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盛世(三) 雲舒公主主動牽着圖赫……
雲舒公主主動牽着圖赫曼的手, 繞至成華公主的側方,盈盈下拜。
成華與他們對視片刻,亦屈膝還禮。
“公主殿下是要上獵場?”
成華面上不顯, 但實際上卻是仔仔細細将圖赫曼打量了個遍:
對方身材魁梧, 臉龐剛毅, 與和郅國連帶整個西域的長相大有不同。
成華心裏升起疑惑,卻也沒有更深去想。
皇室之間,最為注重血脈,圖赫曼無論如何, 也不是什麽見不得的人。
更何況, 就算他見不得人與她又有何幹系。
“是。”
圖赫曼颔首, “待會兒雲舒公主也要試試,想來臣下能一飽眼福了。”
成華與圖赫曼對視,看着他帶着奇異笑意的淺色眼眸等了片刻, 卻發現他并沒有什麽後續的話。
成華微微眯了眯眼。
就這?
她很難想一個在驿館不同楚王說一句話的人,竟然會因為這個小事來特意問她一句。
這個圖赫曼在想什麽?
成華想起陸绶的話, 提起了幾分防備, 彈了彈弓弦:“本宮選好了, 先走一步。”
在經過雲舒公主時,成華的眼神掃過圖赫曼,偏向雲舒。
剛剛如若是圖赫曼未言明的挑戰……
成華眼尾上挑,銀朱色的眼妝撩人中帶着幾分神秘和距離:“本宮等着你,雲舒。”
雲舒的目光不受控制追上公主的背影,像是被吸引一樣, 等她反應過來,下意識看向圖赫曼。
她看見圖赫曼唇角噙着笑,淺淺淡淡的弧度, 昭示着他現在被提起了興趣。
“你為什麽要我上場?”
圖赫曼斂眸,摩挲着手指上的飛鷹戒指,慢慢擦拭而過:“你不是一直想上獵場嗎?這難道不是個好機會?”
是麽?
雲舒看着前面走的圖赫曼,他無所顧忌地、像是撥弄琴弦一樣掃過每一張弓,然後撈出一張,輕巧地遞給她。
“我的想法很簡單,是那公主防備心過重了。”
他搖搖頭,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嘆息和譏笑:“人吶,為何不能單純玩玩呢?”
獵場之上,幾十個箭垛被錯開擺放,宗室子弟們偶有幾個在上面試鋒芒。
随着一聲號角,獵場上所有的人都迅速退回到自己的坐席上。
旌旗揚揚,萬物肅靜中,熙明帝拾階而上,一個人立于高臺。
萬人之上,在茫茫視野裏,無盡尊榮。
他手持一張玄色鑲金邊的弓,張弓拉弦。
铮的一聲,箭如彎刀,刺破長空。
開賽了。
這是賽場上一貫的流程,先在場上互相切磋幾次,再入密林,一争高下。
圖赫曼掃過獵場,現在可真是無趣,諸多皇室與外來使臣“友好交流”,他們披着與人無害、為彼此友誼天長地久努力的皮,也難以掩蓋黃鼠狼似的秉性。
與其看着他們讓來讓去的競技,不如看那邊兩個實在人。
圖赫曼帶着興味的目光,定在成華公主和雲舒公主身上。
成華公主英姿飒爽,動作幹淨利落絲毫不輸常年在馬背上生活的雲舒。
沒想到她竟有這等本事?!
圖赫曼朝前探了探身,更加細致地看着成華。
很快,二人互不相讓的比賽就引起了諸多人的觀察,成華公主與雲舒膠着地愈發明顯,到最後,幹脆二人争奪起同一個位置。
在成華公主率先引箭想要拿下那一分時,雲舒瞬間勒馬,橫在她面前,将成華的路阻斷。
怎料成華像是早已料想到一樣,突然側身以一個讓人想不到的姿勢,自雲舒閃避的空隙裏放出一箭。
這一箭生得極其精妙,它将雲舒之前在箭垛上的箭從中折斷後,穩穩的落在了新的箭垛上。
場上叫好聲此起彼伏,就連圖赫曼也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刻,成華公主果決大膽,不像是上京皎月無暇,更像是草原上說一不二的野狼。
圖赫曼的野性被撩起,他越發興奮,尤其在他注意到靖安郡王府世子薛予羨和玖樟臺陸绶二人都不自主騎着馬向成華公主移了過去。
圖赫曼勾笑,只是射箭馬術有什麽好看?
他緊緊盯着場上,二人眼見着只剩下最後一個箭垛、争分奪秒互不相讓時,他輕輕打出去一個圓珠。
這圓珠落在了場內正閑溜着的一個小公子的馬上,頓時馬匹驚起,不受控制,急沖沖向馬場內奔去。
幾乎沒有什麽意外,就闖進了了箭場。
“皇姐!皇姐!”那小公子急急揮着手,喊得撕心裂肺,幾乎要把哭腔喊破了:“我害怕!”
成華來不及将最後一支箭打出去,宋璋已經搖搖欲墜,堪堪抓穩缰繩。
成華沒有多做考慮,她一把握住追月的缰繩,強撐着到宋璋跟前。
不過兩步之遙,卻像是橫跨了整個星河。
下意識的,成華躍了一下,她盡全力扯過宋璋,護到身下,滾在了草場上。
追月素來靈性,它看着主人倒地,亦鼓足了氣力,撞開了朝這邊來的馬。
“公主殿下!”
“安郡王!”
場內的侍從在宋璋闖進去時,已經朝箭場圍了過去,只是事情發生于電光火石之間,實在來不及反應。
等他們到了,成華公主已經落地了。
成華看了一眼周圍,把宋璋放開,讓人帶宋璋站了起來。這時,她才注意到陸绶和薛予羨都立在她的身邊。
圖赫曼在遠處打量着,他銳利的視線落到兩個男人身上,他自然不能錯過二人幾乎同時伸出的手,想要扶公主起來;也不能錯過成華公主面上浮上的嬌嗔,毫不猶豫選擇了陸绶。
這幾天,他也算對這三人有個了解。
陸绶并非以身侍主的人,他一步一步将自己對公主隐秘的心意攤開在世人面前,不為自己,只為讓公主高興一些。
但他的這種做法,卻毫無疑問打了世族的臉。
就算沒有明旨,靖安郡王府和公主的婚約也是被宗室認可的。
這也就不難理解,薛予羨為何在宜凜要殺這位陸大人了。
當時尚且如此,更何況如今的成華公主如此明目張膽?
圖赫曼抿了抿唇,他是後悔沒在北戎送陸绶上青天,但陸绶不過一個小人物而已,究竟他的死活,他并沒有什麽執念。
至于這位薛世子,他也不怎麽在意,畢竟守宜凜的是靖安郡王府還是什麽郡王府對他而言,也沒有區別。
他希望看到的,只不過是宜凜短時間生變而已。
于公于私,薛予羨最好的機會就是陷害和郅。
這說的通,畢竟和郅牆頭草慣了,更何況,前有陸绶換取寧鼎城,後有和郅使臣同成華公主争鋒相對。
只是,如果和郅和靖安郡王府勾結,傷了的除了陸绶,還有成華公主,那宜凜……
圖赫曼遠遠看了成華公主一眼,她正如陽光明媚,眉眼彎彎,看着陸绶。
笑靥撩人,媚色無雙。
圖赫曼覺得上京人眼光确實不錯。
——
成華公主被陸绶攙扶着,慢慢往營帳走。
她無不可惜嘆了一句:“唉,今天差點就贏了!”
“都是宋璋那小子,對不對,陸绶?”
陸绶面色清正,像是有很多話卻不知如何開口,他陪伴公主一路,直到進了營帳,為公主撩起衣袖,才輕輕道:“殿下,微臣很怕。”
成華眉尾輕輕一挑,有些許驚異。
她垂眸過去,陸绶跪在她身側,低着頭,像是對待一件易碎且珍貴的瓷釉一樣,為她上着藥。
她看不見陸绶的表情,只聽得陸绶淺淺道:“微臣第二次看見殿下落馬了,感覺并不會熟悉一點,只是更加擔心憂懼。”
“倘若微臣就在殿下身邊,可殿下沒有因此安康喜樂——”
“嘶——”
公主倒吸了一口涼氣,陸绶瞬間就有些無措擡起頭,“殿下,微臣弄疼你——”
公主堵住了陸绶的話。
清清淺淺的玉蘭香氣缭缭繞繞在咫尺之間。
許久,成華放開了呆怔的陸绶,她白皙的手扶起陸绶微微垂下的頭,擦過他的眼尾,居高臨下與他對視。
“你是害怕沒有接住我,還是聽見了宋璋那小子的胡言亂語?”
陸绶不說話了。兩者都有。
成華就知道應該撕爛宋璋那八卦的嘴。
她救了他一命,結果倒好,好死不死臨了了來一句“皇姐向寧和長公主那樣又怎麽了”。
怎麽了?
寧和姑姑驸馬剛死就嫁人,完了面首多到令人發指!
虧這小屁孩還以為這是皇家優良傳統,殊不知寧和姑姑也是受了謗議的。
只是……成華貼貼陸绶的面頰,輕輕擦過去一個吻。
他們不一樣。
陸绶從來舍不得她受非議,所以在她曾經不知道的時候,就扛下了所有。
他甚至在被朝中一些人暗指蠱惑公主時,都從未辯白一次。
明明學的是聖賢書,一輩子清白嚴正、克己複禮,做過最為出格的事,怕就是沒名沒份進了公主府。
“我心甘情願要和你一起的,陸绶。”
“你會明白的。”
陸绶沒太明白公主突然誠懇的語氣,他想要探尋一二時,公主卻別過臉看起了自己的手臂。
公主手腕和小臂上有擦傷,陸绶為她纏了紗布。
成華盯着不知纏了幾圈、包成蘿蔔似的手臂,有些難以置信:“就、就破皮而已,至于這個架勢?”
她委婉解釋:“明天我還要和你進山林的吧?”
“不許去!”
“不要嘛,”公主搖搖手:“我這不好好的?”
“不許。”
“通融通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