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謝芙不願再在此多留,斂下眼眸,“臣妾還有事,先行離去了。”
說完,她朝祁绫畫望去一眼,示意自己先行離開,随即便轉過身朝來時的宮道走去。
紙鳶也匆匆地朝鄭映寒等人欠了欠身,随後跟上去一并離開。
祁绫畫“哎”了聲,沒能叫住謝芙,只好作罷,縮回腦袋惆悵地嘆了口氣。
鄭映寒斜睨她一眼,嬌媚的眼眸彎起,捂嘴笑道:“沒想到公主有朝一日竟也能吃癟,這位謝美人倒是真真厲害呢……”
這話藏着深意,暗指謝芙位份不高卻對公主無禮,存心離間,讓她心中起隔閡。
祁绫畫不蠢,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皺眉掀起眼皮掃了鄭映寒一眼,沒什麽好脾氣,福身道:“昭容娘娘,绫畫也先離開了。”
話音甫落,只見祁绫畫腦袋一扭就飛快跑走了,沒一會兒就不見了身影,貼身宮女登時滿臉苦色,在後頭追得夠嗆。
鄭映寒注視着少女的身影飛快遠去,收回目光冷哼一聲,不甚高興道:“這公主簡直油鹽不進。”
一旁的鄭琮微笑着說:“公主尚小,小妹又何必自降身份和孩子計較?”
這話落下,鄭映寒心中想起別的事情,頓了頓看向鄭琮,道:“還沒問過三哥,覺得那謝芙如何?”
“王上的妃子,自然是美人。”鄭琮不可置否地點評。
鄭映寒笑了一笑,望向遠處的飛檐翹角,想起不久前聽下人們悄聲議論王上接連兩日宿在重玉宮,眼中浮起怨忿神色,又看回鄭琮,道:“那三哥可要好好把握機會了,能得到王上的寵愛,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夠做到的。”
她又補充道:“聽說那謝芙是齊寧的公主,方才三哥也瞧了不是?身段極好的。”
鄭琮聽出她的話外音,笑了聲,輕輕扯眉:“小妹這是什麽意思?”
“三哥就別和小妹裝糊塗了。”鄭映寒說着,一邊撫了撫鬓角的碎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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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四周群臣已然散得差不多,四面沒什麽人,鄭映寒才略放低了聲音,委屈道:“那謝芙如今大有寵冠後宮的勢頭,若當真這般下去,哥哥讓小妹我如何在後宮自處?”
“三哥,你就當幫小妹這一個忙,”鄭映寒看向鄭琮,“再者說了,那謝芙生得這般風姿,三哥難道就沒有動過一點其他的心思嗎?”
比如……将之搶過來,據為己有。
鄭琮沒有反駁鄭映寒的話,眼神沉沉。
但是他也沒有立即應下,似乎心中尚且有一絲顧慮。
……那可是王上的女人。
不多時,腦海中方才那道如梨花般纖瘦的倩影再次一閃而過,那女子一顧一盼間都帶着疏離與清麗的神韻,動人心魄。
鄭琮心思浮動片刻,望向遠處已然快要走空的宮殿。
他這才微笑了下:“你放心便是。”
三哥這是應下了?
鄭映寒心中驚喜,面上立即揚起笑容,盈盈一福身,道:“多謝三哥幫忙。”
***
那張字條上所寫之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很快便能揭曉。
謝芙衣袖中的手心緊緊捏起,面上雖然不顯,心中卻如有急促鼓點咚咚敲打,讓她安心不下來。
紙鳶自後頭跑過來,好不容易才追上她,“美人!”
謝芙步伐一頓,看回紙鳶。
見紙鳶氣喘籲籲,她輕聲道:“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
“啊?”紙鳶才跟上來便聽到她如此說,登時愣了。
謝芙道:“我會盡快回來的,不會再像上次一般。”
紙鳶反應過來,知道自家主子會錯了意,卻不知如何解釋,只好福身行禮應承下來:“是,奴婢這便回去了,美人自己一人千萬小心些。”
謝芙沒說什麽,攥緊了手心,轉身繼續往宮道另一頭走去。
紙鳶望着她離開的背影半晌,舒了口氣,還是先折道回了重玉宮。
這條宮道來來往往的人不多,十分安靜,謝芙一直聽着身後腳步聲遠去,直到消失不見,這才回頭望去一眼。
她心下略有思量,擡眸掃過四周。
無巧不成書,她原本不知道那張字條上所寫的錦瑟宮的位置,本想去問紙鳶,又覺得這般突兀詢問太奇怪。
方才绫畫公主帶着她繞了皇城宮道,一路邊走邊介紹時偶然提起一句,她便特意留心了。
錦瑟宮是座被遺棄的小宮殿,在祁硯之登基前,是先帝後宮妃子的居所,但祁硯之登基後并沒有着意令人翻修,也因這一帶地段不好,因此錦瑟宮便被廢棄了,平日裏沒有多少人去。
謝芙半途轉了方向,憑着記憶往錦瑟宮去。
她一路避着過往的太監宮女走,時走時躲藏,終于兜兜轉轉來到了錦瑟宮外。
錦瑟宮大門敞開着,內裏十分荒蕪,無人打掃荒草叢生,她捏了捏手心,走進宮殿,試探地問了句:“有人嗎?”
不消片刻,仿佛應和着她的聲音,宮殿角落的一側傳來荒草被踩踏發出的窸窣聲。
只見一人從暗處走了出來,還是清秀斯文的少年模樣,卻與第一次見時怯懦閃躲的模樣大不相同。
果然是儲黎。
儲黎走到她近前,恭敬地朝她拱了拱手:“奴才見過娘娘。”
見這裏似乎不是說話的地方,儲黎又伸手示意道:“娘娘這邊請。”
謝芙沒說話,跟了過去。
儲黎走在前頭,将她帶到了側殿隐蔽的暗角。
謝芙才站穩便問道:“那日你給我的字條……”
儲黎點頭:“字條上所言皆屬實。”
“所、所以……”謝芙心跳如鼓,一時激動上前抓住他的手,眼眶有些紅了。
“所以,懷卿哥哥還活着,對嗎?”
儲黎動作一滞。
看着眼前女子緊緊抓着自己的手,僵想原地。伴随着她的靠近,屬于女子的清冷馨香悠悠沁入鼻尖。
他還是個少年,心裏一慌連忙掙脫了,好半晌才讷讷道:“是的,木少将還活着。”
謝芙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唇角微彎,杏眸微濕,“活着便好……”
半晌,她回過神,又望向儲黎,“那如今懷卿哥哥在哪裏?”
儲黎肅容道:“木少将知道您在這裏,已然來了北晏,再過一段時日便能到京城了。”
當真?!
謝芙睜大眼眸,怔松過後卻是反應過來,一下子慌了神:“不、不可以!祁硯之的手段他難道沒聽說過嗎?這裏太危險了,他不能來!勞煩你替我轉告他,千萬……”
儲黎望着她,卻直接打斷了她接下去的話,“木少将是來救您的,公主。”
他的聲音铿锵有力,還特地在最後兩個字上加了重音,提醒她的另一個身份。
謝芙到嘴邊的話頓時斷了,唇瓣翕動了一下,卻沒能發出聲音來,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儲黎,眼眸中的淚珠欲墜不墜。
是啊,原來她也是齊寧的公主。
可是……
齊寧已經亡了啊。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男人恣肆的模樣,和在帳缦間毫不憐香惜玉的羞辱,謝芙的身子不禁隐隐顫抖了一下。
但懷卿哥哥來了……
來了也好,若救不了她,便将阿葵帶出去。
謝芙咬緊牙關,如此想着,沒有再說什麽。
儲黎望着她隐忍的模樣,心中不由升起憐惜,道:“娘娘先忍耐一段時間,等木少将到了京城,定會想辦法救您和謝葵公主出去的。”
謝芙唇邊彎起笑意,嗯了聲:“多謝你。”
她的注意力轉到儲黎面上,久遠的記憶浮現,目光逐漸溫軟。
凝視他片刻,說道:“儲黎?原來你叫這個名字,從前在懷卿哥哥身邊見到你時,你還只是個孩子。”她對當年的記憶已然模糊了,但還好有些印象。
儲黎聽了這話,臉頓時紅了。
他不自在地咳了聲:“都是當年的事情了,奴才已經長大了。”
謝芙輕輕笑了笑,一筆帶過,念及時間已然不早了,便仔細囑咐他道:“你在宮裏千萬小心些,這裏不比齊寧,處處都危險……我沒辦法久留,須先離開了。”
儲黎心中一暖,應聲道:“奴才遵命。”
他低下頭去,注視着腳下荒草叢生的泥土。
耳邊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他沒忍住,又擡眼望了眼不遠處逐漸走遠的水藍身影。
……初次見到她時,他還只是個怯懦卑微的下人。
雖然如今遭遇了這些事情,但不幸中的萬幸,公主還好好活着,他終于不再像從前一樣畏畏縮縮,能夠真正幫上她了。
作者有話說:
儲黎:(小本本記下來)今天晴,見到公主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