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秦王大婚 公主風姿,灼灼輝輝
秦王宋珏自扶圖獵場出來,按照原先說的,在鎮南候府稍事休整後,就立馬進了宮。
熙明帝看着風塵仆仆的兒子,将他呈上來的折子先放到一邊:“為什麽晚來這麽久?”
“回父皇,兒臣覺得凜州有怪異,所以滞留了幾天。”
“就這些?”
宋珏又道:“回京時,确實遭到了幾次攔截。”
熙明帝擡眸看了一眼宋珏,不打算再問這個木疙瘩路上的事。
他帶着玉扳指的手掃在了折子上,一目十行,随即沉郁醇厚的聲音響起。
“圈地營私、罔顧法紀、草菅人命、私設銀礦……”
宋珏的餘光看向熙明帝,他念得那般淡然,就像是給成華在教書一樣平靜。
他的眼神、面容甚至沒有情緒變化,讓人察覺不到他心裏想些什麽。
但是北疆千裏,凜州是門戶,宋珏知道,就算是有天大的恩賞,遂寧侯府這次也要湮滅了。
“很好。”宋珏聽得熙明帝道:“此事先不必聲張,不過是板上釘釘的事罷了。”
宋珏想到了扶圖獵場,躬身道:“父皇,成華、鎮南侯世子吳謂、刑部事中陸绶已經知道了。”
熙明帝眼睛裏略過驚訝:“成華知道了?”
他言語中有些擔心:“她沒同你鬧嗎?”
“沒有。”宋珏道:“兒臣遇到刺殺,是吳謂和陸绶救了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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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成華,她以清花令調集了骁虎衛,善後了此事。”
刺殺?
熙明帝的眼睛微微眯起。宋珏是他的兒子,他再了解不過,他自小已經形成習慣,對待描述,基本不會出差錯。
攔截和刺殺,這是兩批人。
熙明帝面色有幾分嚴肅:“會是誰要動你?遂寧侯還是楚王?”
這是個極其犀利的問題,對于旁人來說,就是一步踏錯萬劫不複的陷阱。
故而當熙明帝問出時,太極宮內殿靜到可以聽見每個人的呼吸。
但熙明帝知道,對于宋珏,他只會實話實說,所以這并不是試探,而是他真想知道這個答案。
“兒臣不知。”宋珏想了一下:“但不會是遂寧侯。”
熙明帝了然點點頭,還真是……誠實!
半晌之後,熙明帝道:“這個月事情諸多,朕優待漠北,在你的大婚前,這些事情就不要操心,移交給刑部。”
“既然吳謂和陸绶知道了,就讓他們兩個來辦。”
“還有,清花節到了,這個祈福的好節日,不要見血。”
——
自扶圖獵場回來,成華在青鸾殿待了一天,也沒見到父皇。
她心中明了,這件事八成是要壓下來,等到三哥大婚之後,甚至是清花節過了,才會處置。
凡是這樣鄭重留中的事,往往最後就會引起驚濤駭浪。
午時過後,她收拾了一下,想去太極宮探聽探聽。
沿着沁格門,朱紅牆下,卻是陸绶在出來。
“臣陸绶,參見成華公主,公主金——。”
成華沒有心思聽他恭恭敬敬念完這一長串官話,直接道:“父皇當是把這件事交給你來辦理了?”
陸绶點頭道:“是,臣也多謝公主派尉栎親自護送人證到刑部。”
成華原想知道他們怎麽處置遂寧侯府的女眷,可看着陸绶,這些話就問不出來了。
她沉吟片刻道:“遂寧侯在朝中人脈深廣,這些事牽扯又多,本宮把尉栎留給你,這樣也方便你行事。”
“尉栎在公主身邊比較好。”
陸绶解釋道:“陛下派護龍衛已經秘密前去凜州,刑部這些事情也壓了下來,不需要大動幹戈。”
“那寧家暗衛呢?”
陸绶悄然無音。
在大靖,戍邊大臣或者是侯門世家培養一定量的自己的暗衛,是被允許的。
這也是成華擔心的原因。陸绶作為這個案子的辦理者,難免會被盯上。
“本宮給你些人手?”
“殿下覺得寧姑娘會是這樣的人?”
成華一怔,反應過來陸绶說的意思。寧家在京城的暗衛絕大部分在寧子衿手上。
陸绶想知道,她是否決定提防寧子衿。
成華擡眸看了一眼金碧輝煌的宮城:“子衿心胸開闊,像是個江湖兒女。”
“遂寧侯做官做的不怎樣,但确實是個會教育孩子的好父親。”
“寧家人若是聰慧,此時就不會節外生枝。”
成華公主贊同地看了一眼陸绶。許是因為她已經推斷出這件事最後的結局,也想到了一個應對之策,心下竟然輕松了幾分。
她帶着幾分打趣道:“三哥大婚,不知道本宮能不能同陸大人這位朝廷新貴一起觀禮?”
陸绶啞然失笑,可又在公主明亮的目光下清醒過來,如今的他在公主面前越發輕松了。
他正了正神色,恭敬道:“微臣遵命。”
四月初一
秦王府府邸坐落于步雲街。
如今,一條長街,家家戶戶都挂了紅燈籠,正紅長綢如同接連不斷的火燒雲,墜在檐角之上。
如此引人注目的婚禮,在三禮司的安排下井然有序進行着,大轎八臺,後面跟着浩浩湯湯的隊伍,好不壯觀!
秦王正妃,漠北尹氏,雖然不是世家大族,但卻代表着漠北千裏的忠烈将士。
秦王宋珏為迎娶正妃,沐浴齋戒、焚香三日、大禮迎娶、以告宗廟。
忽的,秦王府鼓樂之聲驟然增大,送嫁曲歡騰,唢吶以一己之力壓住全場,那調子直接往人的天靈蓋上頂。
喜婆帶着花腔的聲音極富穿透力,一聲“落轎喽”順着秦王府的亭臺樓榭、繞過前院,直接到了高臺上!
成華公主壓了壓耳朵,飲了一口時興的花茶,眼睛裏滿是被喜色填滿的興趣,她歡快地催促道:“快着些,陸大人,該你了。”
陸绶掃了一眼棋盤,黑子走勢大好,隐隐有反攻之意,他又擡眸看了一眼公主。
許是以為自己要贏了,公主的笑意壓都壓不住,連着發間的浮雲花墜都搖晃個不停。
“殿下今日很開心。”陸绶一邊說着,一邊撿起白子,落在棋盤上。
“可不是,本宮自回來就越發喜歡熱鬧了。”
成華看着這個落位的白子,陡然發現這個棋局還很活,要贏不容易。
陸绶果然是陸绶,壓着本事下,還能牽制她。
“那殿下怎麽躲這裏下棋,不去前院熱鬧?”
陸绶盯着公主剛落的黑子,正欲填補一個,卻聽見一個嬌俏勾人的女聲。
“因為想和陸大人一起——”
陸绶猝不及防,腦中哄得一聲炸開,手一抖,原本持得穩穩的白子從手中滑落,好巧不巧正落在棋局上的一個空隙裏。
他擡眼看向公主,公主朱唇輕啓,聲音像是雨點滑進了水裏:“嗯,下棋。”
因為想和陸大人一起——下棋。
陸绶木然地連接起來,卻發現公主是這個意思,瞬間耳尖猶如滴血。
他又逾矩了。
他面上不顯,心裏卻尴尬極了。他想伸手把白子撿起來,公主卻出其不意握住他的手。
柔荑白皙、指若削蔥,就這麽覆蓋在他的手背上。
明明公主手指冰涼,可他卻覺得猶如烈火,滾燙在他的手骨上。
公主潋滟華彩的眼睛看着他,面頰上是笑意盈盈、彎出的好看的梨渦。
“陸大人,幹什麽呢?”她輕笑道:“落子無悔呀!”
陸绶僅存的淡然,讓他将手抽了出來:“是。落子無悔。”
公主喜氣洋洋接着剛剛的話題:“除了想和陸大人一起,還有一個原因。”
陸绶覺得公主瞥了他一眼,又覺得是幻覺。
他聽得公主說:“下面的熱鬧都無趣,還不如等到晚上的夜宴。”
“至于新娘子,不得不說,尹楚穿着嫁衣,确實是極漂亮的。便宜了三哥。”
“微臣曾聽許多人說過,女子穿着嫁衣時最美。”
“是麽?”成華撥弄着棋子,有意無意擡起頭:“陸大人覺得本宮穿嫁衣會是怎樣的?”
額心花钿醉人,眼尾銀朱流光。
公主穿着嫁衣的那天,上京城張燈結彩,豔豔紅绡十裏,不及她躲在鳳冠水簾瀑下的笑靥。
陸绶心口一窒,別過臉去,腦中卻不由自主浮現那天。
新科探花、公主特邀的友人,他就坐在最靠前的八仙桌下,喝着上好的湘君醇。
酒醇帶苦。
“陸大人,怎麽不說話?”
陸绶飲了口花茶,“公主風姿,灼灼輝輝。”
成華公主擡起眼眸,眼底有一絲複雜劃過,她終究因為眼前雅人深致的陸绶,沒有死死回憶上一世的挫敗。
她勾笑:“陸大人竟然輸了!”
陸绶看了眼棋局,果然是因為剛剛掉下去的白子……
不過,看着眼前心花怒放的公主,他打算奉承幾句。
他站起身來,正欲擺個工整的姿勢,卻透過竹簾,看到了玉弦。
“公主,宴席開始了。”玉弦道:“貴人們都落了坐,寧姑娘也尋了您好久。”
成華将手裏的棋子盡數撒進棋盒裏,“走吧。”
玉弦欲言又止,平日的機靈這會兒全用來瞥陸绶。
成華道:“不用避諱陸大人,說罷,什麽事。”
玉弦攪着帕子道:“還不是薛世子,剛剛奴婢又看見他同華裳縣主說話。”
嗨,還以為是什麽大事。
成華淡然道:“把這些東西收拾了。”
“陸绶,今晚的大戲,我們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