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又一聲嬌滴滴的“小哥哥”,直把謝東來驚得肝顫。他連忙後退幾步擺着手,說:“可別這樣,你這麽一叫,我就怕你扯我褲子。”其實謝東來想說的本不是這個,只不過話到了嘴邊,就轉了個向。
這實在是怨不得他,誰叫那時的情形太過讓人恐懼,那是自己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時候,怎麽不叫人難以忘懷呢?那一聲聲含着淚水的“小哥哥”,伴随着齊安寧撕心裂肺稀裏嘩啦的哭喊聲,又怎能讓他對這個看似親昵的稱呼坦然面對呢?
話一出口,就見得齊安寧臉色沉了下去,顯然也是立即想到了當初的畫面。他低垂下頭,能看到他纖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不多時,別過眼,一副委委屈屈地樣子,癟癟嘴說道:“好吧,怕了你了。”随即又仰起頭,開心起來,笑道:“那我平時就叫你東來,高興了就叫你東來哥哥。”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在一個稱呼上如此糾結,但謝東來還是無奈地順着他的意思說道:“好吧,随你吧。”
“東來哥哥,伸出手來吧。”他神神秘秘地将手伸到腰間,露出一副得意的模樣,對謝東來擠眉弄眼地說道,不過再怪的模樣,經他一演繹,又顯得有種別樣的俏皮。
謝東來不明所以,伸出一只手,攤開來放在齊安寧的眼前。
齊安寧從腰間抓住了什麽東西,神神秘秘地将握成的拳頭貼放在他的手心,又舒展開來,一塊硬質的物體落在掌心。
是半塊環佩,白潤暖玉質地,上有簡單流雲紋飾,又墜有紅色長穗,可憑一紅繩系于腰間。
齊安寧又獻寶一般掏出另外半塊,兩者相拼,正好成為一塊完整的環佩。
謝東來心中一動,柔聲問道:“這是幹什麽?”
“定情信物啊.”齊安寧笑着說,“我和你一人一半,我們相隔宮牆內外,見面不易,姑且憑借這半塊環佩以慰相思吧。”
“東來哥哥。”他将仍舊攤開的謝東來的手握住,将那半塊環佩包覆在手心之中,“自分別後,我就一直心念着你。這塊環佩是奶娘阿慶去世前交給我的,并不是什麽稀罕東西。但這流雲是我親手雕的,這長穗是我親手系的,你可要好好收着,不許弄丢了。”雖然他面上帶着笑,但眼神中卻透露出認真和堅持。
謝東來原想着齊安寧對他的這些甜言蜜語只是為了拉攏自己而逢場作戲的罷了,畢竟他如今若是想擺脫被指婚給人的唯一的出路就是自己把自己嫁出去。謝東來原想着,哪怕是面對自己,齊安寧心中也是一萬個不願意的。而看到此時他的眼神,他竟一時分辨不出齊安寧到底是演技超群入骨到完全代入角色了,還是他也有些真情實意在其中。
也罷,先動心的人先輸,他從答應給他做驸馬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宣告自己是他的俘虜,他的手下敗将了。
謝東來遲疑着将環佩系在腰間,齊安寧見了,立馬開心得眼睛都彎了起來。他又在懷裏猶豫不定地摸索了一陣,最終下定決心掏出來一個錦囊來。鵝黃色的錦囊質樸而老舊,謝東來将它遞給了齊安寧,不自在地別過頭小聲說:“喏,禮尚往來。”
打開來看,竟是一只翠綠瑩潤的玉镯。齊安寧有些驚訝地擡頭看着謝東來。
謝東來佯裝咳嗽了一聲,微紅着臉說道:“這是我娘在我哥大婚前給我的,說我們哥倆一人一個,給自己媳婦的。”當初他初回京城,謝夫人在喜悅之餘,也不冷落的自己的小兒子。夜裏将他叫到房中給了他這個玉镯,囑咐他:“若有一天遇到真心人,就将這玉镯交給她,以表心意。”自從答應了齊安寧的要求之後,他便幾次三番猶豫不決,思考着是否要将此物送給齊安寧,謝夫人也有意無意地提醒過幾次。可是他不敢确信齊安寧是不是值得将這份心意托付的真心人,也不敢确定作為一個男人,會不會認為這份禮物是對他的一種侮辱。他視線不敢看向齊安寧,小聲嗫嚅道:“诶,我還是再自己準備一個信物吧,這個镯子是女人用的,只怕你不會喜歡。”
“東來哥哥。”齊安寧打斷道:“你親手幫我戴上好不好?”
說着,他就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遞在謝東來的面前。謝東來遲疑了一下,看着他臉上沒有半點勉強和不樂意,于是拿過玉镯,一手執住他的左手,一手為他戴上。恍惚間,竟有種現代替自己新娘戴上結婚戒指的錯覺。玉镯摩擦着齊安寧的手,并不費太大的力氣便戴上了,大小剛剛好,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翠綠剔透的玉镯襯得他纖細的手腕更加白皙動人,他輕輕轉動了下手腕,用手撫摸了一下玉镯,連謝字也不說,直接上前來,踮腳笑着吻上了謝東來的額頭。
這是他們十多年分離之後第一次這樣親密的接觸。齊安寧的嘴唇柔軟潤澤,只是有些涼,和記憶中那個形容枯槁的帶着絕望的吻全然不同。雖然只是吻在額頭上,但還是讓謝東來有些心神蕩漾,他也情不自禁的擡手回抱了齊安寧。
“咳咳……我們來得真不是時候。”這片刻的溫馨還沒有感受得清楚,就被打斷了,謝東來一驚,立刻放下了剛剛接觸到齊安寧肩膀的手,就往後退,反而齊安寧倒是一副慢悠悠地動作看向來人。
說話者是一個身着深藍長袍的年輕人,金冠束發,一身貴氣,神情頗有些倨傲。他的身後正跟着一群年齡分布頗廣的文官,不難看出,這正是大皇子殿下齊景瓊。
“我本想同我這些朋友找個清靜地方談論些詩書,沒想到打擾了皇姐的美事,實在是罪過,還望皇姐見諒啊。”齊景瓊笑得頗為真誠,但眼神卻不住地打量着謝東來,眼中閃爍着不知道心裏在想寫什麽。他身後的文官們大多是長幼有序,大男子主義的推崇者,自然多與離經叛道的長公主齊安寧不對付。年輕些的還好,還能露出個不怎麽真誠的笑容行禮。一些年紀大些的老學究,就完全不給齊安寧和謝東來好臉色看,其中一人竟故意用着不大不小的聲音說着:“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女子抛頭露面私會男子,這成何體統。”随後被人拉着袖子,不情不願地停止了。
大皇子佯裝不悅地指責道:“吳大人,總是心中再不滿,也不可這般唐突了皇姐。畢竟是我們打擾在先,應該道歉才是。皇姐,吳大人只是心直口快,言語上有些冒犯,還望皇姐別怪罪才是。”但他實際上大概是很贊同這位老學究的說法的。這位吳大人,還敢稱之為大儒,實際上這般蠢笨不堪的人,只會被人拿來當槍使。沒想到大皇子一派對長公主竟是如此不尊重,連這下官都能随口侮辱公主殿下。謝東來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厲聲說道:“哪個吳大人,你們見到公主不行禮,已是不敬之罪,又在公主面前随意喧嘩,此又為犯上之罪,這般擾亂朝綱的舉動都能做出,不知幾位大人又有何德何能來擔當朝廷重任?”
這群平時被追捧,被慣着的老學究們,何曾有人對他們如此出言不遜,哪怕是大皇子殿下對他們都是以禮相待,和和氣氣的,如今遭到如此呵斥,雖然心中也是驚懼萬分,但又死要面子不肯認輸,一個個憋得面色通紅。
連大皇子也一下子愣住了,沒想到謝東來竟然一點情面也不講。自從他外公失勢之後,他一直被迫收斂,但他自小自命不凡,哪能受得了在幾個比他年少的皇子面前低聲下氣,在皇子和他們的母妃面前受到了嘲諷,總要找地方發洩出來,于是對着長公主這般女流之輩,他一向是不客氣的。他被外祖父感染得有些酸儒氣,對這個離經叛道的皇姐從來虛與委蛇,明朝暗諷。更何況,滅了長公主的臉面,不也就是消了皇後和六皇子的氣焰嗎?沒想到今日這長公主又尋得一個好助力,竟是敢直接撕破臉皮了。
大皇子倒不全然是個只顧臉面的蠢貨,他捏緊了拳頭,強笑道:“看來皇姐的心上人可真是真心真意的可心人兒,還未成親就這般護着皇姐,半點也欺負不得,皇姐真是好福氣啊。不知這位公子是哪家出身,竟有這般運氣,得到堂堂長公主的垂青?”大皇子最不屑與同這些武夫打交道,竟是不認識最近風頭無兩的謝東來。
齊安寧則從大皇子露面起就沒有作聲,除了在謝東來出面維護他時小小驚訝了一番,餘時都帶着恬淡的笑,好像在看跳梁小醜一樣看着這些人。大皇子問起謝東來了,齊安寧才露出一個羞澀的表情,扶住謝東來的胳膊,微低着頭,連臉都羞得泛起桃花紅。他本就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只是他的氣質和手段讓人不容小觑,如今更是面帶嬌羞,是個羞怯的佳人模樣,哪還有半點強勢逼人的樣子?
謝東來不卑不亢地一抱拳,朗聲道:“見過大皇子殿下,臣乃左金吾衛将軍謝東來,方才實在看不過眼,沖撞了您的朋友,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竟是謝家人,大皇子聽到身後不住的吸氣聲,他自己心中也是驚疑萬分,臉上的笑也幾乎挂不住,連連說道:“原來是安國公二世子,二世子多慮了,我們本就失禮在先,怎會怪罪二世子。難怪皇姐對那些個王孫公子看不上眼,那些人又如何比得上年少有為的二世子呢,所以說皇姐實在是好福氣呀。”齊安寧笑意更深,對他點了點頭。大皇子又接着說道:“我們在此耽擱久了,只怕耽誤了二位的約會,我們還是先行告退吧。”說罷也不等人回答,便帶着一幹人等,又風風火火的走了。邊走心中邊咒罵道:“怎麽什麽好事都讓她碰見,連謝家人都敗在她裙下。好,好得很,我要将這消息散布出去,我奪位不易,別人也別想輕易得到,我要讓這渾水越攪越渾!”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啦!!!!!!終于考完了!!!!!接下來恢複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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