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當今日本咒術界僅有三位特級術士。作為其中的二人, 夏油傑和五條悟展現出了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驚人實力。
上一秒殺手閃亮登場,擺着獨特的姿勢,道明自己裏世界響亮的稱號, 吐出“這麽年輕的小鬼能做什麽?”、“五條悟就由我來殺死”、“你的術雖然厲害, 但是缺乏經驗”這樣的嚣張發言, 下一秒就被面無表情的男子高中生一頓胖揍, 鼻青臉腫地跪在地上哭着說想要回家種田。
沒有出場機會的你被五條悟打發去隔壁茶餐廳照顧昏迷的理子, 順便給他買杯喝的。
然後等他和夏油回來的時候, 你買好的冰飲裏的冰塊都還沒有化完。
拯救世界的艱難冒險因為兩人的存在變成了簡單的回合制游戲。
這一過程中唯一出現的變故是敵人見正面交鋒不成, 便趁亂綁走了理子的貼身女仆黑井作為威脅, 将以人換人的交易地點定在海濱城市“沖繩”。
天元給的護衛名單只有“天內理子”一人,在會影響世界的緊急任務中,黑井的存在顯得無關痛癢。
只要找個體型相似的女咒術師假扮理子,去換人就行了。但星漿體卻堅持要親自前往沖繩——
“不行,我還沒有和她告別啊……”
明天就要進行融合, 這可能是作為星漿體的她能和黑井的最後一面了。
說到唯一的“親人”,這個在童年失去了父母, 被咒術師們收養,在女校過着與世無争生活,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的少女眼角憋得通紅。
……
而天元留給她的仁慈就是,在這最後的兩天,前往作為護衛的兩位特級要盡可能的滿足她的條件。
為此, 你們動身前往了沖繩。
在救回女仆之後, 為了讓理子盡可能過得開心一點,你們甚至放棄了立刻返回基地的打算,而在被稱為“度假勝地”的海灘上開展了旅游活動。
就算是“臨終關懷”, 這樣的優待也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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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的聯系講究一個“沉沒成本”,說的是為那個人付出的越多,便會越在乎他。
于是越是為理子退步,越是滿足她的條件,讓她像個普通的女孩一樣上學、同朋友家人相處,在度假勝地一起嬉戲玩鬧,便越是會認識到她不是什麽“天元的容器”,而是一個積極又可愛的女孩子。
已經滿足了她那麽多的要求,再滿足她活下去的心願又何妨呢?
這對于最強的二人并不件難事。
潛藏的不安定要素令你感到憂心忡忡,在他們三人有說有笑的時候,比起加入他們,你更喜歡一個人躲在角落發呆。
你本來就是個不善攀談的內向人士,五條悟對你的孤僻習以為常。
本來正和理子在海邊玩你追我趕的他,偷偷湊到你身邊小聲揶揄道:“是不是傑在保護別的女孩子你吃醋了?”
“別酸了,我可以把我剛撿的這個海星送給你。”
這麽說着的五條悟将那枚橘紅的海星放進了你的小水桶裏。
你沖五條悟道了聲謝,解釋說:“沒有……理子讓我想到了一點過去的事,我有點難過”,然後悄悄地走向了更遠處。
五條悟都能隐隐約約察覺到你的不對勁,更別說和你朝夕相處過的夏油傑了。
在你把海灘上能看到的好看貝殼撿了個遍,心滿意足地回到陽傘下後,穿着開衫短袖的夏油也坐到了你的身邊。
他遞給你一塊商店買來的西瓜,微笑着搭話說:“不繼續去玩了麽?”
“已經撿夠了,想要晾幹了寄給大椿和神樂。”
夏油正穿着亮色的印有大塊花紋的開衫,鮮豔色的顏色将他健康的小麥色肌肉映襯得誘人無比——
露出迷人腹肌的海灘特供青春少年十分好看,但你卻提不起勁兒理他。
你看了他一眼就埋下了腦袋,觀察水桶裏的寄居蟹。
“這樣啊。”
遭了冷遇的夏油苦惱地用手指摸了摸臉頰,他垂眼注視着你,以小心翼翼地語氣說道:
“你不開心麽?”
“抱歉,其實剛剛你和悟的對話我也聽到了。理子的事也讓你想到了些不好的回憶吧……”
“如果可能的話,我并不想讓你參與到這麽殘酷的事裏。而且我也和悟也商量過了,只要理子願意活下去的話。我們也一定會幫助她實現這個心願的。”
“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的。”
“畢竟我們是最強的啊。”
夏油傑的笑容與海灘上耀眼的陽光一同照進了你的眼裏。卻無法照亮你混沌的內心。
果然,那你就知道,他們倆到底還是心軟了。
夏油甚至誤會了你的想法,認為你的哀愁來源于想要拯救理子的無能為力……
明明對于你來說天內理子只是個相處兩天的普通人,你并不打算為了她的性命放棄現有的安逸生活,落個被全體咒術師追殺的下場。
才不要。
你不願意。
這種難以啓齒的想法令你感到如鲠在喉。
可是夏油傑如果會為了特級享有的待遇放棄心裏的正義,那他便不再是那個溫柔的夏油了。
他連作為詛咒的你都想守護,又怎麽會放棄一個真正鮮活而無辜的少女呢?
……夏油會讨厭你吧。
最後沒法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沒辦法做出違背“好孩子”身份行為的你只能妥協。
你又開始撒謊了。
你把心裏的想法拆成碎片,只撿出別人想聽的,以特別的方式重新編排後,再以可憐的語氣将它們說出,借以實現自己的目的:
“可我不想夏油為了這種事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你本來前途無量,應該成為保護大家的英雄,但卻因為這件事被貶為詛咒師,未免也太過可憐了……”
你自私又懦弱,滿腦子只有自己的小命,但卻打着“他好的”的由頭,說出關心別人的話語,用以包裝醜陋的內心。
無數句辯駁裏只有這句話真正發自內心:
“我很喜歡夏油給我的生活,我想報答你。”
為此你甚至打亂了原有的計劃,取出了自己的木盒: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聽一聽我的建議呢?”
“……只需要付出一點代價就可以在完成任務的同時,也救下理子。”
你的酒本來是用來救夏油的。
但是在這個緊要關頭,救下理子也變相等于救下夏油了。
只能這樣了……
……
在沖繩進行海水浴而不是立刻返回高專結界等待“融合”是五條悟的提議。
他為了自己的任性付出了足夠多的代價。
在沒有結界保護的沖繩,作為“六眼”的持有者他為了保證理子的安全,一刻不停地維持着術士的運轉,不眠不休一天多的疲乏讓活蹦亂跳的五條悟累成了死魚眼。
走到天元所在的筵山麓結界內側後,放松下來的五條悟忍不住抱怨說:“再也不要幹什麽照顧小鬼的任務了”。
被稱為“小鬼”的理子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而正她企圖反駁的時候異變突生。
一把銳利的長刀穿過了五條的胸膛。
熱血的拯救世界之旅迎來了最終boss——
禪院甚爾。
擁有“天與咒縛”這一特殊體質的咒術殺手,瞄住了五條悟放松警惕的這一瞬。
這位殺手以全部的咒力換取了超乎常人的強健體魄。
對于習慣靠咒力波動預判對手行為的術士來說,沒有任何咒力的他好似隐形人一般難纏,也因此能躲過天元的阻隔,輕松地進入結界,來了一次守株待兔。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作為天命之子的五條悟并未因為這一突然襲擊失去性命。
緊急關頭,他憑借戰鬥本能以咒力強化了自己的身體,避開了致命的內髒部分,硬生生地将禪院甚爾攔在了結界門口,沖你們招手示意:
“不要緊,你們先保護天內,這家夥我來對付……”
在五條悟全力攔截禪院甚爾的時間內,前往天元結界的你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利用“固魂酒”将天內理子的靈魂從□□中抽出,把□□留給天元融合,然後利用“穢土轉生術”重新複活理子。
這還是你頭一次從活人身上直接抽取靈魂。
因為有将“鮮活的肉身”留給天元的限制條件擺在那裏,整個術法的操作難度都上去了不少。
為了與理子的肉氵體保持同調,避免咒靈的詛咒侵蝕她的身體,作為施術者的你只能将自己的身體也還原到人類的樣子。
不是之前為了讓普通人也能看見你而做出來的特別僞裝,而是再将靈魂的狀态不斷前推,推到極限,推到作為詛咒,你所有用的最接近于真實人類的形态——
“死體”形态,你死後不久的樣子。
這是你作為死靈化為的詛咒,擁有的特殊能力。
但褪去一切僞裝回歸本真之後,你看起來也和電視劇中尚未腐爛的喪屍也沒有什麽兩樣了——
你的肢體蒼白而冰冷,好似無趣的白蠟。飽滿的嘴唇失去了血色,變成了又皺又白的薄薄兩片,淡粉色的指甲因為淤血變得烏黑發紫,兩眼也失去了焦距。
你深切地知道這點,所以比起追求遙不可及的生命,你更樂意以“詛咒”的身份生活。
至少那樣看起來還順眼一點。
所以在施展術法之前,你一臉凝重地向夏油和理子請求說:“在我說‘可以’之前,絕對不要睜開眼睛”。
理子重重地點了腦袋,跟你保證說:“好的!我一定不會睜眼的”。
而夏油則站在你的身邊,安慰道:“放心吧,就算閉上眼睛我也能警戒周圍。一旦有咒力波動我立刻就能發現。”
得到兩人肯定的回複後,你小心翼翼地驅動了咒力。
“對不起,我的手會有點冰。請稍微忍耐一下……”
如是說着你努力操縱着僵硬的手指,輕輕撫上了理子的面龐。
“死體”狀态下的你脆弱無比。既不能像咒靈那樣飛快地利用咒力重生,也不能像咒術師那樣用咒力包裹□□作為防禦。
你只是個可以被真人一刀送進地獄的廢物。
呼嘯而來的子彈輕而易舉地穿過了你的太陽穴,太快了,甚至連疼痛都無法察覺,你就先一步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夏油的确可以第一時間察覺到附近的咒力波動。
但是如果敵人本身沒有一絲咒力,使用的武器也非咒具呢?
五條悟還是失敗了,鬼魅一般的“隐形人”禪院甚爾追入了看似安全的地底宮殿,沖你舉起了黑黢黢的槍口。
只要兩槍。
你和理子一人一槍接連殒命。
在失去意識之前,留在你視野中最後一副畫面是夏油錯愕的面龐。
你從他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真醜啊。
懷着這樣的想法,你頹然地閉上了眼睛。
……
傳聞人死之前會看見最重要的人的幻影。
這一定是個騙人的鬼話,不然你怎麽會見到端坐在骸骨王座上的兩面宿傩呢?
正如你在奈落的府邸中第一次遇見他時那般,這個男人總在你最狼狽的時候出現——
連臉上的表情也正如初次相遇那般冷漠、疏遠帶着不加掩飾的惡意,沒了被四魂之玉帶來的愛之束縛,宿傩對你的苦難嗤之以鼻:
“你這女人躺在那裏做什麽?”
“死體形态?這麽看你還真是個不得了的醜八怪啊。”
可能你對宿傩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你們鬧掰的那會兒。他生氣了、他不要你了,他面帶不快,說話惡劣程度也指數級上升。
不過你死前最想見到的人居然是兩面宿傩麽?
為什呢?
你迷惑地望着幾百年前的愛人,不自覺地用充血的喉嚨向他問道:
“為什麽?我死前最想見到的人,是大人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