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若你是個喜歡聽故事的人,你一定不要錯過這個京城新開的“不尋常”酒樓。雖然這裏菜難吃的要人命,酒貴的讓人想要了老板的命,就連牌匾上的字都醜的像是寫字之人快沒了命,但這個酒樓還是轟轟烈烈的開下去了。
你問為什麽轟轟烈烈?
你大抵知道年前新科狀元本來很得帝王喜歡,青年人卻孤傲古怪得很,莫名的在禦前吟詩一句——“池邊梅落飛封禁,且笑詩人不會吟。”
狀元郎似乎是與雲州世家有舊,帝王打擊世家卻也一時間不能連根拔起,漏了的這位是個不怕死的,含沙射影的詩一出,君王面上連愠色都沒有,只是轉天就把他指到極西苦寒之地了。
狀元走的第二天,“不尋常”就開了,老板帶了個奇怪的面具,形狀像是小動物,卻只遮了半邊臉。他也不招呼客人,只是見來的人多了些才開口了,聲音珠圓玉潤,內容卻是吓人。
“且說咱這皇帝為什麽惱了那個新狀元麽?因為他寫詩影射了一件事。你問什麽事?嘿嘿,還記不記得多年前有個狀元字落梅了?就是在現在軟禁着徐相的那個園子裏吊死的那個。這個新狀元和那個吊死鬼有些關系,吊死鬼異母的弟弟和新狀元關系那可不只是一個好字。怎麽着,故事有沒有意思?有意思就買酒,你們把酒買的多了,小老兒才有心情講。”
有好事的人真的來買酒,結果一杯喝完老板就要先結酒錢,這人最後被扒的只剩一件遮羞的中衣也沒還清債,還活生生讓老板打去半條命。
事情轟轟烈烈鬧到官府,官府正要去酒館提人,卻見天子已經坐到那裏喝酒了,一杯一杯下去,直叫身邊的小太監勸陛下保重龍體。
酒喝了三壇,老板列了個賬單,對着天子說話卻不客氣:“陛下您弄死了給小老兒養老的人,今天就把給小老兒養老的錢留下。”
天子也不怒,靜靜看了老板一眼。
身影看上去還算潇灑的老板卻馬上坐到地下哭了,一邊哭一邊喊,“陛下您這是不讓我活到老喽,我知道,我就知道,這幾大世家都犯了忤逆,小老兒這麽不尊敬的自然也是留不了啊,留不了啊。”
天子神情更柔,語氣溫和的吩咐侍衛,“先生這大概是醉了,扶先生下去休息吧。”
之後,酒館再無鬧事的人,自然也沒人買酒,老板卻每日都有一波又一波的客人趕着來吃這飯菜。有尋常百姓見這酒樓熱鬧,不是沒來嘗過,卻沒人敢來第二回,這飯食雖然不貴,吃起來還沒有家裏婆娘給豬熬的食兒香。
過幾日老板無聊了,又拉出個引子要說書,話剛一起頭,酒館的客人都烏泱泱跑了,一會兒天子晃悠悠過來,老板又是一通哭,這次還把眼淚鼻涕抹上了龍袍。
天子還是不鬧,又是喝了三壇酒,面色不過微紅,卻急哭了身邊的小太監。
這樣反複幾次,旁人看的真是驚心動魄,老板卻像是自得其樂,直到徐離塵又被皇帝提出來做了尚書,老板的态度才變了變,人是不哭了,拉着天子卻是一通笑。
“陛下買了小老兒那麽多酒,小老兒的故事自然要說給你知道。來來來,小老兒給你講個故事,你這麽聰明,且聽聽就能知道小老兒要說什麽。”
故事開始,主角自然是淩因玄。
淩因玄是個倒黴孩子,本來小時候胸有壯志,卻沒成想碰到了個不靠譜的師父。本來雲州淩家的名號響亮的很,甚至得先祖皇帝首肯能任命官員,借着這個他嫡系弟子在雲州做個土皇帝當當也是可以的,卻叫師父帶歪了路子,斷了和家裏的關系做了京官。
幸虧淩因玄母親去得早,不然看到這不孝子估計會哭出條長河。
“小老兒碰上的正是個粉琢玉砌的娃娃,任誰看到都會想騙騙不是?”帝師沒什麽嗜好,若說真有,不過三樣,一是親筆寫男風的豔本兒,二是騙好看的娃娃,三是裝正經的聖人。
這三樣封逸傾經歷過後兩個,頭一樣因為他年少時眼神就過于淩厲,卻是讓帝師的話本子沒送出手。淩因玄卻經歷了兩樣半,男風話本子是看了,卻不是帝師親手寫的,為了在這個小弟子面前裝聖人形象,帝師愣是忍住沒在他面前寫過一個字。
小孩子被師父帶的越來越歪,此時一直讓師父遺憾沒帶歪的大弟子卻正在和他父皇談天家親情,說是親情,卻更像是野心的幼狼在向首領表示忠心。
“兒臣意欲先肅清外敵,再除世家以求內和。”
帝悅,改年號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