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被打的學生中出現了三個令人熟悉的名字——
田中、黑丸、若木。
都是家在小鎮和伏黑惠一所小學的小孩。
宅在家裏無所事事的你甚至在家門附近見過他們的身影。
……
在你和惠、津美紀出門買衣服之後, 有不認識的孩子會出現在你家附近偷偷看你。
你出門的時候會戴上夏油傑留給你的手镯作為掩飾,通過向其中輸入定量咒力來扭曲他人眼中的認知。
他們記不清你的長相、看不出你的年齡,只能大概感覺到你是個樣貌普通的女人——
黑發黑眼、很瘦、臉色蒼白。
結過一次婚,但丈夫去世的很早, 也沒有留下孩子。
沒有孩子的原因在你, 你身體不好,承受不了生育之苦, 因此也無法再婚。
家裏父母去世之後, 就拿着前夫和父母的一大筆遺産投奔了伏黑家,企圖通過□□的方式給自己的未來留有餘地。
以上就是小鎮居民對你的全部印象。
就算猜測你的身體的羸弱可能和不光彩的過去有關, 但看在你見面禮物以及逢年過節的慰問品給的實在到位,津美紀又是個能說會道的可愛小孩。
這些大人還是選擇遵守社交禮儀, 接納了你們這家孤兒寡母。
但不同于會用職業、家庭背景、教育環境來為他人評分的成人。孩子在年幼時更傾向于直覺來感受這個世界。
他們以清澈的眼睛看透了咒具設立的迷障。在将好奇的視線投射在你身上之後, 将毫無底線可言的惡意也一并抛擲過來。
原來也有這種情況, 曾經恭恭敬敬叫你巫女大人的小孩,在敏銳地察覺到你被“大人”囚禁之後,改變了這種态度。
他們依舊會睜着亮晶晶的眼睛欣賞你的“神舞”,但伸出的手指不再為你碰上鮮花, 反而興致勃勃地胡亂揮舞——
像是想要抓住漂亮的蝴蝶,然後再微笑着、将它的翅膀緩緩撕下肆意把玩。
你最一開始還會覺得毛骨悚然, 但後來認清自己的命運就逐漸習以為常。
只要你還是父母愚笨但有用的“乖寶寶”,那他們就只能在臺下看着你。
但你打心底不喜歡那些髒兮兮的小手。
如果注定不能得到神明的寵愛, 那你只想做某人指尖的蝴蝶,貪婪地享受粘稠的蜜露,再谄媚地抖動華美的翅膀。
真人會割開盜賊的喉嚨、“丈夫”會抽出□□、前世的傑會叫出咒靈、兩面宿傩……
兩面宿傩壓根不會讓別人看到你,誰在他面前擡頭誰就要死。
但現在你是誰的“乖寶寶”呢?
哦。你是無依無靠的“寡婦”。
于是盡管你毫不待見他們,他們還是逮到機會就湧了過來。
不好好待在家裏寫暑假作業, 卻曉得追蹤鎮子最新人事動态,做些讨人嫌的事情。
他們會用石子輕輕砸窗戶,然後在你拉開窗子之後一哄而散。
視線所及是小孩子亂晃而逃的背影,空氣中回蕩着得意洋洋的嬉笑聲。
作為無法和孩子一般計較的可憐“大人”,你可憐地忍受着戲弄,然後耐心地等待時機。
你站在窗邊,站在陽光無法觸及的黑暗角落,于心地百無聊賴地思考——
今天你是誰的“乖寶寶”呢?
……
你可以用簡單的戲法修複玻璃,用溫和的笑容裝作毫不在意。
你瞞得單純可愛的津美紀,卻“瞞”不過同樣作為術士的伏黑惠。
放學回家男孩站在後院的草坪上,一臉陰沉的凝視着光潔的玻璃,透過它與“努力維持笑容”的你長久對視,最後抿緊了嘴唇。
不同于那張沉靜的面龐,被碰到“底線”的伏黑惠脾氣很差,
常人說事不過三,但他在遇到第一次就會直接動手。
假期寧靜的午後,津美紀去朋友家中寫作業,沒什麽朋友的惠就在家中陪你做伴。
洗完澡後,你照舊坐在正對後院圍牆的飄窗窗臺上,穿着一件可以露出精致鎖骨的細帶連衣裙,溫順地垂下脖頸,為吹到半幹的頭發抹發油。
你的心情十分輕松愉快,可以“一無所知”地哼唱電視劇裏學來的小調。
伏黑惠就拿着一本漫畫坐在你的旁邊。
他将手指壓在攤開的書頁上,視線卻越過內容,沉默地停留在窗外的圍牆上——
“咚”小石子砸在了你的窗戶上。
牆上冒出了幾個孩子燦爛的笑臉。
“……我去去就來。”
“你就在這裏,不要出來。”
你們伏黑家唯一的男子漢,重重地蓋上了手中的漫畫,随手拿起擺放在牆邊的掃帚,默不作聲地走進了陰影之中。
伏黑惠是駕馭影子的術士,他一路上踩着烈日下漆黑濃郁的陰影,那幾個孩子直到屁股遭遇重擊的那刻,才猛然驚覺這只幼狼的到來。
他們從牆上掉了下去。
剛好你也不喜歡看到打人的畫面。
而且惠走之前叫你不要出來。
于是你就乖乖坐在那裏,以棍棒擊打□□的鈍響作為伴奏,把玩着順滑的發梢,繼續哼唱着未完的歌謠。
僅在伏黑惠“教育”完孩子的前幾分鐘,起身前去門口迎接“監護人”。
“惠沒有受傷吧?”
你擔憂地檢查着惠的身體,然後可憐巴巴地沖他訴說心中的歉意——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跟惠說這件事的。我以為是小孩玩游戲不小心扔過來的,所以就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我做了惹人讨厭的事麽?”
伏黑惠在你到來之前就會打人了。
在禪院甚爾和你名義上的姐姐雙雙人間蒸發後,惠揍過當着津美紀面前說“他們是沒人要的小孩”的孩子。
意識到你沒有像津美紀一樣叱責他的暴力行徑,惠緊繃的身體稍微放松了一點。
他擡頭飛快地掃了一眼你臉上的表情。
猶豫了一會兒,惠主動伸手拉住了你的手指,朝淚眼汪汪的你解釋說:
“你沒做錯什麽。都是些無聊的小屁孩,大概就是覺得你很漂亮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吧……”
你“茫然”地看着他,不依不饒地貶低自己:“怎麽會?我只是個沒人要的醜八怪而已。”
他把你拉進屋內,在客廳的桌子上給你抽了一張面巾紙,耐性的開始和你的一問一答——
“沒有那麽醜,你皮膚很白……”
“那個只是沒有血色而已,蒼白才不好看呢。”
“那頭發很長,很柔順。”
“然後呢?”
“身材比較纖細。”
你依靠在木質靠椅上,用雙手環抱着小腿,将臉頰貼在膝蓋上,被誇得滿面紅光,不住發出期待的傻笑,以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惠,繼續得寸進尺:
“還有呢?還有呢,還有哪裏漂亮呢?”
“拜托了惠,再誇誇我吧——”
你表現得太過分了,伏黑惠最後在瞪你了。
“多大的人了,別鬧了。”
眼見着惠已經忘記了在你面前揍人産生的負罪感,被你纏得幾欲走人。
你眯起眼眸,将手指輕輕點在惠的胸口上。撤下施展在指尖的幻術,将不曾暴露的秘密展現與他,你輕輕開口詢問說:
“那再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吧。這個,這個指甲也漂亮麽?”
惠發出了一聲無可奈何的長嘆,托起了你的指尖看了又看,回複道:
“還行吧,我們學校門口有人偷偷染這個顏色然後被批評了。”
“我當時路過聽到了,說很顯白什麽……”
這樣啊,他是真的覺得不錯,真心覺得你漂亮啊。
他甚至還在最後再三叮囑說:
“好看是你獨有的優勢,并不是他們欺負你的理由。你不要總是想東想西……”
“我不會讓這些混蛋欺負我的家人。”
家人麽?
能從之前叫你“不要做多餘的事”的惠嘴中聽到這樣一個詞語實在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你忍不住抱住了這個可愛的小孩,發出滿足的感嘆聲:
“你好可靠啊,惠,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至于被揍的孩子的家長那邊怎麽處理?
大人是不能參與小孩之間的矛盾的。
尤其還是前夫還在“監獄”裏待着的女人的孩子。
而且作為另一監護人的五條悟他有的是錢和勢,本人也不在乎這些小打小鬧
你們相安無事。
……
你是照顧惠的“姐姐”,也是需要他保護的“妹妹”。
你們的睡前故事、那個過家家的小游戲一直持續到他小升初的暑假為止。
某天起來的惠抱着濡濕的被子從你身邊逃走了。
他有了一個青春期的小煩惱。
但比起向作為夢中女主角的你尋求答案,這種時候他選擇打電話給雖然很不靠譜,嘴巴也碎的,但好歹都是男的五條悟請教問題。
五條悟好心地當了回生理課老師,為惠解釋了一下“夢.遺”的基本知識。
但五條悟嘴巴很碎。
他耐心地聽完了成長的煩惱,上一秒慶祝“惠成為男子漢”,下一秒就興致勃勃地找你分享最新動态。
但不用五條悟特地反饋,早已身經百戰的你其實也能知道怎麽回事——
因為惠身上的味道已經産生了變化。
作為詛咒大都對氣味十分敏感。
詛咒之王宿傩喜食人類血肉,你則是無傷大雅地喜歡聞聞味道。
白日的時候,宿傩那在殊死搏鬥中浴血打造而成身軀,常令人感到殘酷暴虐,心生對死亡的畏懼。
但等到了晚上,當那蜜色的皮膚滲出歡.愉的汗水,當每塊肌肉因為欲.望而緊繃,因激情而顫抖時。
這身子就成了雄性求.偶的道具,充滿野性與誘.惑,變得誠實而可愛起來了。
你會摟住宿傩的脖子,輕輕将臉頰貼上了他的皮膚,用嘴唇摩挲他耳垂,親昵而貪婪呼吸他頸間的氣味。
說不出那是種怎樣味道,你只能感覺到濕潤的空氣帶着某種渾厚的熱度,這濕熱的味道自器官流入肺部,又彙到小腹,暖得叫人融化。
作為情.人的宿傩偶爾也會将臉埋進你的頸間,輕嗅你發間的氣味——
和你的小愛好不同,那是某種兇猛而霸道的野獸,在檢察獵物身上被他标記的氣味,借以彰顯所有權的行為。
你對此習以為常。
但伏黑惠卻對男女之間的吸引有很強的排斥。
五條悟給你打電話也是為了提醒你這點:
“雖然只是個小小的青春期煩惱,但惠的情況你也知道。他的生父,禪院甚爾之前是個專業小白臉。那男人是個不會顧及小孩感受的家夥,估計當着他的面做了什麽,給他留下了些不好的影響吧……”
因為這些不好的影響,惠刻意避開了那些青春期男孩會好奇的知識。
他明明思想老成無比,在感情上卻成了一張純潔無瑕的白紙,晚熟得要命。
連做夢的內容都純潔到讓電話另一頭的腐爛成.人五條悟感到了無語——
僅僅是如同往常一樣依偎在一起,感受到鼻尖的氣息,散發着香味的黑發垂落于他的肩上,就讓他産生了足夠多的罪孽感。
惠還只是個剛剛萌芽的術士,還是個心智不太成熟的小孩。
他可以主動扔掉自己的求知欲,卻避不開找上門挑釁的小混混——
曾經被伏黑惠揍得落花流水的同鎮小孩在升學後攀附上了其他地方來的老大。
仇敵見面分外眼紅,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初中重逢後了,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跟着肌肉結實的學長,帶着花花綠綠的冊子來到惠的身前耀武揚威:
“老大,就是他。”
“別看他長了張裝模作樣的臉,還清高到連雅美都瞧不上。”
“要知道這小子的養母漂亮的不行,瞧起來跟那個本子女主一樣,他一定暗地做了很多惡心的事吧……”
被戲弄的伏黑惠在憤怒之餘,也在看到本子內容的一瞬,作為男性察覺到了自己在夢中未能完成的下一步——
明明他之前還口口聲聲說着要保護自己的親人。
但實際上連他自己也藏着這種“欺負人”的想法麽?
等伏黑惠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舉起了拳頭。
一拳又一拳地砸上了同學的身體——
“去死。”
“去死。”
不管是那些意圖傷害他家人的蠢貨。
還是無意識産生這種欲.望的自己。
全部惡心到要命。
統統去死吧。
少年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