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探花 本宮覺得,世上沒有一分顏色比他……
竟然是如此!
成華出了太極宮,才明白父皇前世為何如此看好陸绶,原來在更早些的時候,父皇就打算清除在這太平盛世下隐藏着的世家大族的危害。
而陸绶,他眼界超脫于世家,他的心志只牽系百姓,沒有人比他更适合做這些事。
至于《兵田論》這一文中,牽扯到的屯兵制,正是父皇此次派三哥宋珏去凜州勞軍的目的。
父皇一開始就懷疑遂寧侯在凜州屯兵不合禮法,但礙于天高皇帝遠,無法處決,所以讓三哥以勞軍為目的,探查為實質。
所以……成華心裏的疑惑漸漸解開。
怪不得前世三哥會推遲二十天,到三月二十六才回京,這裏面,定然有三哥的考量。
亦或者,他們就是算好的。
三哥宋珏在四月初一大婚,這個是定好的。
他們與三哥推皮球一般,使三哥歸京日期推遲,甚至緊挨着婚期。這樣三哥為了不打草驚蛇,就只能直接準備成婚事項,推遲對他們正式的審判。
至于當年三哥大婚時,秦王府進的小偷,多半也沒有那麽簡單。
三月二十六,成華扶着青鸾殿的紅牆細細思索着,那時候三哥是剛進的京嗎?
成華緊逼着自己去想前世在這些時間段裏發生的事情,但畢竟過去七年,而且那時候的成華,也不在意這些,故而再多的什麽也想不起來。
算了,成華心裏想着,反正草長莺飛,這個時節正是京郊春獵、打馬球的好時節,還有這麽多天,夠她辦個為期三天的盛宴。
不過眼下,重要的是……出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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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十,沒點家底,在扶風樓找個靠窗的座位都是一件難事!
吳謂雖然離京多年,但他憑借着自己這一個月來的逍遙生活,硬生生和扶風樓老板成了兄弟,給了他最好的房間。
他瞧着人山人海,心裏啧啧兩聲,倒了口酒喝,順便側耳聽着三層的貴人們對今年科舉的評價。
“今年薛世子的好朋友中了二甲第一名,榮枝你應該是挺高興的吧。”
“那是自然,薛哥哥眼光好。”說着,景榮枝趴在欄杆上看着遠遠而來的□□隊伍,言語裏帶着一分高傲:“瓊枝,你說呢?”
被問話的女孩子仿佛愣了一下,之後道:“薛世子的眼光确實好。”
“哦,對,那日哥哥和你說的那個叫陸绶的怎麽樣?”
景瓊枝答道:“他是今年的探花。”
景榮枝頓了一息:“也不錯。”
又過了一小刻時間,景瓊枝忽然又開了口:“我并不知曉陸绶如何。可我聽兄長說完,卻覺得鎮南候府的吳世子是個可交之人。”
“陸绶若能是探花,才學定然優異,可兄長卻說,那日扶風樓,鎮南候府的人一個都不在,擺明不想讓他有什麽後顧之憂。”
“這算得了什麽呢?”
嬌俏霸道的女聲将那溫婉細致的話截斷,之後,那如若細流的聲音便在未開口。
吳謂心裏有些發癢,想看看是哪個姑娘如此賞識自己,就操/起自己的佩劍,将環佩竹簾撈起一角。
雲間藍色的上襖,下邊是個百褶裙,簡簡單單,素靜大氣。吳謂又仔細看了看,那姑娘一支簪子斜插着,面容清麗,不施粉黛。
“那個姑娘是誰呀?”他随口一問,也沒指着空氣回答。
怎料身邊突然插/過一句話,“本宮的表妹,景瓊枝。”
吳謂一驚,撞翻一瓶梨花白,聲音鬧得不小,在那邊的貴女們看過來之前,吳謂手忙腳亂拉下了竹簾。
他看着身邊兩個帶着帷帽的姑娘:“殿下怎麽過來了?”
成華取下帷帽:“這不是來沾世子的光?坐個好位置喝酒?”
“得了吧,”吳謂問,“殿下是來看陸绶的?”
“什麽!陸绶是誰?!”成華旁邊的姑娘帷帽一取,吳謂這才發現公主沒有帶侍女,帶的是寧子衿。
吳謂沒接寧子衿的話,反而一斂往日嬉笑的神色,面色嚴肅看着成華公主:“公主,為什麽要這麽對陸绶呢?”
成華看着他,淡淡道:“你說呢?”
吳謂面色更沉了:“公主是想讓他成為您的面首嗎?”
話音落,成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寧子衿先一拍桌子,忽而又想到什麽,壓低聲音:“吳謂,你放肆!”
“公主,您如果想要面首,這天下多的是比陸绶清俊,願意以色侍奉公主的,何必非要陸绶這種既冷漠又無趣的人?”
公主像是玩笑:“可本宮覺得,世上沒有一分顏色比他更好,怎麽辦?”
“公主!”吳謂有些着急:“您可能不知道,您現在的這種想法,會給陸绶的未來帶來什麽。”
“一個面首在朝為官,會有多大的阻力!”
成華公主恍然被什麽擊中,一時間緘默無語。
吳謂還在一邊滔滔不絕:“別看他如今風光正好,可如果真那樣,那夥老臣,不會放過他的!”
“陸绶自幼被我們鎮南候府收養,他的心性我再了解不過。他看着冷,可卻比誰都懂得士為知己者死的道理!”
成華公主看着吳謂,心裏湧上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複雜鈍痛。
前世,怪不得陸绶一進朝堂,那夥大臣就像是要扒他皮一樣看不慣他。
成華不敢想,他作為一個七品的刑部員外郎,是怎麽在那種孤立的環境下寧折不彎,突出重圍。
他又是費了多少努力,在二十五歲就擠進玖樟臺,成為宰輔的候選人。
可他,最後僅是因為為了幫她避嫌,請旨去了苦寒的北疆,死在了那裏。
可她,明明不是他的知己。
她從未懂過他,從未想要了解他,從未愛他……在上一世,他很遲很遲才入了她的眼。
寧子衿很快發現成華公主的低落,她呵住吳謂:“吳小候爺,你閉嘴成麽!”
成華低着頭拉了拉寧子衿,收斂好情緒才道:“子衿,沒事兒,我很好。”
她擡眸,一雙桃花眼潋滟華彩,剜了吳謂一眼:“本宮有讓他做面首嗎?”
“這……”吳謂笑逐顏開,連忙為公主倒了一杯梨花白。
寧子衿白了吳謂一眼:“瞧瞧你的德行,把公主當成了什麽?公主就算是要找人,也要個世家子弟吧?”
“更何況,公主有心上人!”
成華公主握住寧子衿的手,坦言道:“子衿吶,實話同你說,我絕不嫁薛予羨!”
這是寧子衿今天知道的第二個巨雷,她睜大眼睛看着成華公主。
這、這追逐七年的人,就這麽短短一個月,就被打入了冷宮了?
寧子衿艱難開口,想要問那麽一兩句,卻聽得外面一聲巨喊:“來啦!來啦!狀元來啦!”
一瞬間,此起彼伏的腳步聲橫貫在扶風樓的木階上,等到成華三人反應過來,三層竟然空空如也。
“這也……太誇張了吧。”吳謂道。
“像你這種沒參加過科考,直接去了南疆的泥腿子,自然感受不到。”
成華公主奚落完吳謂,便趴在窗口看着遠遠而來的隊伍。
天光大亮,禦明街人群摩肩接踵,卻把道路清開。
陸绶束發入玉冠,面容清冷,身姿挺拔,宛如谪仙。
別的不提,就連他騎/乘的白駒都似乎比別人家的機靈些。
今年的狀元和榜眼都是三四十的人了,陸绶這個剛過二十的探花夾在中間,少不了被人說是天縱奇才。
再加之他這般好容貌,引得上京城待字閨中的姑娘們一陣又一陣的騷亂。
一時間,風頭竟蓋過了狀元和榜眼。
等到陸绶騎馬走到扶風樓下的時候,姑娘們把折的早春的花齊齊扔向他。
成華看着鋪天蓋地的花骨朵,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向左右摸了摸,往手裏一撈,是一個玉石做的酒杯。
她怔了一兩秒,發覺自己竟然和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女子一樣,頓時覺得可笑。
陸绶,她打定主意是要讓他心甘情願陪着她的,其他人敢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重!
她垂眸看過去,正見齊宛也扔出了一支花。
成華道:“這吏部尚書倒是個會壓牌的。”
寧子衿也瞥了一眼,言辭裏不乏譏笑:“齊宛在家禁足這麽多天,規矩學的好不好不知道,歡快還是像以前一樣歡快!”
成華擺擺手:“罷了,本宮現在要去皇榜樓那裏看看。”
按照規矩,進士們繞城之後,會在皇榜樓下換馬,被護送着各自歸家,只是這個過程,就頗具玩笑了。
畢竟總有些達官貴人、富豪鄉紳指着去榜下捉婿*。
成華公主從扶風樓後門出去,讓寧子衿坐着自己的馬車離開,而她則讓尉栎帶着暗衛随便租了個馬車,前去皇榜樓。
今日人多,路并不好走,等她去的時候,陸绶那邊空空如也,再定睛一看,便是齊宛帶人為陸绶清完了場。
此時,齊宛正含羞帶怯看着陸绶,給陸绶呈上一個香囊。
還真是……
成華撩開簾子,坐得隐蔽些對尉栎道:“去把陸绶叫過來,他認得你。”
尉栎剛要得令離開,成華忽然想到陸绶如今對自己的推拒,又加了一句:“要是不肯的話,就說這是本宮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