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宮 哦,不過是想試試榮枝一貫的手法……
成華直到自己的車駕儀衛進了皇宮,她下了轎辇都沒想來是怎麽一回事。
她今天沒禮貌嗎?她今天不夠善解人意嗎?她今天沒有切實思考什麽方法幫助陸绶嗎?
都有的吧。
就連昭明寺每年恩科前三日會有開光的物什都說了!
可是,陸绶是怎麽一回事?
成華公主有點佩服上輩子的自己,那時候那麽蠻不講理,那麽嬌作,還能讓陸绶死心塌地的好言相待。
“唉!”成華從心底發出一聲哀嘆。
“公主莫不是想驸馬了?”玉弦在身後輕輕提了一句。
“嗯?”成華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突然轉過去盯着玉弦,眼神寫的明明白白,你在說什麽?
玉弦看着公主的表情,覺得自己猜的很對,“不是吳世子說驸馬這幾日也要去昭明寺嗎?”
呵呵,做什麽孽。本宮提昭明寺,只是想讓陸绶運氣好,跟薛予羨有個什麽關系?
還有,他怎麽可能是她的驸馬?
“以後不能叫他驸馬,準驸馬也不行!”
成華惡狠狠叮囑了玉弦一句後,又開始思考陸绶。
像他那樣容易拒人千裏之外的人,真的能靠禮貌建立和諧的關系嗎?
這種簡單的君臣關系,真的能讓他心甘情願陪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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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今天這情況,怕是不能。
那就別管了,讓父皇給他個官就行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成華的心就朝下沉了沉,她真的可以把官砸給他,至此後橋歸橋,路歸路嗎?
她後脊發冷,仿佛又回到了靖安王府,那凜州的皚皚大雪由內到外,把她浸得徹骨寒冷。
唯有陸绶、只有他會想着她。
不行,成華像是下定決心,陸绶是她最後的稻草,她絕對要抓住他。
禮貌不行,那就野的來!
“公主,公主。”
成華冷不丁被玉弦喚回了心神,好在她如今想明白了,滿腦清明,于是語氣都顯得輕快:“何事。”
“殿下您看,那是不是驸、薛世子和楚王殿下?”
成華了解自己身邊的人,玉珠沉穩、玉弦活潑,但都是一頂一聰明的,怎麽會看人有問題呢?
她淺淺一笑,連頭也不回,轉身就朝反方向走。
“成華!成華!”
身後宋珩的聲音像是追命索,由不得成華不停。
她回過身,等着宋珩風流倜傥、拿着他那把玉扇招搖過來。
若是剛重生回來,成華一定甩他和薛予羨一個耳光。
皇室內鬥歷代都有,這沒什麽好說。但不就是那個位子嗎,他們怎麽敢拿山月關、拿北境十三州的百姓開玩笑!
不過現在……成華淺淺一笑:“二哥,你怎麽來了?”
宋珩合了扇子,輕輕在手上一搭沒搭敲着:“你這小狐貍,不知道你是真沒看見你二哥,還是不打算看見某人?”
成華看過去,被提到的某人此刻臉色有點奇怪,不像是以前見着她的不耐煩,但又感覺沒有多開心。
“臣,見過公主。”
成華看着薛予羨工工整整的禮,點點頭:“哦,原來是薛世子,起身吧。”
薛予羨看着成華公主幾乎沒有在他身上過多停留的目光,訝異了一息。他似乎感覺公主真的變了。
數日之前,他确實與景榮枝在內庭說了幾句話。
他愛慕景榮枝,不想要皇族和父王直接拍板的政治婚姻,所以他能給公主冷臉,就絕不會對公主好言。
只是,他從未想過,會連累到公主落水。
後來,他聽楚王說,公主自從十歲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見過他,就傾慕于他,故而能忍受他許多冷待,也有了這個沒有明旨但天下皆知的婚約。
他自知這份婚約的沉重,也知道他這樣做,對公主其實不公平。所以公主在景榮枝生辰宴上羞辱他,他覺得雖然過分,但男子漢大丈夫,也不是不能接受。
原以為這些事情都過去了,誰知道榮枝竟然被景國公禁足了,至于公主,再也沒找過他。
“好了,成華你前不久已經懲罰過榮枝和知慕了,這下總該消氣了吧?”
成華公主看着為薛予羨求情的宋珩,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難道他現在就和靖安郡王府結盟了?
不對,宋珩不會做賠本的買賣,如今他想要靖安郡王府的支持,但如果得罪了她這個父皇捧在手心的嫡公主,真的很劃算嗎?
所以,是什麽時候,讓薛予羨甘願冒着丢失山月關的風險,打壓三哥,幫宋珩他樹立威信呢?
成華斂下心緒,看着幫她和薛予羨修複關系的好二哥,笑得單純:“本宮有懲罰過他們嗎?”
“投壺是榮枝提出來的,二哥你也知道,她總是喜歡玩本宮不常玩的東西。”
這話,薛予羨臉白了白,不知道怎麽提景榮枝禁足的事情。
“公主……”
成華瞥了他一眼,不知怎麽,就起了壞心思:“你是要向本宮說你傾慕表姐,要和本宮退婚嗎?”
她明知道,薛予羨不會這樣直白說話。
薛予羨張了張嘴,半天接不下去。
宋珩、連帶着公主身邊親近的侍女、侍衛都驚訝非常,仿佛公主平地上給他們丢了一個驚雷。
公主擺擺手,讓侍從們退下。
片刻,她擡眸看向薛予羨。她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此刻像是帶了一層霧,黛眉微蹙,若隐若現的梨渦顯得她嬌媚無雙。
她臉上明明白白寫着委屈二字。
“薛予羨,我其實很搞不懂你。難道你覺得我們的婚約就是為了我開心?難道不是你們靖安郡王府也獲利?你不妨去問問你父王開不開心讓我下嫁?”
“可是你看看你,把什麽過錯都推到我身上,我本就該高高在上,可你看看我為你都做了什麽?”
“你離京七年,回來之後我想到什麽好吃的、好玩的沒有給靖安郡王府捎一份?”
“怎麽,該不會取消婚約也要我和你各承擔一半責任吧?”
薛予羨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麽卡住了,他的心堵的厲害。
眼前的場景,這個籠罩在淺青色大衣下嬌弱的女孩正哭得梨花帶雨。
他第一次覺得,公主除了驕傲、無理、高高在上之外,還有別的姿态,脆弱、委屈、惹人憐愛……
他和宋珩正要手忙腳亂哄好這個嬌滴滴的姑娘,可她突然倔強的擡起頭,長睫上欲滴未滴的淚珠珍珠似的。
她倔強道:“那好,薛予羨,你去退婚吧。以後我放過你,你也別來宮裏了。”
說着,公主像是不願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一樣,急匆匆要走開。
宋珩攔住公主:“成華,你要去哪裏?”
公主道:“要你管?”
宋珩不讓開,公主故意咬重音道:“雲華宮,本宮要去見方娘娘,本宮想吃方娘娘坐的棠花糕,怎麽,有意見?”
宋珩連忙擺手,“怎麽會呢?二哥送你出禦花園?”
成華不理他,直接帶人撞開他。
眼見着就走了五步了,成華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男音,含着飽滿的情緒,似乎很是愧疚:“公主,臣不該讓你傷心。”
成華一字不言,提着裙擺,受傷的精靈一樣跑出了禦花園。
禦花園外,後宮的亭臺樓閣像是縱橫交錯的網,這裏和朝堂一樣,總是不安寧。
可對成華來說,是個例外。
父皇勤政,對于他的其他子女來說,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可對成華,他卻傾盡了所有的父愛和保護。
所以成華也想做什麽,讓他不要在思慮逝世的母後。
“公主,公主,你剛剛怎麽哭了?這該死的薛予羨,就該處死他,他不要臉。”玉弦心疼的看着自家公主望着皇宮建築發呆,心裏卻是滔天怒火,恨不得問候薛家祖宗十八代。
成華公主随手掏出了帕子,抹了一下臉,“哦,不過是想試試榮枝一貫的手法罷了,看來還不錯。”
玉弦大吃一驚,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公主,您是裝的?可是、可是,薛世子真退婚怎麽辦?”
“本宮給他給了路。第一條,他上奏退婚,不過所有錯都得他承擔、都得靖安郡王府承擔。”
“這樣,本宮就重重罰他們靖安郡王府,讓他們将來在宜州安分點。”
“至于第二條,他不上奏退婚,夾在本宮和景榮枝中間進退兩難。”
“明明喜歡景榮枝,卻不能承擔天家怒火。明明不喜歡本宮,卻又覺得自己傷害了本宮。結果到後來,兩個姑娘都被他所傷。”
“到時候,本宮讓他既承着天家怒火,又讓景國公府對他們不給好辭色。”
玉弦聽得半天回不過神來,癡癡望着自家公主,想不到,确實想不到,自家那個愛薛予羨愛到深切的公主,竟然受傷抽身後,變得如此幹脆。
那樣也好,公主這麽好,就該被人當眼珠子護着,怎麽能嫁給一個喜歡別的女子的男人?
成華公主看着玉弦,兩世經歷讓她一眼看出玉弦在驚嘆些什麽。
玉珠玉弦兩姐妹和她從小一塊兒長大,深信她不疑,自然覺得她做什麽都是對的。
可是,人真能因為落一次水,就如此心狠嗎?
當然不是。
偌大靖安王府,數年時光。薛予羨、景榮枝……他們耗盡了她的善意。
“那,公主,還去雲華宮找賢妃娘娘嗎?”
成華點點頭:“當然要去找方娘娘,如果三哥在,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