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謝芙笑了笑, 沒說什麽。
姜幼瀾盯着她,妩媚的眉眼微微皺起。她發現,她越發看不透這個女子了, 她方才的警告明明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若是尋常女子,定會吓得臉色煞白,可謝芙竟仍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
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姜幼瀾正要說話,誰知這時, 小謝葵從後殿咋咋呼呼地跑了出來, 直沖到她們桌旁,興高采烈道:“皇姐, 姜妃娘娘,小宛姐姐給了阿葵好多糖稞子。”
紙鳶跟過來, 臉上帶着歉意,“阿葵性子活潑, 奴婢沒能看住。”
小謝葵粉嘟嘟的臉上沾上了紅色的糖漬, 葡萄似的眼睛朝着兩邊看了看。
皇姐和姜妃娘娘都是大美人, 一個白一點,一個紅一點, 她都好喜歡呀。
小謝葵眨眨眼睛,先把紅滟滟的糖稞子給了謝芙一個, “皇姐給。”
見謝芙接了,然後又邁着腿走到另一邊,把滿是糖汁的小手往姜幼瀾面前一伸,“姜妃娘娘, 你也吃。”
那雙小手沾着紅滟滟的糖汁, 粘粘膩膩, 姜幼瀾素日最喜幹淨,這一幕簡直看得她頭皮發麻,嫌棄地別開頭,“髒死了,本宮才不吃。”
“很好吃的呀,娘娘你嘗一個嘛。”小謝葵不理解地睜着圓眼睛,又往前遞了遞手。
姜幼瀾惱了,正要說話。
誰料地上有顆小石子,小謝葵不小心一腳踩上去,失去平衡,啊的一聲,竟然一把撲到了姜幼瀾懷裏,那雙沾着紅滟滟的糖汁的手直接按在了姜幼瀾的衣裳上!
謝芙和紙鳶看得一僵。
小謝葵趴在姜幼瀾懷裏,終于反應過來,把手伸出來,一癟嘴就要哭,“糖稞子壓壞了……”
姜幼瀾看着自己身上沾了兩小巴掌糖汁的衣裳,眼前發黑,一口氣上不來,差些要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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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手拎起小謝葵,咬牙切齒,“這下就算你不想去,也得給本宮去沐浴。”
見姜幼瀾氣勢洶洶地拉着小謝葵要走,謝芙站起身,“姜妃娘娘……”
姜幼瀾轉身,看懂了謝芙的意思,揮了揮手。
“走吧走吧,反正本宮這裏沒其他人,多留一個也無妨。”
說完,姜幼瀾也不等她說話,回身拎着小謝葵走了,她是片刻也忍不了了,她要立刻傳召宮女準備沐浴。
“氣死本宮了……今日你非得給本宮從裏到外洗幹淨不可。”
姜幼瀾氣沖沖的身影與小謝葵一同消失在宮殿後,紙鳶終于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美人,這下您也可以安心了,我們走吧。”
謝芙收回視線,唇邊抑制不住輕彎了彎。
見阿葵與姜妃娘娘處得融洽,倒是與她還要更親密些,她确實不用再擔心了。
謝芙收回視線,轉身與紙鳶一道離開了。
涼風撫過寂靜的英華宮,四角的花樹在風中輕輕搖曳,花瓣纖長妖冶,往外延展出去。
如今已至九月中旬,秋寒漸濃。
西樓卻是愈發開得盛了。
***
回到重玉宮,用過午膳後,謝芙閑來無事,來到了偏殿臨窗的書桌旁。
書案上擺放着筆墨紙硯等用具。
重玉宮由工匠精心打造出來,什麽東西都是挑上好的添置,精美又實用,只是她從前不在意這些,也用不到筆墨紙硯這類物什,便從未留心過。
謝芙在書桌前坐下。
書案上放置着上好的硯臺,硯臺上還镂刻了精致的梅花紋飾,很是精致小巧。她盯着那梅花看了片刻,指尖輕觸上去,觸感冰涼,镂刻出的梅花栩栩如生。
說到梅花,不知為何,她心中忽然想起什麽。
那人身上,也帶着極幽淡的梅花香氣。但尋常時候是聞不見的,只有在靠得很近的時候,才能隐約聞到些許梅香,尤其是動情時,那梅香便愈發濃郁……
回憶戛然而止。
謝芙皺眉,暗唾了下自己,有些懊惱。
她想他做什麽。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拾了墨塊,磨起墨來。
只是過了半晌,拿着筆不知道要寫什麽。
她腦中總是控制不住浮現那道陰冷恣肆的身影,總也抹不去。
她恨得厲害,咬了咬牙,刻意不去想他,在紙上開始寫木懷卿的名字。
可寫着寫着,無意識中卻總改了筆鋒,懷卿哥哥的名字才寫到一半,便又被祁硯之三個字覆蓋了。
寫到後面,謝芙看着滿宣紙上的祁硯之三個字,咬着唇瓣,深吸口氣。
她将筆沾了墨汁,用力地在上面劃了兩個叉,然後開始毫無章法地塗抹,等到她再也看不清原本的字跡,便一股氣扔了手中的筆。
旋即将宣紙揉成團,扔進了紙簍裏。
不寫了。
寫了徒惹自己生氣。
謝芙起身離開,回到寝殿,便回了床榻上去睡。
紙鳶方才一直在瞧她,從書桌旁邊經過時,見自家美人在紙上塗塗改改,神色總是冷的,不由納悶。
她擔憂着美人的身體,現下見美人主動去睡了,終于放松一口氣,過去給她放下了床簾。
謝芙這一覺睡得很沉,一直睡到外頭天色都暗下來。
重玉宮中燃起了點點燭火,自議事殿回來,換了一身绛色衣袍的男人走進重玉宮。
“謝芙呢?”祁硯之淡淡道。
蕊雲小跑過來,悄悄看了祁硯之一眼,福身道:“回禀王上,美人還在睡。”
祁硯之沒說什麽,轉身走向了寝殿。
然而王上走了,蕊雲卻還站在那裏,望着那道身影離開的方向久久不動。
旁邊一個宮女見狀,不由過來拍了拍她,“蕊雲,還愣在這做什麽呢?王上來了,估計一會兒美人醒來,要傳晚膳,我們先去廚房看看。”
蕊雲吓了一跳回過神來,別開視線,撅起嘴道:“知道了。”
旋即便不甚高興地低下頭,跟着那宮女走了出去。
祁硯之正往寝殿走去,只是,在經過隔壁偏殿時,餘光似乎注意到了哪裏不對,步伐稍停了停。
他掀起眼簾看去。
只見那偏殿中,原本幹幹淨淨,整潔如新的書桌上,筆墨紙硯都有被移動過的痕跡。
祁硯之看了片刻,忽然調轉了方向,走進那偏殿中。
他走過書案,見案上留下了幾滴墨汁幹涸的痕跡。
謝芙今日在這裏寫過東西?
祁硯之心中微頓,幽沉眸光掠過書案,自那些筆墨紙硯上掃過,最後忽然定格在了旁邊的紙簍中。
——紙簍中幹幹淨淨,卻有一團被扭得亂七八糟的宣紙。
他走過去将那紙團撿起,展開。
卻見那張宣紙上,是滿滿當當,疊加了無數次,淩亂得幾乎看不出是寫的什麽的墨跡。
他分辨了片刻,忽然在一團淩亂的筆鋒中看出了木懷兩個字。
木懷……木懷?
這兩個字太過熟悉,寫的是什麽已經昭然若揭。
他手中一頓,有些怒火自心中升起,陰沉下去。
她竟然還惦記着木懷卿?
祁硯之鳳眸浮現狠厲冷意,正要将那宣紙撕碎成片,然而,冷不防下一秒,他卻忽然注意到似乎有哪裏不對。
那木懷卿的字跡上面……似乎還有別的。
祁硯之略皺起眉,複又仔細看去。
等到看得分明了,他拿着那張宣紙的手忽然一頓,鳳眸微微凝起。
除了幾個明顯的木懷卿的名字,那宣紙上……
竟滿滿當當,都是祁硯之三個字!
這句話在他心中無聲響起時,祁硯之便是一僵。旋即,只覺得心尖仿佛燃起了簇火苗,慢慢灼燙起來,連帶着呼吸都沉了不少。
她寫的……竟是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
恰在此時,隔壁的寝殿忽然傳來很小的動靜,似睡夢中的女子翻了個身。
祁硯之沒有再停留,放下手中的宣紙,走出了偏殿。
寝殿內寂靜無聲,身着寝衣的女子陷在柔軟的雲被中,呼吸細細,安靜睡着,如墨般的長發在床榻上披散開來,襯得她愈發嬌小。
祁硯之走進去時,看到的便是這番景象。
他一言未發,走到床榻邊坐下,垂下眼眸,看着床榻上睡得很熟的謝芙。
她閉着眼眸,燭火投在她清麗的臉上,将纖長的睫羽拉出一道微顫的影子,好看得動人心魄。
忽然又想起适才在偏殿看到的那張紙……
那張宣紙上,寫的竟然都是他的名字。
是他祁硯之的名字。
這個念頭升起的那個瞬間,祁硯之心神頓震,只覺得呼吸沉了不少,連帶着身體深處都灼熱起來。
他俯身下去,“阿芙。”
“嗯……”睡夢中的女子無意識地輕呢了一聲,本能地靠近過來,聲音輕軟,帶着滿滿的嬌糯。
幾乎是一剎那,祁硯之眸光深暗下去。
作者有話說:
除了更新之外的修改都是捉蟲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