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之二十
? 之二十
鷇音子覺得,他們要是再晚來二十分鐘,家屬休息區大概就要讓城主和北狗拆了。他現在很想叫無夢生這個院長過來找素還真索賠,只可惜無論是無夢生還是天踦爵,都沒有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鷇音子有點擔心,不過還是眼前處理問題要緊。
“城主、城主,你冷靜一點,素某一點都不想抓你去約束啊。”終于把人拉開的素還真堪堪躲開城主往後搗的胳膊,有點氣喘籲籲。
“你敢抓你試試?”城主轉頭拍開素還真的爪子,毫不客氣地瞪了過去。
相比之下,一向說話不着邊際的北狗此刻卻是突然變得沉默了,毛絨狗頭帽子甩在一邊的地上也不顧,倒是被剛沖過來的绮羅生撿了起來。
绮羅生看了看手中沾了灰塵的白毛帽子,又轉頭看了看此刻站在鷇音子身邊頗為平靜的北狗。
“……最光陰?”
原北狗對绮羅生點了點頭表示回應,然後視線又重新鎖定在城主身上。
“我不會接手你的事業。”
“哦,是嘛,很好,”城主喘着粗氣,看起來情緒還是很不平靜,“那我是要把這些家業留給誰?小蜜桃嗎?”
“它要是喜歡的話我不反對。”
大白獒像是知道自己躺着也中槍了似的,夾着尾巴嗚咽着往鷇音子身後挪,奈何身子太大,鷇音子擋不住它。
“哦?!你是說,老子辛辛苦苦打下的一片基業,就只配傳給一條狗?!”
“我又沒說,我只是對你的事業不感興趣。”
“我——”
“城主,‘北狗’不是小孩子了。”莫名加重了北狗這兩字的讀音,素還真還真怕再這麽吵下去,城主一把年紀直接氣得心肌梗塞暈死過去,“先住院安頓下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我為什麽要住院?”
理論上來說确實沒理由再留下最光陰了,之前素還真能把人再弄回來,也不過就是藉由北狗還沒恢複成最光陰這個借口而已,所以他雖然看出北狗似乎已經恢複成了最光陰,但也還是稱呼他為北狗,像是在暗示什麽。
“我又沒病。”說罷,最光陰已經是拉着绮羅生要往外走。
一步。
兩步。
三步。
眼見着最光陰步伐開始飄忽,再擡腳就已是站不穩,落地直接腿一軟要倒下去,好在旁邊有绮羅生扶住,這才只是倒在了绮羅生懷裏而不是冰冷堅硬的地板。
“最光陰!”結果第一個反應激烈的還是當爹的,城主發瘋似地掙脫開素還真的束縛就要沖過去。
“城主放心,最光陰只是睡過去了。”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的人站在門邊,把手上的一次性注射器丢進門後尚且保存完好的傳染性廢棄桶裏。
其實早在收到素還真那句暗示之前,鷇音子就看到這人過來了,然後在素還真說那句“北狗”的時候,這人又消失了,想來應該是去拿注射器和藥水去了。
不過能把肌肉注射打得這麽神不知鬼不覺,一部分是要歸功于表面看起來很平靜的最光陰其實也在氣頭上,無暇顧及其他,而另外一部分就要歸功于無夢生或者天踦爵的手法了。
鷇音子摸摸鼻子。不愧是一個導師教出來的,想當年那個挨針做示範的倒黴鬼還是自己來着,所以看着不省人事的最光陰被绮羅生抱上醫療床推走,鷇音子莫名有那麽點惺惺相惜的同情。
後來叫來屈世途一起處理了善後事宜,怎麽也折騰到了下午三四點,最後鷇音子和無夢生臨把自家導師送走的時候将人拉到角落裏借一步說話。
被自己倆得意門生圍爐了的素還真還挺心情愉快的,所以心情愉快的素還真看到倆徒弟都不怎麽愉快的表情,自己倒是先樂了。
“哎呀呀,難得你倆有放棄內鬥一致對外的時候啊,看來內部矛盾永遠是次要矛盾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嘛。”
倆徒弟都沒說話,保持着原表情瞪着素還真。
“有話直說?雖然是你們的導師,但是師父我也沒厲害到會讀心術的地步啊。”
“素還真。”
“素教授。”
哦,所以是怎樣,要不說就都不說,要說就一起說?素還真扶了扶額,“你倆一個一個來,同時聽兩人說話很累啊。”
“教授,我們都是您的學生,您應該很了解我們。”
“呃咳,不要用尊稱,說‘你’就好。”素還真打着哈哈,奈何無夢生壓根沒搭理他。
“所以您應該知道我和鷇音子不是那種見您有麻煩而棄您如敝屣的人。”
素還真眨眨眼睛,看着眼前表情嚴肅的無夢生。
他倒真沒想到無夢生會說話如此直接,這是無夢生嗎?不過這一席話說下來,素還真還是覺得心裏暖暖的。于是素還真挑起嘴角笑了笑,終于不再是剛才那種打馬虎的狀态,轉而也認真地說,“我知道。”
“那麽言盡于此,”鷇音子接過話頭,同樣一本正經地看着素還真,“雖然不奢望你告訴我們全部,不過偶爾也讓我們有點心理準備。燕歌行可以轉到這邊來治療,我和無夢生的水平你應該信得過。”
信得過,怎麽會信不過呢?這倆得意門生之前一直窩裏鬥的時候都能在專業課的各個方面戰得各自甩別人五條街,何況現在是兩人聯手了呢?所以素還真很放心,而且這也不是什麽危險的事情,交給非馬夢衢這邊自己也樂得輕松。
“那就麻煩你們了。”素還真溫和地笑着,拍了拍兩人的肩頭,“另外,最光陰還要麻煩你們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不能讓他出去。”
“好。”無夢生點了點頭。
“不過,最光陰既然已經恢複了,要用什麽理由留下來?”
分離性障礙裏,很多都是會毫無預兆地突然恢複,這也并不奇怪,但是既然恢複了,就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而且強行留下病患這種事情如果傳出去,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鷇音子,這裏是療養院。”素還真很耐心地點撥,就像是教剛開始認識周圍事物的小孩似的,“不是醫院,我們可以說最光陰是暫時的預後療養,外界也不會說什麽。但是當然,最好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最光陰的現狀。”
語罷,素還真看着倆再次歸于沉默的徒弟,又笑了笑。素還真知道這倆徒弟肯定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就算現在告訴他們,也不過是無濟于事,多一個人操心,何必呢,“那麽,可以放我走了?我怕待會兒城主等得不耐煩,直接把非馬夢衢拆了啊。”
鷇音子和無夢生對視了一眼,兩人各往一邊退了半步,讓出一條道來。
看了看頗為默契的倆人,素還真樂呵呵地從他們中間走了出來,走到一半又一回頭,沖着鷇音子簡短地說,“交流會?”
“我會去。”
素還真目光在無夢生和鷇音子間游了個來回,“你倆可以一起去。”
鷇音子摸了摸鼻子,未置可否,然後看着自家導師鑽上車,絕塵而去。
回過神的無夢生覺得手上有一個溫暖的觸感,一低頭,見鷇音子正牽着自己的手要拽走。
“幹嘛?”
“回家。”鷇音子回答得幹脆利落。
飛機的舷窗外是一片漆黑,而坐在飛機頭等艙的人沒有絲毫睡意,索性就拿了筆記本出來翻看資料。
上次被自家師兄托付從國外查找當時國內事件的資料,談無欲便隐隐能猜到這其中的關竅——很多和水表界相關的舊聞,在國內早就無處可尋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而這件事情既然要拜托談無欲從國外來查找資料,那顯然是和現下的水表界有着脫不開的關系了。
順藤摸瓜一向是調查東西最普遍的方法之一,談無欲順那些有的沒的報道竟也漸漸查出了個大概輪廓,又動用了一下蝴蝶君的管道,幫忙拿了些內部的資料出來。
資料裏包括一份名冊的掃描件,整整一個文件夾裏全是那一頁一頁的資料卡圖片。
資料卡的格式都一樣,無非就是常規的姓名、出生年月、性別這些基本的東西,每個資料卡還附有一張證件照,而名冊卡的頁眉處,很微小的字跡标識着這些東西的出處——
一念之間孤兒院,另外頁腳處還有一個類似于甲蟲的圓形院徽。
談無欲一邊在內心吐槽着這個名字,一邊随手一張一張翻看着這些照片。
本來嘛,這種資料雖然算是機密級別的,但是于他調查這個事情的始末來說不過是一塊雞肋,并沒必要一張一張仔細來看,所以随着照片的快速翻動,光影時亮時暗的交替也很有節奏。
然後毫無預兆的,談無欲慣性按下向右鍵的手指猛然按了向左鍵,翻回上一頁。
停下的屏幕上是一個小男孩的照片,對着鏡頭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孩子并不壯實,倒是有點營養不良的消瘦感,可即便如此,依舊沒能擋住孩子笑容的陽光,讓人一看便知這是一個樂觀開朗積極向上的乖孩子。
人說女大十八變,但是作為人來講,很多東西是不會變的,比如說大體的面部輪廓和五官比例。所以即便是沒接觸過兒時的那個人,可當看到那人兒時照片,也一樣大概能猜出照片上那個穿着開裆褲和稀泥的小屁孩是誰。
比如,現在的談無欲就對着照片上的這個小孩有那麽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大概因為交情并不很深或者只見過一面的關系,談無欲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于是談無欲下意識的掃了一眼資料卡上的姓名,結果發現也确實不是自己認識的哪位。
也許只是哪個長得很像的人吧。
談無欲這麽想着,就恢複了之前機械的快速按鍵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