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扶圖獵場 原來,她這一世,是想要占有……
宮中有宮中的規矩,陸绶依着層層檢查,雖說比公主早出來一時半刻,但還沒過兩道宮門,就被公主攔下來了。
成華公主看着數步之外被自己叫停的男子。他身上穿的是七品官員最為普通的墨綠色長衫。
說句實話,這件衣服實在是又醜又土,可偏偏到了陸绶身上,成華只想到一句話: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她有些興奮于陸绶的入仕,她仿佛看到一位有着絕世才華的新星冉冉升起。
而她,還要看着他穿紫衣、紅袍,甚至有一天黑衣銀線、蟒袍加身。
“恭喜陸大人。”成華打着招呼。
“謝公主賞識。”
嗯?陸绶近日怎麽如此恭順?
成華覺得不對,靠前幾步:“本宮給你的信,有沒有好好看着?”
不提信還好,一提信,陸绶的耳尖不住泛紅,他腦中不由浮起成華的簪花小字。
本宮念你。
本宮念你,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
他的心顫了顫,公主又開始拿他開玩笑了。
他壓下心裏的想法,眼神清明,言語妥善:“回公主的話,臣看了。”
“那為什麽不給本宮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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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绶正色道:“宮禁麻煩。”
“那給你說個不麻煩的法子,本宮在三月二十四舉辦春獵宴會,你到時候過來。”
陸绶停了一秒,他自我說服道,他已經決定做公主最為忠誠的臣子,既然如此,像以往推拒公主就有點犯上了。
他工工整整行了個禮:“下官遵命。”
嘿,這……明明陸绶這般乖巧,可成華公主反而覺得十分不得勁。
聯系這幾天所有的事,她反應過來了,陸绶把她當做了主君。
他可以把父皇、楚王、秦王……任何一個皇室子弟當做主君?!
那她有什麽特別嗎?
成華恍然大悟,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在她的心裏,陸绶是她上輩子最為幹淨的存在,而這個存在現在正把她劃分到普通這一行列。
她不能忍。
那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念頭一下冒了出來,成華差一點就打算和前世一樣,直接把陸绶帶到公主府。
她開始理解,她想要陸绶心甘情願陪着她這幾個字的含義。
他陪着她,就不能去陪別人。
原來,她這一世,是想要占有他。
成華驚覺自己的想法,她有點擔心看了一眼陸绶,怕他發現她邪惡的思想。
好在此刻陸绶正按着君臣之禮低着頭。
成華想要說句話拉近關系,一眼就看到了遠處的薛予羨。
該死!如果讓陸绶誤以為自己和驸馬藕斷絲連——哦,那可太糟了。
成華連忙道:“那說定了。”
說罷,又急匆匆折進了內宮。
陸绶擡頭,便是公主一抹茶色閃進沁格門的背影。
奇怪……
陸绶緩慢回過身,卻看見薛予羨帶着工部員外郎姚修正朝這邊走來。
原來如此,陸绶心想,公主果真還是很在乎薛世子。
罷了。
陸绶拱手立在一邊,猶如寒竹:“下官陸绶見過薛世子。”
又與姚修互相致意。
他聽得薛予羨問他:“陸大人與公主相熟?”
陸绶擡眸,神色是一貫的清冷和疏離:“不是。”
未等薛予羨再開口問他,他颔首道:“若是世子無事,下官先行離開。”
薛予羨看着陸绶遠去的背影,有片刻怔忡,他似乎覺得哪裏見過這個人,細想卻又沒有印象。
“他……”
姚修道:“世子,陸绶他就是這樣冷漠的脾氣。”
“你倒是了解他。”
姚修笑道:“原先我也覺得他恃才傲物,可是通寧河一案,他來工部和我一同看了卷宗,我才覺得他确實厲害。”
“他日後定然不凡,世子不妨也多和他往來。”
薛予羨沒有說話,反而在經過沁格門時步伐略略頓了一下:“公主,似乎很賞識他。”
“看起來是。”
薛予羨腦中想起剛剛那抹茶色的身影,像是綻放的花一樣,在他來臨的一瞬間閉合。
公主,似乎還是不肯理他……
——
扶圖獵場承接皇室舉辦的大大小小活動。
三月末,正是上京打馬球、春獵的好日子。
以往成華公主并不在人多的地方出風頭,只是跟其他皇子皇女一起過來看看。
所以,當公主的紫玉令牌拿到扶圖獵場,管理扶圖獵場的官員驚了一跳。
這可是成華公主!
他定要将宴會辦得盛大、熱烈、有激/情。
故而涼席遮陽、駿馬飛禽應有盡有,浩浩蕩蕩鋪陳了好幾百米。
寧子衿握着自己棗紅馬的缰繩,不免驚嘆出聲:“成華這次可真的是鋪張了些!”
身後傳來沉穩的笑聲,不輕慢,聽着格外舒服:“怕是官員們想讨好成華,不過三日宴會,這點也不算鋪張。”
寧子衿回頭,景椿穿着黎色錦衣,難得地半束着頭發,少了許多老成,多了些灑脫。
“景世子,多日不見。”
景椿含笑:“如今便就見了。”
寧子衿未答話,只是放慢了馬,等着景椿和她并行。
“待會兒馬球,若是寧姑娘心情好,可否與景椿一起打一場?”
景榮枝坐在看臺上,手裏捏着個水晶葡萄,直愣愣看着草場上兩三個不知道誰帶過來的小孩子發呆。
草場上全是灰塵,有什麽好玩的,她就不懂為什麽連個誼,非要在這個灰撲撲的地方。
她剜了一眼草場,看向主座,果然,成華還沒有來。
“寧子衿什麽時候和景世子這麽好了?”
身旁斜/插進一句話。
景榮枝看過去,頓時心情好了很多:“阿宛,你也來了?”
“嗯!”齊宛坐到景榮枝身邊:“今日來的貴女們很多,好像世家子弟沒有一個不來。”
“是吶,成華的本事,據說今年新科的進士們都有福氣沾光。”
齊宛點點頭,面上露出了一絲緋紅:“榮枝,你看那個人,是今年的探花。”
景榮枝向臺下看去,離主位較遠的地方,坐着一個穿霜色衣裳的男子,儀态板正、氣質清絕,是個讓人容易記住的男子。
齊宛道:“我爹爹說,陛下很看好他,未來前途無量。”
“我爹,本打算、打算把我嫁給他的!”
說至後面,齊宛漸漸沒了聲響,但景榮枝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吏部尚書那樣的老狐貍,竟然會有這個心思?
不過……
景榮枝道:“阿宛,你要想清楚,他再怎麽好,也不過是個寒門,配不上你。”
“我本也這麽想,只是見過他後……”
景榮枝正在仔細聽齊宛說話,身邊的侍女菏薇突然戳了戳她:“縣主,薛世子來了。”
齊宛悄然噤聲,看着朝景榮枝走來的薛予羨。
男子笑意和煦,生在高門,神情裏自帶矜貴。
她心裏悄悄比較了一下薛予羨和陸绶,卻覺得還是陸绶稍勝一籌。
陸绶的眉眼看上去淩厲,但正如父親所言,內含遠山,自有風華。
這樣的人有傲骨。倘若能讓他折腰,便是一生一世的。
齊宛越看那張清俊的臉,就越想看到他臣服的模樣。
“榮枝,你怎麽不走走?”
景榮枝噙着笑意,優雅端莊道:“草場人雜,想等着成華表妹過來鎮住場子之後再去玩耍,但沒想到,她現在也沒過來。”
薛予羨擡了擡眼睛,看了看日頭。
這會兒太陽剛剛打到正中,似乎是遲了些。
“公主要從皇宮來扶圖獵場,必定要帶足儀衛,慢些倒是意料之中。”
景榮枝臉上笑意不減,眸子裏卻閃過一絲驚訝。
太奇怪了,就在一個月前,薛予羨絕對不會對成華這麽善解人意。
他對所有人都是溫潤如玉、清和端方,但成華不同。
薛予羨出身尊貴,他有他的驕傲,故而在他心裏,他與成華的婚事就是皇權對他的壓迫……
景榮枝贊同地點點頭,“成華以前也不怎麽來草場,許是新鮮。我們暫且等一等吧。”
薛予羨轉眸,“不如去那邊看看,吳小候爺來京一個月了,見過的次數卻不多。”
彼時,吳謂正扒着陸绶,想讓陸绶幫他看看這草場上的姑娘。
陸绶不理他,他便自己胡亂瞟,還沒瞟上幾刻,便見浩浩湯湯的一行人向他走來。
景椿、薛予羨他都見過,只是這身後的諸多女眷……
薛予羨也不客氣,直接指着身邊的兩個姑娘,介紹道:“景國公府嫡女景榮枝,禮部尚書之女齊宛。”
吳謂與他們一一見禮後,轉眸看向景椿。
景椿微微一笑,“寧子衿,你知道的。”
“至于這位,”景椿指着一位身穿鵝黃色、笑容明麗的姑娘:“漠北将軍之女,未來的秦王妃尹楚。”
“吳謂見過尹姑娘。”
尹楚潇灑擺擺手:“早聞吳小候爺灑脫。”
一時間,衆人都驚異于這位剛剛來上京的塞北姑娘的豪爽。
除了……景瓊枝。
她有一絲絲尴尬,因為她看得出,剛剛哥哥原本要介紹她時,吳小候爺突然向尹楚行了禮,打斷了哥哥。
她是庶出,在這種大場合本就有一些尴尬,而這種尴尬也絕不會因為她是景國公府的姑娘就減輕一二。
只是……
景椿道:“好了,我給你再介紹一位。”
她聽得吳小候爺灑脫的聲音響起,一雙深邃的眼睛帶着笑意:“她麽?我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