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謝芙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沒有多想。”
她言罷,又擡步慢慢往前走去,紙鳶連忙跟上。
謝芙繞過花圃,視野變得開闊起來,只見不遠處矗立一棵參天大樹,樹下的樹根盤虬錯節,她循着看過去,忽然看見樹下似乎蹲着一個身影,露出一點衣角在外面。
禦花園怎麽會有旁人?
紙鳶也瞧見了那道身影,上前一步,警惕揚聲道:“誰在那裏?”
聲音傳過去,驚動了樹下的那道身影,那人有些踉跄地站起身,退後幾步,露出了全貌。
看起來年紀不大,應該是太醫院的小藥師。
那小藥師扭頭看過來,看見謝芙和紙鳶,連忙放下手中的藥鏟過來行禮,不知是不是做錯了事情,頭壓的很低:“奴才見過謝美人。”
謝芙沒說話,看着那小藥師不語。
紙鳶打量着小藥師的衣着,問道:“你是太醫院的?”
小藥師畢恭畢敬地回答:“是。”
紙鳶皺起眉頭,不怎麽相信:“這裏是禦花園,你怎會在此處?”
還如此鬼鬼祟祟的。
見那小藥師一直低着頭,紙鳶又道:“擡起頭來,你一直低着頭,是怕我們美人責罰你嗎?還有,你怎麽在禦花園鏟東西?”
小藥師聞言聽話擡起頭,露出一張眉清目秀的臉,看樣子不過十七八歲。
他擡起頭後,看了謝芙一眼,卻立即移開視線,躲避地望向了別處,解釋道:“師父交代要尋一味草藥,奴才聽聞禦花園興許能尋得這味草藥,便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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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芙微不可察地蹙眉,打量着面前站着的小藥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個小藥師揣着什麽事情。
方才他看過來的那一眼,也似乎飽含着複雜深意。
而且,她瞧着這個小藥師隐約有些面熟,但她忘記是在什麽時候見過了。
紙鳶只當小藥師是目睹美人容貌不好意思,沒有太過在乎,打量小藥師片刻,忽然認出來:“你是那日跟着崔院首過來的小藥師?”
小藥師颔首,應承道:“崔院首是奴才的師父。”
原來是這樣。紙鳶點點頭看向謝芙,似乎是征詢她的意思,謝芙并不打算為難一個小小藥師,掃了那小藥師一眼,只道:“你走吧。”
那小藥師彎腰謝了禮,回去将藥鏟放入籃中,随即便快步離去了。
謝芙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恹然,紙鳶瞧着她的模樣,安撫道:“美人若是累了,我們便回去罷。”
謝芙點了點頭,二人往禦花園的另一條路逐漸走遠。
只是,待她們二人離開禦花園後,禦花園的一個隐蔽的角落裏,卻忽然發出一陣窸窣的聲音。
随即,那本該離去的小藥師竟無聲無息地從中走了出來。
只見他神情平靜鎮定,哪裏像是方才怯懦的模樣?
小藥師靜默地注視着謝芙離去的身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再也看不見了,這才收回視線,轉身離去。
***
回到重玉宮的途中,謝芙注意到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面上都喜氣洋洋,除了往各宮端茶送水的人,其他手中皆拿着裝飾用的物什,十分忙碌的模樣。
謝芙停下腳步,望着那些忙碌的宮女,問道:“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紙鳶也順着方向瞅了眼,了然一笑:“這個啊,美人可能有所不知,過幾日便是王上的誕辰了,阖宮上下都在為王上的誕辰做準備呢。”
紙鳶說完,眼睛滿是期待地瞧着謝芙的反應,似乎在期待她會怎麽做。
“原來如此。”
然而,提及這個人,謝芙眸中溫軟便淡去許多。
她興致缺缺地轉回頭,随後便沒了下文。
紙鳶跟在她身後,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問:“美人不為王上準備些什麽嗎?王上很寵愛美人的……”
身後的聲音落下,謝芙步伐微頓。
準備禮物麽?也是,如今她在這皇宮中,一切都掌握在祁硯之手上,前兩日他含怒而去,現今若不什麽都不準備,恐怕會再讓他找到什麽找她麻煩的由頭。
念及此,謝芙斂下眉眼,只好道:“你看着辦便是。”
***
這幾日,祁硯之被朝廷公務纏得脫不開身,并沒有閑暇時間去重玉宮。
這日,入了深夜,守在議事殿外的徐屏忽見許久未見的趙昭儀帶着宮女前來,宮女手上還挎着個食籃。
徐屏一瞧便知道趙昭儀前來的用意,只是王上吩咐過了不許讓人進去打擾,還是上前行禮道:“奴才見過昭儀娘娘。”
大太監徐屏自稱奴才,可誰真敢把他當奴才?趙晚媛面上浮起笑容,連忙說:“徐公公免禮。”
頓了頓,趙晚媛看向大門的方向,試探地笑了笑:“王上可在裏頭?”
徐屏攏着衣袖,道:“王上吩咐過了,不許旁人進去打擾,昭儀娘娘還是先回吧。”
趙晚媛眼中希冀逐漸散去,只是卻并沒有回去的打算,她專程來看王上,還帶了精心制作的點心,怎能沒見到王上就回去了?
念及此,趙晚媛锲而不舍,繼續說道:“本宮只是想來看王上一眼,順道送些糕點,很快便回去了。王上這幾日事務繁忙,若是忙壞了身子可不好,還是勞煩徐公公進去通傳一下罷。”
徐屏面露為難,卻還是沒松口:“王上确實說過不許旁人打攪,娘娘這不是為難奴才麽?”
這老太監怎麽油鹽不進!
趙晚媛有些惱了,擰着帕子站在殿外,決定破罐子破摔,忽然朝殿內喊道:“王上,臣妾只是想見您一面。”她聲音嬌柔哀傷,任誰聽了都要動容。
徐屏見擋不住這位娘娘,眼觀鼻鼻觀心,垂下眼簾不再說話。
過了半晌,議事殿大門從裏面推開,小太監出來,躬身道:“娘娘請。”
見此番情景,趙晚媛頓時大喜過望,臨走前故意瞥了一旁的徐屏一眼,才扭着腰肢婀娜的走了進去。
議事殿內焚着縷縷龍涎香,十分靜谧,地上玄黑的大理磚石泛着冰冷的光澤,支撐殿頂的高柱上镂刻着巨大的金龍紋飾,金龍眼瞳向下,不帶感情地俯視殿內。
趙晚媛帶着宮女,一直跟着小太監走進側殿,剛剛拐入屏風後,便瞧見了不遠處的男人。
祁硯之一襲明黃龍袍,正倚在榻邊看奏折。
一眼望去,男人容貌俊美,低垂的狹長鳳眸掃視奏折上的字跡,如天上神祗般不可亵渎。
只是眉眼間的陰冷為他添了幾分病态,帶着一種致命的攝人氣息。
趙晚媛看見不遠處的身影,心立即砰砰跳動起來,面上更是露出羞怯,不敢直視。
想來沒有人會不喜歡王上,如此優秀又如此俊美的男人,怎麽可能不惹得女子芳心萌動?每一次見王上,她都會淪陷進女兒家的羞赧之中,又緊張又期待。
趙晚媛這般想着,随即娉娉袅袅來到階前,捏着嬌柔嗓音道:“臣妾見過王上。”
祁硯之沒有擡眼,只道:“怎麽來了。”
“王上這幾日實在辛勞,臣妾瞧着心疼,便特地過來看看王上。”趙晚媛柔柔說着,瞥了眼身旁的宮女,宮女随即将食籃遞給小太監,“臣妾親手為王上做的糕點,王上嘗嘗。”
祁硯之掀起眼皮,看向下首。
案幾上點燃的燭火倒映進他冷淡的黑瞳中,幽深不見底。
他掃了眼小太監,小太監當即會意,将那食籃放置在了一旁。
“王上這是不喜臣妾的手藝嗎?”趙晚媛見狀,忽覺委屈。
祁硯之漫不經心地應付了句:“孤一會兒再吃。”
言罷,他随手将那奏折扔回了案幾,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聽見這話,趙晚媛才高興起來。
她秉着手在底下站了會兒,不知道想起什麽,面上忽然露出不高興的神色:“王上,您平日少踏入後宮,怕是不知後宮發生的事情,臣妾受了委屈也無從傾訴。前兩日後宮便有人枉顧宮規,故意擾亂宮闱,這不是在和王上您作對又是什麽?”
祁硯之這才淡淡擡眼,“怎麽了?”
他的視線散漫,又帶着無法忽視的壓迫感,趙晚媛咽了口唾沫,既欣喜羞怯于王上的注視,一邊又在忐忑自己今日打扮得是不是好看。
只是想到謝芙清清冷冷的那道身影,還有重玉宮,她便又義憤填膺起來:“是關于那謝美人的!”
“哦?”祁硯之道,“她怎麽了?”
“王上,您新封的那謝美人當真秉性不佳,見了臣妾無禮不說,還當衆讓臣妾難堪,臣妾可受了天大的委屈!”趙晚媛刻意添油加醋,将事實歪曲。
情至深處,還捏着絹帕抹起淚來,滿是氣憤:“她還說什麽不屑于王上的寵愛,依臣妾看,她不過是欲擒故縱,故意這麽說罷了!”
祁硯之的眸色在她說到“不屑于寵愛”時略沉了沉,漆黑宛如深沉霧霭,看不透在想什麽。
只是聽到後面,他忽然輕笑一聲,聲音聽不出情緒:“欲擒故縱?”
“是啊!”趙晚媛沒注意到上首男人的情緒變化,只抽抽搭搭地說道,“這後宮之中的妃子哪個不渴求王上憐愛,謝美人得了王上賞賜的重玉宮,本就是天大的殊榮了,可她還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不是欲擒故縱是什麽!”
祁硯之道:“孤知道了。”
這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頓時将趙晚媛聽得愣怔了。
難道王上不生氣,也不打算懲罰那個女人嗎?
念及此,趙晚媛淚眼婆娑地擡頭,言語間幾分委屈:“王上?”
只見上首的男人眸色冷沉,許久後才道:“孤會懲罰她的。”
作者有話說:
架空,私設後宮位份從高到低為:皇後,貴妃,妃,昭儀,昭容,婕妤,美人,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