酵, 一度到了眼裏容不得沙子的地步。
在你看來, 解決某人對于某件事物的恐懼最好的方法就是手把手教他,像是脫敏治療一樣, 一點一點帶他體會這方面的樂趣。
在你活着的那個時代,十幾歲的少年已經可以成為丈夫了。
你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身體教育惠, 傷害、索取、占有能夠帶來怎樣的歡愉。
耐心地以甜蜜的心動覆蓋舊日的傷痕, 百無禁忌地在他身上發掘更多未知的可能性。
畢竟作為咒術師的伏黑惠咒術雖然優秀, 但現在他咒力總量還遠不及你。
不僅如此,他作為孩子的人生閱歷遠沒有你豐富,長期相處下之後,他對你的依戀也尤為可觀。
所以就算不用“口嚼酒”誘.導, 單憑個人魅力,你應該也可以……
只要足夠巧妙, 足夠努力,你甚至可以騙過常年在外的五條悟。
但你不想這樣。
你在惠的身上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比起輕舉妄動, 貪圖眼前享樂獲得愛人這一單一身份,你應該能得到更多。
惠已經把你當家人了。
家人,是慈愛包容的母親、是笨拙的姐姐,惹人憐愛的妹妹,現在還是隐晦的憧憬對象。
因為惠狹小的世界裏什麽都沒有, 他失去了母親,又被繼母抛棄。
他就把一個男人生命中能有的女性形象,全部放在了你身上。
只要更加溫柔、更加小心地對待他,裝作一無所知、甚至什麽都不去做,你就能更加長久、更加牢固地占據他的生命。
這是何等的蠻橫霸道、不講道理啊。
在通過這件事意識到你對于惠是怎樣的存在後,你忍不住露出了“感動”的笑容。
只是那個笑容的幅度實在太大了。
你要很努力地按住嘴角,才能阻止這個歪七扭八的笑容扭曲你的臉頰。
……好開心。
我是惠的家人了麽?還可以這樣麽?
這真是太有趣了。
為了避免那些小混混在看到你的時候繼續出言不遜,再度刺激到緊繃的伏黑惠,學校的事由五條悟全權代理。
那邊的訓話應該就要結束了,再過不久他們就會回到家中。
所以不能再笑了。
你可不能吓到他們。
你想你已經知道要怎麽做了。
……
惠是個內斂的孩子。
就算在學校鬧了那麽大的事,就算他心裏非常難受。
但比起找你分擔這份苦痛,讓你也跟着擔心困擾,他更情願把惡心的東西全部吞進肚子裏,獨自承擔全部情緒。
盡管他眼角發紅、回避你的視線,糾結掙紮的樣子也非常可愛。
但作為孩子的他還很脆弱,你必須再多珍惜他一點才行——
首先是寬容的态度。
你選擇性地忽視了掉了惠臉上的擦傷,以及拳頭上毆打他人留下的細小傷口,像往常一樣帶着溫和的笑容,給兩個心事重重的孩子端上了熱氣騰騰的晚飯。
僅在當天夜裏,在津美紀睡下後,你踱步來到惠的卧室門前,隔着卧室的門,跟他傾訴自己的心意,安撫他說:
“我們是家人,家人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讨厭你的。”
“惠你一直是個溫柔的好孩子。一定是他們做了什麽不可原諒的事情才會這樣,我知道的……“
“不是你的錯,所以沒事的。”
“晚安,惠。好好睡一覺,等到第二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你知道惠還沒睡。
盡管他沒有回話,可他的氣味卻很近,近到幾乎讓人能想象到他正依靠在房門的另一側發呆的樣子。
他應該在你說第二句的時候,便遲疑地走到了門口。
連體溫都透過薄薄的房門,傳到了你的掌心之中。
沒事的。
你會處理好的。
津美紀的生母在人間蒸發之前良心大發,将住宅的所有權寫到了女兒的名下。
之後,你在作為監護人在得到津美紀撫養權的同時,也得到了這所房子。
兩個孩子的吃穿用度全部由你決定。
不僅如此,因為五條悟放手不管,他們的教育方針都掌握在你的手上。
所以這是你的家了。
你的。
你的。
全部都是你的。
你一定會善待你的“家人”。
确定伏黑惠的情緒有所改善後,你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一邊把玩着自己的發梢,一邊掏出手機按出一串熟悉的號碼,放柔聲音向對面的那人發出甜美的問候:
“喂,是我。我好想你呀大椿,你今天過得怎麽樣?”
“嗯嗯,我這邊也沒有什麽事情,只是惠好像在學校打架了……不是和我有關的本子,只是普通黑長直美少女那種……”
你晚上會和大椿定期打電話。
大椿在你受傷之後,作為詛咒師行事更加隐蔽,但是作風卻更加偏激。
她會故意暴露“巫女”的身份,釣魚執法後殘酷地處理掉還對巫女血肉有企圖的家夥。
不僅如此,她對你的關心度也猛得上升了幾個級別,會要求你每晚事無巨細地向她彙報最近發生的事情。
你按照約定把學校那三個小混混的名字告訴了大椿。
在收到“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回應後,你又笑着跟她聊了會兒最近的八卦。
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人再拿本子這種東西騷擾伏黑惠了。
搞不好他們這輩子都會恐女吧……
真可憐。
至于後院牆頭會因為好奇偷看你的小孩們要怎麽處理?
幼崽的好奇心是永無止盡的。
除非從源頭上消除流言,封住所有好事者的嘴巴,不然就算惠揍完這一批還會有下一批出現。
新的孩子不斷出現,但惠卻已經長大了,再跟他們一般見識就有點欺負弱小的意思了。
為此你在後院的牆根種上了帶刺的攀爬型薔薇。
經咒力改良的它們蔥郁而美豔,既能用尖銳的刺捍衛房屋的寧靜,又能起到不錯的裝飾作用。
在整理完後院的兩天後,出差歸來的五條悟跑來找你喝茶吃點心,順便談談上次沒來得及交流的伏黑惠打人事件。
“真少見,我還以為你會因為打架的事情訓斥惠呢?”
“你原來當‘巫女’那會兒,不是特別宣傳真善美麽?每次遇到不講道理的委托人,只要我準備發火,你都會出來勸架。”
作大忙人,五條悟來得快走得也快,剛跟校方扯完皮,馬上就要前往下一個任務地點。
但總體來說,他對于惠的教育方針還算上心。
所以就算你對惠為了你傷害別人的行為旁觀得興致勃勃……
你也得想辦法把話說的漂亮一點。
在那雙熠熠生輝的藍色眼眸注視之下,你輕輕放下了手裏的茶杯。
緩慢地以手指摩挲滑膩的杯壁,你哀嘆說:
“但那樣不分善惡地包容所有人不是太累了麽?”
“我覺得惠這樣挺好的,只保護值得善待的‘好人’,然後對侵占他人權益的壞人降下責罰,。”
“我希望惠能過得輕松一點,而不是像……那個人一樣。”
你這番話所言非虛,你的确不喜歡夏油傑崩潰前那種堪稱傲慢的行善行為。
咒術師中,像五條悟那種再肆意一點的家夥一般都活得比較好。
友人的悲劇令五條悟話語一頓。
他癟了癟嘴巴,将身體往椅背上靠了靠,抱怨道:
“也是啊,我也覺得現在寬松世代不講道理的小鬼需要接受下惠的鐵拳制裁了。”
“算了,難得休息,不談教育工作,說點輕松愉快的話題吧。”
如是說着,五條悟随手揭開了桌上的曲奇罐,将小熊形狀的注心餅幹一把塞進嘴裏。
咀嚼幾次之後,口腔中熟悉的味道令他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嘆:
“這是點心不錯啊,天啊,原來你也能做出這種正常的形狀麽?”
他的呼聲讓你露出惡作劇得逞般的得意笑容。
“不錯吧?是我跟津美紀學的。”
“和小孩一起做家務真是件讓人很幸福的事,不由自主就學會了。”
津美紀在升上初一後加入了學校的料理社。
入社的理由是會料理的姑娘更受男生歡迎,而且她想學會做飯照顧“最喜歡的樁姐姐”。
會用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看着你,真誠地發出請求的津美紀真實在讓人憐愛。
“最喜歡”三個字擊中了你的心。
于是“樁”這個假名在這一刻就顯得無比礙事了。
那一天,以“樁”是讓人想到難過往事的名字為借口,你把真名告訴了她,讓她可以喊你“最喜歡的小椿姐姐”。
【你的家裏不應該出現別的女人的名字。】
就餐的餐桌正對後院的玻璃門,以便客人可以在喝茶時時欣賞花園裏的景色。
在吃餅幹的五條悟自然而然地看到了牆頭攀爬的薔薇,作為老友好奇地開口詢問說:
“對了,你種花了?真難得,你原來都不是直接買花店的鮮切花麽?”
說到精心培育的花朵,你忍不住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雖然還沒開花,但綠葉已經很漂亮了。”
“之前買的鮮切花雖然是現成的,可以随取随用。但它的壽命太短了,從枝頭剪落之後就算再怎麽小心養護,也只會一點點枯萎。”
“所以這次我想嘗試自己努力一下,享受一下培育的樂趣。種出只屬于自己的、常開不敗的花朵……”
除了院子裏的,你在家裏也養了一朵“花”。
伏黑惠就是你的花。
對于作為“普通人”的丈夫,你一年一個,公平交易獲取愛意,然後輕松抛棄。對于傲慢可怖的強者,你則全然順從,攀附其上。
但伏黑惠介于兩者之間。
他還很年輕,不能像曾經的夏油傑一樣直接給你獎勵。更不能像兩面宿傩那樣對你予取予求。
過往的經歷使你吸取到了足夠多的教訓——不能“纏得太緊”,不能“取用過多”,也不能“過度奉獻”
你已經很努力地照顧惠了,你也被他照顧了,甚至為了他的健康成長,你可以忍耐、壓抑住自己的獵食欲望。
全情投入、小心翼翼。
那伏黑惠一定能為你開出一朵漂亮的花吧?
不僅僅是五條悟吃到的點心以及後院的薔薇,這個家裏的一切都在潛移默化地發生變化——
牆紙、地毯、挂畫、窗簾、沙發墊、成套的新餐具……
你正一點點地吞噬着伏黑家原主人生活過的痕跡。
悄無聲息、不容拒絕。
畢竟,這裏已經是你的家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