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翌日, 謝芙起身後,外頭的蕊雲便傳消息進來,說绫畫公主到了。
她聞聲出去, 只見祁绫畫雙手撐在身體兩旁,坐在殿中的座椅上,晃蕩着兩條腿,神情恹恹不樂。
“怎麽有空來?”謝芙自座椅後面繞過去,聲音蘊着輕笑。
她朝紙鳶示意了下, 讓紙鳶去準備茶水。
“嫂嫂!”祁绫畫看見她, 眼前一亮,登時站了起來。
“绫畫前幾日就想來了。”祁绫畫嘟着嘴道, “這次啊,特地給嫂嫂帶了只小東西過來。”
說着, 祁绫畫朝旁邊招了招手,站在旁邊的小順子旋即拿着個籠子過來。籠子上蓋着條絲綢, 看不見裏頭是何物。
“掀開吧。”祁绫畫揮揮手。
小順子依言将那絲綢掀開, 重玉宮中的人立即将視線都彙聚過去。只見籠子裏頭卧了只毛茸茸通身雪白的兔子, 一對耳朵耷拉在腦袋上,閉着眼睛正在睡覺。
衆人當即被吸引了目光, 宮女中頓時發出一小陣驚嘆。
那兔子正淺眠着,被這動靜吵醒, 睜開了眼睛,瑟縮地收緊了下爪子。
祁绫畫嘻嘻笑道:“這是绫畫在赤沂山獵獸中途遇上的,本想放了,但想着嫂嫂也許會喜歡, 绫畫便帶回來送給嫂嫂。”
“嫂嫂不怕兔子吧?”祁绫畫問了句, 見謝芙搖頭, 立即興沖沖地過去,從籠子裏将那兔子拎出來,抱給了謝芙。
懷中驟然多了只小家夥,謝芙僵了下,垂眼看着懷中的兔子。
小家夥應是換了個環境還不大适應,在她懷裏不安地瑟縮了下,身體還在抖,黑眼睛滿是畏懼。
她伸手摸了摸兔子的腦袋,兔子感受到了安全,慢慢安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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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畫,我方才見你好像有心事,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謝芙撫了下懷中兔子柔軟的毛發,擡眼看過去。
說到這個,祁绫畫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神情失落下去。
她別開目光,回到椅子上坐下,沒骨頭似的,晃了晃兩條腿。
“嫂嫂,”祁绫畫恹恹地道,“我聽說,那崇禾的六皇子要前來北晏了。”
“崇禾的六皇子?”謝芙一愣,旋即心中念頭微動。懷卿哥哥也在崇禾,難道……
“是啊。”
紙鳶将沏好的茶水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祁绫畫轉頭瞥了眼,端起茶水,“估計着時日,再過兩日便會到了。”
說着,祁绫畫揭開茶蓋,小心翼翼地抿了口茶,卻登時被那滾燙的茶水燙到了。
“嘶——好燙好燙好燙!”
一旁的小順子驚到,立即上前查看,“公主!”
祁绫畫有些怔然地看了着急的小順子一眼,很快反應過來,俏婉的眉眼忽然寒冷下去,一把推開小順子,別過頭,“走開!別碰我。”
小順子望着祁绫畫突如其來的不悅,試了好幾次,話終是沒能說出口,片刻後,攏着衣袖退後幾步,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謝芙若有所思地瞧着,不知為何,方才她總覺得看出了些貓膩。
但她沒有明說,見祁绫畫吸着涼氣,道:“燙到了麽?我這兒備着傷藥……”
“等等,不用拿了——”祁绫畫喚住要離開的紙鳶。
紙鳶聞言停下腳步,見祁绫畫臉色不對,依言折了回來。
祁绫畫捂着有些疼痛的唇瓣,心情失落,忽然悶悶喚了聲:“嫂嫂。”
停頓片刻,她才繼續道:“我……我不想去和親。”
謝芙蹙起眉,“和親?”那崇禾六皇子竟是要來北晏求娶公主的嗎?
北晏如今只有一個绫畫公主,若要北晏與他國和親,連和親人選都找不出第二個。
“我看着姜妃娘娘遠道而來和親,在北晏孤苦伶仃的,已經夠可憐了,我不想像姜妃娘娘一樣。”祁绫畫說着,癟了癟嘴,竟抹起眼淚來。
聽到這句話,謝芙眼中情緒微怔了怔。
她到如今才知道,姜妃娘娘原來是崇禾前來北晏和親的公主。
“哇……”祁绫畫越想越忍不住,跑過去趴在謝芙膝上,嚎啕大哭起來,“嫂嫂,我不想去和親!”
謝芙對這個女孩子莫名有些親近,覺得阿葵若是長大,也約莫該是這個模樣的。
她安撫地問道:“先別哭,你是從哪裏聽來的,崇禾六皇子要來北晏求娶你的?”
祁绫畫哭聲猛地一停。
沉默片刻,她抽抽搭搭地說:“我自己想的。”
祁绫畫自己似也覺得說出來不太好意思,扭着手上的絹帕,癟了癟嘴巴,不再繼續哭了。
謝芙頓覺無奈,點了下她的鼻尖,“那不就是了麽,你皇兄哪舍得将你送去和親?”
縱然是她這般不怎麽參與重要場合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祁硯之是極寵祁绫畫這個妹妹的。
“即便那崇禾的六皇子當真是來北晏求親的,我們也有辦法應對。”謝芙輕聲道。
“嫂嫂說的有道理……”祁绫畫的聲音悶悶帶着鼻音,擡眼看她,“若是真的,嫂嫂會幫绫畫向皇兄求情嗎?”
見謝芙清冷眉眼蘊着溫軟笑意,答案自是不言而明,祁绫畫破涕為笑,抱住她笑了起來,“嫂嫂真好!”
謝芙笑了笑,沒說什麽。
“绫畫感覺,嫂嫂最近和從前不一樣了呢,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祁绫畫注意力轉移,也不再傷心,打量着她,彎眸笑道,“看來嫂嫂和皇兄要有小寶寶了,绫畫要當姑姑了。”
謝芙聽到這話,神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等到她反應過來,耳尖立即便紅了,別開頭去,輕聲叱道:“胡說什麽!”
“绫畫沒有胡說呀,”祁绫畫捧着臉頰,自下而上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嫂嫂害羞起來的模樣真好看,難怪皇兄喜歡。
“皇兄如今不是只寵着嫂嫂一個人,日日留宿在重玉宮嗎,绫畫聽有些宮女都在說呀,宮裏最先誕下皇子公主的,定是嫂嫂沒跑了!”
祁绫畫笑嘻嘻地說完,想起什麽,有些得意,“嫂嫂還不知道吧,鄭昭容和趙昭儀她們這段時間都氣壞了,她們變着法子想見王上,卻總是見不到,可窩火了呢。”
謝芙抿着唇瓣,不知在想些什麽。
祁绫畫嘟嘴道:“嫂嫂,皇兄真的很喜歡你的。你不知道皇兄近日有多累,朝廷的折子拼命往上遞,也不知道是要做什麽,我都不敢去煩皇兄,生怕一不小心惹他不高興。”
“绫畫從沒見皇兄這般對一個女子過,如今北晏皇宮裏,可再找不出其他……”
祁绫畫話還未說完,面上的笑意卻忽然停頓了下,怔住了。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口中猶豫着該不該說下去,結結巴巴,“再、再找不出……”
謝芙察覺到了不對,詢問道:“找不出什麽?”
祁绫畫避開她的視線,頭搖得像撥浪鼓,将心事壓了下去,“沒、沒什麽。”
見祁绫畫不想說,謝芙也沒再勉強。
她想了想,忽然道:“绫畫,你知道碧月宮嗎?”
聽到這三個字,祁绫畫眼神莫名閃爍了下,看向她,磕磕絆絆地問:“嫂嫂,你問這個做什麽?”
謝芙搖了搖頭,“說起來也沒事,只是今日碧月宮附近走了水,我覺得有些奇怪。那一片荒蕪偏僻,怎會無緣無故走了水。”
“興許是哪個看守的宮女不小心打翻了火引子,這才燃起了火勢罷,”祁绫畫囫囵說完,忽然抓住她的手,“嫂嫂……”
謝芙目露詢問,見祁绫畫猶豫半晌,還是說道:“嫂嫂……你,你以後別去碧月宮那邊了。”
少女的話音中含着忐忑和擔憂。
謝芙垂下睫羽,掩去眼中的思緒,并未追問下去。
只輕應了聲,“好。”
為什麽所有人都對碧月宮避之不談?她在碧月宮附近看到的那座華麗的宮殿,到底藏着些什麽呢?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估計着祁硯之此時應該回了議事殿,謝芙站在窗邊,看了半晌天色,還是決定今夜去一趟。
如今已是九月下旬,完全入了秋,夜晚拂來的風已經攜了瑟瑟涼意。
謝芙披了件薄薄的蓮縷披風,帶上披風的兜帽,手中提了一盞宮燈,和紙鳶一道出了重玉宮。
宮燈在昏暗的宮道上發出盈盈的光亮,謝芙總是被那光亮吸引看去,瞧着宮燈外裝飾的栩栩如生的梅花紋樣,不知不覺,思緒便飄遠了。
等到反應過來時,已經來到了議事殿外面。
紙鳶輕聲提醒她,“美人,議事殿到了。”
謝芙嗯了聲,将宮燈遞給紙鳶,自己則順着臺階走上去。
祁硯之早已提前吩咐過,徐屏見到她來,頓時笑呵呵地躬身,“奴才見過娘娘,王上在裏頭呢,娘娘請。”
謝芙颔了颔首,徑直走上前,推開了議事殿的門。
議事殿內很安靜,架子上的雕花描金小香爐燃着袅袅熏香,整個殿內泛着銀葉疏冷的龍涎香。是祁硯之慣用的香。
四周的場景,與她第一次闖進議事殿時分毫不差,但她如今的心境已與那時天差地別。
謝芙轉身關上了議事殿的門,放下披風的兜帽,慢慢走了進去。
議事殿四角都站着聽候指令的小太監,安安靜靜低着頭,沒有看她。
謝芙憑着記憶走進去。
繞過屏風,走進裏間,果然看見一襲玄色衣袍的男人倚在坐榻上,垂眼翻看手中的奏折。
聽到她來的動靜,祁硯之也沒擡眼,一絲反應都沒有。
謝芙解下披風,放置在一旁的架子上,上前走到祁硯之坐榻旁,輕輕坐下,“王上。”
祁硯之掀起眼皮,狹長鳳眸盯住她。
作者有話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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