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碗和血 這碗……好重的怨氣!……
游子鳴摸不着頭腦, 問道:“是哪樣?”
尚清:“這宅子厚重古樸,不是現代仿建的,應該是譚家祖傳的。老房有靈, 這宅子靈性大得很,建造的時候絕對找高人看過風水,能護佑譚家平安。你看見門前的匾額了沒?”
游子鳴順着他的話擡頭,只見門前挂着一塊黑木匾額,上面古拙遒勁的兩個大字“譚府”。
“這匾額也是古物, 相當于譚家老宅的陣眼,鎮住了整個譚家的運勢。”
游子鳴又不解,“既然這宅子風水這麽好, 譚家怎麽出了這麽多事兒?”
尚清指了指宅子兩旁的高樓大廈,“風水本就依勢而建,周圍地勢變了,這風水也就不合适了。譚家的風水陣這麽久沒換過, 裏面氣息早已經駁雜不堪,靈邪混雜。要是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了事, 反倒不好找原因。”
游子鳴恍然大悟, “你說的原來如此是說這個啊!怪不得譚老先生找了這麽多人來都沒看出原因。”
尚清轉頭問送他們來的小哥, “你說譚家出事了,是什麽事?”
小哥前頭引路, “我們邊走邊說。譚家大少爺和二小姐都成家了,但只有二小姐育有一女,今年剛剛四歲。之前二小姐家裏被搶劫,當時這個小小姐住在譚家老宅,所以并未受到驚吓。”
“但是今天早上, 小小姐忽然昏迷不醒。譚家想将人送到醫院,但是小姑娘只要一出譚府就開始抽搐,場面很吓人。譚老先生一向疼愛這個外孫女,着急之下将茶會提前到今天了。”
尚清皺眉,“這個小丫頭是一直住在譚府?”
小哥點頭,“對,自從二小姐出事之後她一直住在這裏,昨晚也是在譚府睡的。”
三人進門,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迎上來,身後還跟着一個長相英俊的公子哥兒。
小哥小聲解釋:“譚府的管家,後面是譚家的三少爺譚風言。”
尚清擡頭,發現譚風言迎上來的動作雖然不失禮,但是也不怎麽熱情。
他給對方相了個面,發現這人沒有仙緣,壓根就不相信什麽風水玄學,估計這少爺現在更想把所有人都趕出去,然後抓緊時間帶孩子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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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清甚至在他臉上看到了“怕不是又來了一個騙子”這句話。
管家迎上來,“這位就是周大師吧?您跟我來,其他大師都已經到了。哦,這是我家三少爺……”
譚風言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但還是維持風度伸出一只手。
豈料尚清看都沒看,直接往前跨一步,“帶路吧。”
管家趕緊低頭,猶豫了一下,前頭引路。
譚風言:“……”這人肯定是騙子,比前面來的所有人都像騙子!
尚清和游子鳴跟着管家穿過回廊,發現茶會是直接擺在院子裏。準确點說,是花園裏。
如今是六月,天氣并不是很熱,正是賞花的好時節。這院子裏也沒種什麽名貴花草,但照顧的不錯,看着生機勃勃的樣子。
尚清莫名就對譚家有了幾分好感。
小院地面鋪着青石板,錯落有致的擺了幾個小方桌,十幾個玄術士正在互相交談。
尚清打眼一看,發現全是修煉有成、身具功德之人,一個濫竽充數的都沒有。別的不說,這譚老爺子看人還挺準。
正想着,就聽有人說道:“周道友?竟然在這裏見到了。”
尚清回頭,發現是王金叁三兄弟,他好奇道:“你們也是受了邀請來的?”
王金叁就道:“是三爺爺接到了邀請,但是他年紀大了,過不了多久就要回歸大地的懷抱,不方便走這一趟,便讓我們來看看。”
尚清點點頭,薩滿一族崇拜自然,對死亡的看法灑脫的很。
王金肆更活潑一點,說道:“周道友,你只看見了我們,沒看見別的熟人嗎?”
尚清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竟然是曹木星,這貨正氣呼呼的瞪他,眼見他看過來,立刻翻了個白眼仰頭,擺出一副鼻孔朝天的高傲模樣。
曹木星身邊還有一個四十多歲、長相憨厚的道士,看穿着也是重崖山的人。
那道士也擡頭看了一眼,竟然領着曹木星走過來,然後對着尚清微微一禮,“周道友,我是劉浮。上次玄術士大賽,聽說木星他對你十分失禮,多謝你不計前嫌,最後還願意救他性命。”
曹木星臉通紅,“師叔!什麽我失禮了,明明是他收走了我的吊死鬼!”
劉浮無奈,“你當我沒打聽過事情經過嗎?明明是你先對人家動手的,技不如人還好意思說,你給人家道歉了沒?”
曹木星撇撇嘴,敷衍道:“周道友,對不住。”
劉浮一巴掌拍他後腦勺,“好好說!”
曹木星深吸一口氣,拱手作揖,惡狠狠道:“周道友,對、不、住、了!”
劉浮搖搖頭,“周道友可是沒找到座位?我們那裏還有一個空位,咱們坐一起吧?”
尚清挑眉看氣鼓鼓的曹木星,然後在他要殺人的目光中點點頭,“可以啊!”
至于游子鳴,身為一個不會修煉的凡人,早被安排去偏廳喝茶去了。
三人落座後不久,譚老爺子就來了。
老先生年紀不小了,頭發已經盡數變白,精神雖然還健旺,可臉上一片焦急做不得假。
他還沒落座就先給衆人鞠了一躬,“今日怠慢諸位了,但我孫女至今還沒清醒,諸位可否快點救人?”
衆人都是來幫忙的,也不擺架子,一個女大師當先站起來,“我先來吧,算是抛磚引玉。”
說完她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起來。
尚清傾身,問曹木星:“這是誰?”
曹木星斜睨他一眼,“我憑什麽告訴你?”
尚清點點頭,“你果然不知道。”
曹木星一下子火了,“誰說我不知道!這位大師叫朱靈,是李子果那丫頭的小姨,也是東方女巫血脈,極為擅長共陰。她現在就是在共陰本地的陰靈,想法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說完,他得意道:“你連這都不知道?哼,果然比我差遠了。”
尚清繼續坐回去,就見朱靈大師額頭慢慢滲出汗水,臉色有些蒼白。片刻後,她睜開眼,精神萎頓許多,又擺擺手,嘆氣道:“抱歉。”
幾個下人趕緊将她扶回去。
尚清倒是知道她為什麽變成這樣。這宅子存在太長時間了,裏頭不知道死過多少人,陰氣重的很。這種環境裏,越是敏感的體質越是難以忍受。朱靈大師共陰這麽厲害,剛才只怕是及其不舒服。
又一個身材矮小的大師走上前,他身後背着個包袱,裏面零零碎碎裝了不少東西。也不說話,兀自在那兒擺弄起來。
尚清又往前傾身,“我打賭,這個你肯定不知道是誰。”
曹木星果然又惱了,“切,你以為我是你嗎?這個大師名叫楊庭,是個陣法師。我還知道他話特別少,人稱楊無口。你看着吧,一會兒不管成不成,他一句話都不會說。”
果然,陣法擺好之後沒有反應,楊庭又默默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到自己座位,全程沒有說一個字。
曹木星得意挑眉,那意思:看見了吧?
接下來上前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大師,正常道士打扮,身後一柄桃木劍。
尚清戰術性傾身,“我打賭,你肯定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他是……”曹木星忽然反應過來,惱怒道:“靠!你拿我當傻子呢!向我打聽情報?”
尚清遺憾嘆氣,自語般說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只認識前面兩個人。十幾個人裏只認識兩個,倒是也符合你的水平。”
這話一說出口,曹木星就氣得不行,撸起袖子鼻孔朝天,“我呸!誰說我只認識兩個!我告訴你,在場就沒有我不認識的人!這個是趙大師,長山派的,擅長抓鬼!坐着的那個是王大師,游雲門的!還有那邊那個……”
他叭叭叭說得飛快,尚清滿意地往回一靠,邊聽邊琢磨,一會兒該找誰打聽改命法陣的事。
旁邊劉浮痛苦捂臉,感覺重崖山藥丸。
前面已經輪換了七八個大師,但都沒有收獲。尚清也是心疼這些大師們,他們不可能看不出譚家風水的古怪之處。不過是救人心切,想着行不行都試試。
這時,王金叁站起來,走到前面。
他也沒多說話,只是向着天地一拜,然後張開雙臂跳起舞來。
薩滿以舞祈神尚清是聽說過的,只是頭一次見。
只見王金叁的舞姿充滿着力度,又很輕盈,跳起來的時候身上骨器格楞楞作響,這聲音也有一種奇怪的韻律。
漸漸地,他動作越來越大,額頭布滿汗水,連續跳了十幾分鐘才停下。
他平複了一下呼吸,艱難道:“有一只……小馬的魂靈在這裏游蕩。”
衆人都是一愣,這還是第一個看見魂靈的人!
譚老爺子更是激動,“是、是不是一匹白色的小馬?”
王金叁點頭,“沒錯,白色的小母馬,前面左腿有一朵小花,它在這宅子裏跑來跑去。”
譚老爺子:“那就沒錯了!這是去年寶寶的生日禮物,她想要一匹小馬,我們就送了它一只。可惜沒多久,這小馬就得了急病死了。可是它心生怨恨,想要報複寶寶?”
王金叁搖搖頭,“這個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小馬靈魂不得安息,對它和對你們都不好。我想超度它。”
譚老爺子點頭,“是是是,趕緊超度,需要什麽我讓人準備!”
王金叁:“不必了。”他掏出一支骨笛,盤膝坐地,吹起了鎮魂曲。
尚清安靜聽着,心中也有些敬佩。薩滿不愧是最接近自然的族系,要是讓他來找,想找到一只動物的魂靈也不容易。
一曲吹完,王金叁站起身,“我已經送它回歸大地了。”
譚老爺子激動,“快,去看看寶寶醒了沒?”
管家一溜小跑下去,片刻後又跑回來,臉上顯而易見的擔憂,“老爺,小小姐還在睡。”
王金叁皺眉,“看來問題不在這小馬魂靈身上,對不起大家。”
譚老爺子愣了下,又無力地擺擺手,“不怪你。”
老先生轉頭,懇求地看衆人,“諸位,可還有什麽招數沒用?諸位放心,如果能救回寶寶,我一定重金酬謝,不會讓大家白白出力。請大家再幫幫我……”
老人家清高一世,這次是什麽裏子面子都放下了。
尚清嘆口氣,站起來走到前面,微笑道:“老爺子,我可以試一下,只是,還有一件事需要您配合。”
譚老爺子趕緊道:“什麽事?”
尚清:“需要将您譚府的匾額摘下來,而且要蒙上黑布。”
譚老爺子:“這……族中有祖訓,但凡譚家還有一個人在,就不能摘下那匾額,說是能護佑全家安寧。為何……?”
尚清:“那匾額不僅壓住了譚家的運勢,也使此地氣息駁雜,我修為不精,挂着那匾額我算不出來。”
譚老爺子略一猶豫,轉頭跟譚風言說道:“你親自去,把匾額摘下來,小心些。”
譚風言急得跺腳,“爸!”他想說我們別聽這群騙子在這裏叽叽歪歪了,磨蹭半天屁都沒看出來!趕緊把這些人趕走了去醫院吧!
譚老爺子一拍桌子,“快去!”
譚風言無奈,狠狠瞪了尚清一眼,轉身。
不過片刻,尚清就感覺周圍氣息明晰很多。不由心想,那家夥看着硬氣,實則還是很孝順的,效率也高。
果然,沒一會兒譚風言就跑進來,狠狠道:“匾額我已經放好了,我倒要看看,這位大師有什麽高招!”
尚清沒理他,從兜裏掏出卦盤,起了一卦。
卦象明滅不定,指針轉動不停,他心裏快速推算着,指訣不斷變換……
約莫過了十多分鐘,指針終于停了下來。
尚清順着指針的方向走去,最終走到一扇門前,他問道:“這屋子是做什麽的?”
譚風言道:“是我的藏品室,有問題?”
尚清:“打開。”
譚風言冷哼一聲,掏出鑰匙打開門。
裏面冷氣湧出來,因為是擺放收藏品的,所以溫度和濕度都是固定的,體感比較舒适。
尚清進門,根據指針的方向,來到一個收藏櫃前。裏面擺着一個瓷碗,樣式并不十分精致,但勝在釉色好看,深藍的顏色如夜空一般,間或夾雜着細碎星子。
後面一個大師猜測道:“既然卦象指向這個碗,莫非這是墓裏出土的随葬品,帶着陰氣?”
譚風言嗤笑,“那大師可算錯了,這碗非但不是随葬品,甚至不是什麽古董,只是一個現代的藝術品而已。”
尚清:“藝術品?能拿出來看看嗎?”
譚風言覺得他簡直不見棺材不落淚,也懶得和他廢話,直接打開櫃子将碗拿出來。
尚清接過那碗,發現做工确實不太精致,但離近了看,釉色卻更好看了,簡直能将人的心神吸進去。
然而,再怎麽看,這也只是一只普通的碗而已……身後劉浮遲疑道:“好像沒感受到陰氣?”
尚清沉吟片刻,借着低頭的動作輕聲道:“你覺得呢?”
耳邊飄來低沉的三個字:“有古怪。”
尚清點頭,沖管家一招手,“端一盆水來,最好是井水。”
管家跑的飛快,不一會兒就用瓷盆端了一盆水,還真是深井水,觸之冰涼,盆壁凝結了小小的水珠。
管家:“這個可以嗎?”
尚清點頭,示意他放下,然後将碗浸入井水,舀了半碗水出來,放到儲物櫃上。
碗壁沾了水顏色更加鮮亮,衆人目不轉睛的看着,然而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碗底出現了一滴血。
緊接着第二滴、第三滴……不過片刻,整碗水染成了一片血紅。
與此同時,只聽朱靈大師一聲慘叫,緊接着渾身發抖,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衆人慌忙扶住她,同時驚駭地看那瓷碗,這碗……好重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