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突如其來的問句令宿傩愣了一愣, 即将出口的奚落也被他重新咽了回去。
怒極反笑的男人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死前最想見到的人?真叫人發笑,我都叫你滾了。”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不切實際的東西呢?”
似乎是想從你嘴裏得到确切的答案,原本沉甸甸壓在你身上的咒力突然一輕。
它們甚至轉變了流動的方向,被宿傩用來堵住你流血的傷口, 以便你能稍事喘息, 進行接下來的對話。
過重的傷勢奪走了你身上大半的行動能力, 你的身體又重又冷, 腦袋裏錐心刺骨的疼痛令你精神失常, 你已經沒空思考那麽複雜的問題裏。
詛咒之王渾厚的咒力正緩慢地修複着你的肢體, 仿佛溫熱的水流将你包裹其中, 有效地阻止了生命力進一步流逝。
這一刻你忘記了與宿傩的争吵, 忘記了所有的背叛,理智飄然而去,剩下的只有孩童般純粹又醜陋的本性。
你只覺得難過——
【我要死了】
【我變得好醜】
【我不甘心】
要知道除了你被真人殺死的那天,其他時候哪有人這麽打過你?
怎麽這樣呢?
你沮喪而無奈地落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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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用惡神施與的咒力去思考些奇怪的問題,你更願意用僅存的體力沖他擡起腦袋, 做出垂死之人最後的掙紮。
“嗚嗚嗚,宿傩我好痛, 我的腦袋好痛……”
你凝望着那個可望不可即的幻影,可憐巴巴地舒展手指想重新抓住那輪漆黑的太陽。
兩面宿傩還是你記憶中的樣子,他有着鮮血般濃郁的紅眸,桀骜不馴的眉眼,暴力與詛咒化身的軀體被漆黑而神秘的花紋環繞, 看起來危險又迷人。
你對這位“大人”充滿恐懼又心生向往, 只有在和他擁抱親吻被他縱容又索求時,才會稍微卸下點防備,小心翼翼地将臉頰貼上他火熱的胸膛, 輕輕喊他“宿傩”。
“宿傩,宿傩,宿傩……”
【再一次幫幫我,我不想死,救救我啊,宿傩】
你這樣呼喊着男人的名字。但你卻不是當時那個漂亮的巫女了,你是他口中的“醜八怪”,你沒有力氣,也沒有那顆神奇的寶玉。
你已經要死了,你只能沖他如此抱怨,再發出幾聲可憐的啼哭了。
即便無法引來半分憐愛之情。
虛空中傳來宿傩深長的嘆息聲。
在你手掌即将頹然落下的前一秒,詛咒之王接受了你的願望。
神明再一次垂憐了他可憐又可憎的羔羊。
從王座走下的他将你幹瘦的手掌包進了掌心,于此同時男人伸出另一只胳膊榄住你的腰肢,稍微用力便将你重新拉回到懷中。
“……你的腦子被人開了個洞,不痛才怪吧?”
如是說着的宿傩以手指挑開了你的衣衫,将手掌撫上你小腹處的咒核,一次性輸入了大量的咒力。
藏在你靈核深處的木盒就這樣被宿傩直接拿了出來。
像是在響應他召喚那般,靜靜躺在木盒中的手指突然散發出了血色的光芒,開放在指跟的那朵椿花在宿傩的咒力的驅動下顯現出了真正的形态——
一個會在你遇到生命危險時自動觸發的反轉術式。
被封印後之後,宿傩的手指便成為了他複活所需的魂器之一。
這根開着椿花的魂器被保存在作為你生得領域的“木盒”之中,成為了今日宿傩将你拉入他的領域的契機。
作為存活了數百年的詛咒之王,他第一眼就看清了你是個怎樣的女人,自然也知道什麽樣的術對作為“死體”的你最為有效。
漆黑的太陽為你垂下了眼眸,他收斂了無情灼燒大地毒火,轉而為可憐的花朵灑下些恩輝。
男人以低沉的聲音向你命令說:
“別睡啊……再為我綻放一次吧,我的椿花。”
宿傩那用于撕裂敵人肉身的手指,如今輕輕點上了你洞開的太陽穴。
衰敗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健康,深入大腦深處的子彈被蠕動的血肉推出體外,被宿傩捏在了手心。
險些将你拉入地獄的危機就這麽被宿傩随意解決了。
而在你眼睛重新恢複焦距之後,眼前看到的第一個東西就是那顆散發着金屬光澤的兇器。
“看啊,看啊,就是這東西要了你的小命哦。”
“你可真弱啊。”
如是說着的男人正帶着惡劣的笑容将那玩意一個勁兒地往你臉上送。
染血的子彈喚醒了你對于疼痛的記憶。
你哀哀地發出一聲嗚咽,下一秒就把臉埋進了宿傩的脖頸裏,以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抖個不停,企圖逃避自己險些慘死這個事實。
宿傩低低發出一聲嗤笑,随手捏碎了惡作劇用的道具,倒也沒有跟你計較。
被封印的他能借着你的木盒幹涉現實的時間有限。
眼前除了救回你的小命,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處理。
通過與你靈魂的鏈接,宿傩冷靜地審視着現場的情況,以刻薄的語氣發出評價:
“讓我看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哦,咒靈操術的契約者,半死不活的星漿體,天元的結界?”
“你這是被咒術師那幫人抓起來了?真慘啊,這麽多年裏梅到底都在幹什麽呢?”
在環顧了一圈現場的人員後,宿傩最終将視線停留在正與夏油傑展開激戰的男人身上。
他長久地凝視着禪院甚爾的面龐,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憎的事物一樣,宿傩不快地眯起了眼睛,低語道:
“真像啊……就是禪院家的這小子殺了你吧?長了張讓人讨厭的臉。”
天與暴君禪院甚爾。
老天在收走他本應擁有的咒術天賦的同時,作為交換給予了他甚至連咒靈也無法匹敵的強大體術。
這個怪物一樣的男人一刀便貫穿了夏油傑所持有的外皮最堅硬的咒靈。
唯一能對甚爾造成牽制的是可以通過對話将敵人短暫拉入領域的“裂口女”,她的剪子只在甚爾的耳朵上留下了淺淺的血痕。
夏油傑就這麽倒在了你的身前。
“沒用的小子……”
眼見甚爾即将走到你的跟前,朝壓在理子身上的你伸出手掌,宿傩伸出手指施展了咒術——
火焰自木盒之中湧現,以你為中心向四周炸開。
如同金魚在水中搖擺薄紗似的尾鳍,半透明的火焰不斷向外蔓延。
熱浪分三次襲來,第一次纏上敵人的身體,第二次舔舐血肉,第三次誓将靈魂焚為灰燼。
可惜就算他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詛咒之王,但在僅有一根手指的情況下,能做的事也實在有限,本該吞沒敵人的烈火也只是将禪院甚爾堪堪逼退而已。
而在施展出強大咒術,一次性耗費了手指中的大量咒力之後,宿傩能将你拉到自己領域的時間也走到了盡頭。
你的“夢境”開始逐漸崩塌。
“真的只有一根手指而已麽?你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廢物啊……”
宛若依依惜別的戀人抱怨春光苦短,如是發出感嘆數落你的沒用的男人,在一切化為碎片之前,用粗糙的手指扣住了你的下巴嗎,為你垂下了眼簾:
“啊,算了。一個人能活到現在也姑且算合格了。”
“所以就給你些獎勵吧。”
以尖銳的虎齒戲弄地輕咬你的嘴唇,粗糙而有力的舌去追逐去索取,将理智完全攪亂,彼此濕熱的吐息甘美地互相糾纏。
這是闊別百年後的吻,兇猛炙熱,不容拒絕,幾乎将人融化。
他以深紅的眼眸注視着你,如是吐露出了詛咒般的話語:
“在我将你找回之前,千萬別死在別人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