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之二十二
? 之二十二
無夢生睡覺喜歡往床尾蹭,以至于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人都是腳頂在床尾,腦袋枕着枕頭離床頭有八丈遠,于是就經常害的鷇音子要麽沒枕頭枕,要麽只能半蜷起來跟無夢生共享一個枕頭。雖然鷇音子想了很多次要把無夢生的枕頭拿過來,以便捍衛自己枕頭的“領枕所有權”,奈何每天一睜開眼,鷇音子就都忘了這茬兒該幹嘛幹嘛去了,所以這事兒也就一直撂下了。
這天,鷇音子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脖子比較順,反而有那麽點不習慣。睜眼一瞧,窗簾還拉着,再一低頭,沒發現那個喜歡蹭床尾所以每次總給自己一個腦袋頂看的床伴。
伸手探探,發現另外半邊床沒有一點溫感,看來人已經起來很久了。
于是步伐微飄的鷇音子起身把窗簾拉開,理了床上的毯子便出了卧室的門。
外面靜悄悄的,靜得能聽見靜音冰箱壓縮機制冷的聲音,以及牆上靜音挂鐘的微弱滴答聲。
鷇音子皺了皺眉,往二樓的另一個卧室和浴室看了一眼,都沒人。
很訝異的鷇音子急急跑到樓下,一轉頭,見本來應挂在牆上的車鑰匙不見了。
鷇音子有風風火火地回到卧室拿了床頭的手機,翻出無夢生的手機號撥了過去。
電話那邊是很溫柔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Sorry……”
沒等英文版念完,鷇音子把手機關屏鍵一摁,把手機握在手裏,呆呆地站在卧室裏。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不管是無夢生還是天踦爵,都不見了。
其實這一個月之內,鷇音子能感覺到無夢生和天踦爵依舊是交錯出現的,雖然有時候沒有原來那麽性格分明,但是多少能感覺得出不是同一個人格。
而另一方面,由于剛調動到療養院這邊給無夢生當助理,要熟悉和記住的東西很多。鷇音子整天忙裏忙外,直到最近才想起來素還真交代的交流會的事情,且素還真還說要他代表自己發表個案報告,然後就順手把資料都扔了過來。
所以,美名其曰為了徒弟長見識的交流會,其實果然還是自家導師嫌麻煩就拉他下水的坑來着。
總之眼看時間将近,鷇音子只好連續一個周都在熬夜寫講稿。淩晨三四點才睡的人,毫無懸念一沾到枕頭就睡着了。所以如果身邊有什麽動靜,那就只能是天上周公知道,地上他不知道了。
腦子昏昏沉沉,鷇音子揉了揉太陽穴,又摁開手機屏幕——
上午十點半,星期天。
鷇音子想了想,這人會不會看自己沒起來,所以就一個人出去買菜了呢?
似乎,也不是沒可能。
于是鷇音子決定等等看,但鑒于頭還暈,所以人幹脆撲到床上,繼續睡覺去了。
孰不知鷇音子正在床上趴着躺屍的時候,無夢生正在海邊踢鵝卵石路上脫落的石頭。石頭挺圓潤的,被踢到就往前滾幾下,滾得也是相當圓潤。
然後冷不防地,無夢生感覺背後好像有人要抓他。
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或是腦子一時短路,無夢生頭也沒回,随手往後一撥,抓了人家胳膊,轉身一個有模有樣的太極攬雀尾,一推一擠。
誰知後面的人似乎有所準備,硬是沒被無夢生這麽推擠出去的同時,反而抓牢了他的胳膊借力轉力,翻腕一帶,将無夢生的胳膊擰了個圈卸了力氣,就在無夢生疼得差點直接跪地之際,又以臂彎撈着他的脖頸鎖了回來。
“你這攬雀尾跟誰學的?”
身後之人說話的聲音帶着笑意,在他耳邊吹着風。
“素——教授?”
“既然叫的這麽拗口不如就換個稱呼,我知道你不是單純的無夢生。”素還真說着松開鉗制無夢生的手,讓那人轉過來看着自己。
無夢生揉了揉胳膊,擡頭瞧着自家笑眯眯的導師,想轉移話題,“呃,這個叫攬雀尾?”
“你不知道名字?偷學的?”素還真挑了挑眉毛,“每天早上看鷇音子打太極拳了吧。”
吧,但是語氣是陳述句的,于是無夢生聽着有點不爽。
“他每天早上都在院子裏打,想不看都不行。”
“嗯嗯,所以還是偷學的啊,”素還真摸了摸下巴,“他要是教徒弟就教出這麽個水平,我倒是會比較驚訝。”
“我要是真的學就學成這樣,我會直接跳海自殺。”無夢生不甘示弱道。
“那不如你現在回家讓他教你,然後來跟我過招,看看需不需要跳海自殺怎樣?”
“可以啊。”說罷,無夢生轉頭就要走,卻是擡腳剛走了一步,又一轉身,回來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路過,馬路對面的那條街,每逢農歷一三五有個大集,賣的蔬菜都比較新鮮實惠。”
“哦,”無夢生差點以為這人在房子裏安了監控錄像,“那麽老大再見。”
要真安了監控那還了得?自己主動親鷇音子的畫面一定太美,自己都不敢看好麽!而且最重要的是,後來還被反推了……
每每想到此處,內心都有十萬只神獸路過。
“你不奇怪為什麽我知道你不是無夢生?”素還真在他身後說。
“不奇怪,鷇音子肯定跟你講過了,就算他沒講過,你肯定也看出來了。”無夢生停下腳步,卻也并沒回頭看自己的導師,轉而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而且,畢業狂歡那次唱歌事件,應該謝謝你的。”
“嗯,不客氣,順便我還知道你應該是叫天踦爵?”
“鷇音子可能會告訴你,這也并不奇怪。”無夢生聳了聳肩。
“哦,可如果我說,我還知道你才應該是最初的人格呢?”
“嗯?”無夢生一轉頭,見素還真手裏拿着的手機上正顯示着一張圖。那圖是一張附帶照片的表格,由于屏幕太小,表格的字跡看不清楚,但照片卻是清晰得很,那是一個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微笑的小孩子,“這是——”
“待會兒再讨論這個問題,我先請你吃早午飯怎麽樣?”
“早午飯?”無夢生挑了挑眉,有些不信任地瞧着眼前的素還真——自己淩晨從家裏逃出來,應該沒人知道自己沒吃過早飯,素還真不會真在家裏安了監控吧?
“呃……是我忘記吃早飯,所以請你吃午飯,走啦走啦。”
雖然好像不合邏輯,但是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嗯嗯,“不明覺利”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不過話說回來,導師請客的免費午餐耶,不吃白不吃嘛。
天踦爵這麽想着,人就被素還真拉着走了。
然後接下來的事實證明,如果讨了點素大導師的便宜,那麽一會兒要還給他的,絕對比這要貴多了。
天踦爵有這麽個追悔莫及的想法之時,他已經和素還真吃過了早午飯,兩人一起回到了素還真在琉璃仙境綜合醫院的診療室。老老實實承認了自己是誰的天踦爵此刻正躺在躺椅上,跟坐在他旁邊的素還真說話。
“所以,你根本不确定那是不是我,只是過來故意試探?”天踦爵嘆了口氣,自己還真冤枉了鷇音子。
“沒錯,以我對鷇音子的了解,我想他大概沒告訴過任何人你的名字。”素還真點點頭。
“所以,我是被坑了?”
“不如說,你為何不信任鷇音子呢?”
為什麽不信任鷇音子呢?
天踦爵倒是應該信任他,畢竟同窗這麽多年,又“同居”了這麽多年。
雖然自己這個名字即使被素還真知道了,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這終究也是一種隐私,那麽他為什麽就沒有堅信鷇音子不會告訴別人呢?
“因為我不是無夢生。”是了,在鷇音子的意識裏,和自己同窗又“同居”的,是無夢生,又不是自己這個“陌生人”,如果換作無夢生是現在自己的這種處境,那鷇音子倒是肯定會保密吧。
素還真喝了口一直捧在手裏的茶,重複了一遍,“不是無夢生?”
“嗯。”天踦爵望了望淡黃色的天花板,疏了口氣。
素還真的診療室整體是淡黃色的色調,看着很舒服,而素還真的存在,也或多或少的讓天踦爵感受到了那麽一絲安心,莫名的。
“為什麽不是無夢生就不能信任鷇音子呢?”
“鷇音子只會保護無夢生。”
聞言,素還真停下了正在抿着的茶,看着那邊躺着的天踦爵,突然覺得很有意思,“所以你跑去海邊踢石頭?我猜,鷇音子不知道你去哪兒了吧。”
天踦爵點了點頭,懶得反駁什麽。
啧啧,何必呢,這只也好,衍生出的那只也好,都是這種從骨子裏就別扭到死的性格啊。
素還真嘆了口氣,默默為鷇音子掬了一把同情淚。
“你覺得你怎樣,鷇音子都無所謂?”
“不是麽?”
素還真想了想,其實這麽說也有道理。
在天踦爵的認知裏,鷇音子喜歡的是無夢生而不是自己,那麽鷇音子的示好大概都被劃到了“那是給無夢生的”這個大前提下面。而且說不定以鷇音子那個木頭腦袋,弄不好他自己還真就是這麽認為的。
“你為什麽認為,我才是最初的人格?因為那個資料卡?”天踦爵轉過頭來問他,“無夢生是我被領養後的名字了,所以後來任何資料證件,也都是這個名字。”
“不全是,因為生日。”
“生日?”
“這嘛,因為你們生日不符,資料卡上的出生日期和無夢生平時說的出生日期對不上。而資料卡上的生日,應該才是你的真實生日吧,畢竟登記那個是需要出生證明的,且它和你在療養院人事部檔案上的官方日期一致。可你卻能讓拿着寫有正确日期身份證的無夢生誤以為生日是五月二十五,其實已經說明了你們的先後關系了。”素還真把喝空的茶杯放在桌上,又給自己添了杯新的,同時思考着要不要給這可愛的學生一點福利。
“呵呵,”天踦爵無奈地笑笑,又轉頭繼續看着天花板發呆,“素教授不愧是素教授啊,機智過人。”
“那機智過人的我就給你點提示?”
“嗯?”
“鷇音子的智商絕對不比我的低。”玩味地一笑,素還真頗為淡定地喝着茶,看着那邊天踦爵轉過頭來瞪着他。
“什麽意思?”
素還真看着天踦爵不說話,只是沖着他笑得和藹可親,像一尊彌勒佛。
身為素還真徒弟,天踦爵知道這樣的素還真肯定不會再多說半個字,于是就作罷,繼續擡頭看天花板也不想看這個比自己還精的老狐貍,“沒我什麽事的話,我要走了。”
“是說,”素還真一頓,“我想給你做個催眠,你介意麽?”
“啊?為什麽?”天踦爵從躺椅上一骨碌坐了起來,看着素還真。
“剛才你說過,你不記得以前孤兒院的事情了,但是我想知道一些狀況。”
天踦爵突然開竅了,“和你最近的那些麻煩有關系?”
“可能。”
“如果能幫到你的話,我不介意,”天踦爵說着又安安靜靜地躺了回去,“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