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謝芙被士兵粗暴地推進牢獄。
她踉跄了一下, 摔在地上。
腐朽的牢門發出一長串的吱呀聲,砰的一聲在身後關上。押送她的兩個士兵轉身離開。
“謝美人,您就好好在裏頭待着吧, 等着王上的命令下來,您說不定就能從此解脫了。”
那獄卒手中晃了晃鑰匙,盯着牢獄內的那道身影,樂呵地笑了聲,轉身走了。
膝蓋疼痛異常, 謝芙咬唇忍住, 勉強撐着身體坐下。
牢獄潮濕髒污,為了照明, 旁邊的石牆上方開了一盞四四方方的小天窗。日光自天窗傾瀉進來,很微弱。
這裏的牢獄關押的都是罪大惡極的犯人, 不時有奇怪的聲音自旁邊傳來。
謝芙從未待過這樣的地方,有些不适應。
這裏十分陰冷, 她衣裳單薄, 很快便被凍得手腳冰涼。寒意如同甩不開的蠱蟲, 隔着薄薄的衣裳直往肌骨鑽。
“唷,進來的怎麽是個女的?”斜對面一個披頭散發, 衣裳髒污的人忽然注意到謝芙這間牢房。
那人靠近了栅欄,盯着她的方向打量幾眼, 嘿嘿笑道:“長得倒是真漂亮,不過怎麽看起來像個娘娘?”
話音方落,周圍的聲音頓時此起彼伏響起,粗俗至極, 言語中的粗鄙毫不遮掩。
所有人都在往她這間牢房探頭張望, 想看看傳說中尊貴的娘娘是什麽模樣。
“娘娘?哈哈哈哈……”
“娘娘怎麽會進來?難道被王上玩膩了, 不新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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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這麽久,我還是頭一遭見到娘娘進天牢呢,不都是打冷宮裏去嗎?”
“哎呀,王上玩膩的女人,肯定也是香的!”
“不知道王上不要的女人,能不能賞賜給我們啊?”
“啐,想什麽呢,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長什麽模樣!”
……
角落中的女子閉上眼睛,慢慢抱緊了膝蓋,小臉蒼白。
她坐在天窗下面,想離光線近一些。那些話未進耳便出了,她盡量讓自己不去在意那些話。
她現在……很冷。
陰冷和潮濕讓她開始有些暈眩。昨夜她一整夜都沒有睡好,身體本就疲憊,現在經歷了這些,整個人的狀态更是雪上加霜。
耳邊的那些話慢慢離自己遠去,謝芙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不知道昏昏沉沉了多久,感覺自己似乎昏睡了大半日。
謝芙稍微清醒一些時,意識昏沉間,似乎聽到了牢房外面獄卒的說話聲。
那獄卒應是與其他獄卒一道劃拳喝酒時,被外頭驟然打開的門驚到,玩忽職守被當場抓包,當即吓得跪了下去。
“奴才、奴才參見……”
參見誰?
獄卒頭磕到地面,慢慢擡起頭看去,映入眼前的是手持佩劍、一身勁裝的男子。
“平、平平蕭大人!”獄卒認出來了。
平蕭掃了那獄卒一眼,皺了皺眉,往旁邊退了一步。
那獄卒又悄悄掀起眼皮,這一瞧,旋即只覺得三魂七竅都離體了。他、他他出現幻覺了?怎麽似乎看到了那衣擺上的龍紋……不會是、是……
旁邊的幾個獄卒看清來人的模樣,當即吓得魂不附體,砰砰砰在地上磕起頭來,“小、小的見過王上!”
那個獄卒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真的是王上!王上來了!
獄卒的腦袋一時間空了,只吓得不停跪地磕頭。
“讓開,擋着王上的路了。”平蕭冷冷道。
“哎哎哎是,是……”那幾個獄卒連忙起來,順便拉起那個吓傻了的,朝旁邊退讓。
祁硯之邁進天牢,鳳眸陰冷掃過牢獄,一言未發,轉身往裏走去。平蕭帶領幾個暗衛跟随在後,也走進了那昏暗的牢房。
跟在平蕭後頭的牢獄長見王上進去,趕緊對那個獄卒伸手,“快點,鑰匙給我!”
那獄卒沒能反應過來,“啥鑰匙?”
牢獄長氣得差點沒一腳踹他臉上,壓低聲音,惡聲惡氣吼道:“娘娘那間的鑰匙啊!他奶奶的,給我快點!耽誤了王上的時間,你十個頭都不夠砍的!”
那獄卒立即回神,哆哆嗦嗦地從懷裏掏出鑰匙,牢獄長一把撈過去,頭也不回地跟着進了牢房。
“開鎖。”平蕭站在牢房外,冷聲吩咐。
“是是是,小的馬上開。”牢獄長額頭上的汗都要滴下來了,在一串鑰匙中努力翻找。
牢獄中突如其來的陣仗顯然驚到了其他牢房的人。
他們只見數個暗衛分散站在栅欄外,最前首,一道颀長的玄色身影一言未發,無形中散發出的威壓卻覆蓋了整座牢房。
有些人不敢相信他們前腳才說着話,後腳王上就真的來了,有幾個原本大放厥詞,想要一親娘娘芳澤,此時卻吓得如同鹌鹑,瑟瑟發抖縮在角落。
謝芙還未清醒。
昏昏沉沉間,她只覺得耳邊傳來極刺耳的開門聲。
她近日夢魇纏身,聽到這般刺耳粗噶的聲音,條件反射,勉強掙紮着往後退去。
“王上請。”牢獄中抹了把額頭的汗,恭恭敬敬道。
祁硯之适才一直盯着裏面那道荼白的纖瘦身影,鳳眸幽暗。
她閉着眼睛,朝旁邊側過頭,額發淩亂,臉色蒼白,這般看過去,嬌小脆弱得楚楚可憐,很容易惹起旁人的保護欲。
……和摧毀欲。
平蕭等人低頭分散站在牢房外,将其他視線悉數隔絕。
他邁步走了進去。
那道纖瘦的身影似乎聽到了踩在雜草上發出的聲音,瑟縮了一下,往後縮去。
祁硯之走到她的面前,半蹲下來。
熟悉的銀葉疏冷的龍涎香再次傳入鼻尖,謝芙終于慢慢轉醒過來。
她睫羽顫了顫,睜開了眼睛。
旋即,對上一雙冷戾的鳳眸。
他從未這樣看過她。
祁硯之譏笑地看着她,“醒了?”
謝芙清醒過來,明白了如今的現狀,杏眸現出冷意,攥緊了手心,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告訴孤,兵防圖如今是在姜故的手上,是嗎?”祁硯之盯着她道,“若你說實話,孤可以讓你好過一點。”
謝芙神情冷漠,對上男人的視線。表明了她不可能說。
祁硯之忽然被她眼中濃烈的恨意激怒了。
他擡手捏住她的下巴,聲音冷戾,似從齒間一字一頓逼出,“謝芙,你不要自讨苦吃。”
見女子杏眸浮起嗤笑,他的眼神愈發寒冷下去。
謝芙……這個女子,她從一開始便都是虛情假意,一切都是為了接近他,贏得他的信任,為木懷卿奪取兵防圖。
可笑的是,他祁硯之竟然信了。
“謝芙,”祁硯之忽然笑了聲,松開手,聲音聽不出情緒。
“你以為你是誰?”
他唇邊勾起冷笑,手自她白皙的下颌往下,所過之處如野火燎原,帶起她一陣又一陣的顫栗。
“不就是仗着孤喜歡你嗎?”他的手慢慢停頓在某一處,“當孤不喜歡你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會是什麽下場,嗯?”
謝芙身體顫抖,杏眸泛起水光,咬牙艱難道:“……無,恥!”
“孤有的是辦法讓你說實話。”祁硯之漫不經心地道。
“你若執意不說,孤保不準會做出什麽事情。”他的聲音低低,“就在這裏。孤不介意,但你受得了嗎?”
謝芙眼中的淚砸落,身體隐隐顫抖着。
“你幹脆殺了我。”她道。
聽見她的話,祁硯之眸中深暗的情緒忽然停頓了片刻,盯着她,沒有立刻接話。
他不帶感情地揚了揚眉,“殺了你?”
“不,孤不會殺你。”他鳳眸微眯,似和她打着商量,“孤再給你一天的時間,明日這個時候,你還有一次機會和孤坦白。”
話音剛落,祁硯之放開了擒着她的手。
他站起身,轉身走出牢房,抛下一句,“看好她,孤明日再來。若人丢了,你們提頭來見。”
“是是……”牢獄長立即回道。
牢房的門在刺耳粗噶的吱呀聲中關閉,謝芙呼吸不穩,有些輕顫地閉上眼睛。
祁硯之離開,平蕭等暗衛也跟着一道離開了。
四周再次恢複寂靜,這裏晝夜無光,不知道此時是什麽時辰。
不知過了多久,牢獄長的聲音竟再次響起,帶着阿谀的笑,道:“昭容娘娘怎麽過來了?”
“王上都過來探望謝美人了,本宮自然也要過來瞧瞧。”鄭映寒往牢獄長的手上放了一袋碎銀,笑意宛然,“牢獄長辛苦了。”
牢獄長忙不疊點頭哈腰,将碎銀子揣進了口袋,殷勤道:“不辛苦,不辛苦,娘娘這邊請。”
鄭映寒與随身宮女在牢獄長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等到牢獄長開了牢門,鄭映寒從牢門外走進,忽然嫌惡地擡手掩住鼻子。
她四處打量一眼,目光落回那道荼白身影,冷冷笑了一聲,“謝芙啊謝芙,你當初風風光光的時候,可曾想過你也會有今日?”
女子沒有反應。
鄭映寒走近幾步,笑意慢慢擴大,微俯下身,道:“适才,王上來過了吧?王上那般無情,你是不是覺得很痛苦?怪就怪在你不知天高地厚,妄想獨寵加身,才落到這般境地……”
只是,她的話落下許久,都激不起女子的反應。
謝芙甚至理都沒理她。
冷嘲熱諷的她在謝芙面前,竟像個傻子。即便是在如此落敗的境地下,謝芙依舊壓過她一頭。
這個認知出現的一剎那,鄭映寒心中忽然湧起無法遏制的怒火。
她再沒辦法好聲好氣地說下去,猛地甩袖站起。
“謝芙,我們走着瞧吧,我不相信你永遠如此自持。”
話音落下,鄭映寒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出了牢房。
只見她對牢獄長低聲說了些什麽,旋即,牢獄長點頭,笑眯眯地道:“是是,娘娘吩咐的事情,奴才必定好好辦。”
鄭映寒唇邊勾起一抹寒冷笑意。
她最後看了那牢房中的荼白身影一眼,随後便收回視線,帶着随身宮女揚長而去。
等到鄭映寒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外,那牢獄長還是沒有離開。
謝芙秀眉蹙起,杏眸冷冽,看向外面的牢獄長。
“娘娘,這可是昭容娘娘特地吩咐的,小的也不得不辦啊,您說是不是?”隔着栅欄,牢獄長對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就在牢獄長要拍手傳喚人的那一瞬間,牢獄外忽然飄進一陣極其淺淡的煙霧。
那煙霧很快擴散到了整間牢房。
嗅到那煙霧的犯人很快陷入昏迷。
謝芙只見牢房外的牢獄長動作驟然僵硬,沒過片刻,竟直直倒了下去,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饒是謝芙捂住口鼻,也免不了攝入了些煙霧。
正當她意識逐漸昏沉時,輕微的腳步聲忽然靠近過來,一道鴉灰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中。
她聽到那人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內疚:
“對不起,娘娘,奴才來晚了。”
作者有話說:
阿芙終于要離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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