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穩的阿醜。
阿醜這才察覺,自己居然站起來了!本來看昨天的情形,自己的傷勢應是很重才對,至少十天半個月站不起來,可是如今才第二日,居然站起來了?
愣了不過片刻,她指着那乞丐的臉,眼神裏是狠厲:“你,賠粥!”
“哈,真是好笑,要我賠錢?你也是和別人要的,難道粥本就是你自己的?當真是笑話!在我手上,就是我的!啧啧,果真是沒過幾天苦日子,還以為自己是大家小姐!”那乞丐嘲諷。
阿醜隐隐咬牙: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當乞丐,誰搶到了就是誰的,還管這東西從哪來?
可是,剛才看徐奶奶的反應,分明就是她自己都還沒吃……
阿醜心中十分難過,盯着殘破的空碗,愈發堅定了要逃走的信念。
“徐奶奶,你扶我去外面走走吧。”她嘆息着,扶着斑駁的門框邁開腳步。
雨後初晴,天清氣朗,空氣裏彌散着潮潮的寒意。
重生之後,第一次踏出這關帝廟的院子。街角桂花暗香飄來,可惜阿醜無心駐足——
能不能活過今天黃昏的孝敬錢那一關,都是未知數,誰還有心思賞花。
“徐奶奶,我有些問題,還請你如實回答。”阿醜嘆息一聲,扶着街邊濕漉漉的牆壁開口。
徐奶奶顫巍巍點頭:“唉,什麽問題?”
“孝敬錢,一日多少?”
“一銅板。”
阿醜望望天,這裏這麽潮濕,似乎是南方:“一斤米,多少錢?”
徐奶奶垂下眼睑回憶了一陣,眼皮松弛,陽光下,皺紋在幹枯的臉上顯現:“一銅板。”
一天一斤米,若有這一斤米,也能勉強度日了。這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傳銷組織,哪裏像什麽丐幫?
“為何不逃?”阿醜淡淡地問。
徐奶奶連忙捂住阿醜的嘴,四下望望沒有人,才膽戰心驚地開口:“這話叫人聽了,又是一場罪受!”
嘆息一番,徐奶奶壓低聲音:“逃,能逃去哪裏?我們沒有戶頭,軍爺不給出城哩,在建業城,還不是被秦爺抓着,到時候好一頓毒打。沒有戶頭的流民,官爺也不管,打死都沒人收屍喲。”
阿醜微微蹙眉,徐奶奶的話,翻譯成現代文,約莫是如下意思:他們這些乞丐都是流民黑戶,沒有護照,不給過關;沒有護照,不是公民,不受法律保護。
“那,戶頭要怎樣才會有?”阿醜眯起雙眼。
“村裏的戶頭,買一畝地就成,城裏有宅子就行。可是我們哪來這麽多錢?”徐奶奶語氣十分辛酸。
004 醜顏
阿醜聞言,思路越發明晰:秦爺要收保護費,恐怕不只是為了搜刮錢財。保護費,還是控制他們的手段。沒有餘錢攢下來,不能擁有財産拿到戶頭,就無法脫離那個禽獸的魔爪。
看來,這個皇朝的投資移民制度,空子太大還真是害死人。
想到此,阿醜又問:“如今是什麽國號?年份?”
“國號大乾,永昌九年,這是京城建業。”徐奶奶雖年邁,腦子卻不糊塗。
京城建業,歷史上,建業是南京,可是大乾卻是不存在的,看來是平行時空了。
“我是怎麽來到關帝廟的?”
徐奶奶搖頭:“你是被秦爺扔進來的,據說是路邊撿的。你來這裏也才不到三日。”
阿醜凝眸,新來的?也難怪秦爺拿她開刀:“那徐奶奶又為何在此?”
徐奶奶長嘆一聲:“兒子不争氣,把家賭光了,最後還搭上一條命……”說着,有些渾濁的雙眼染上淚意。
阿醜戚然:還是個失獨母親……
她輕輕拍了拍徐奶奶的手:“徐奶奶,若您不嫌棄,我做您孫女可好?”
徐奶奶怔忪片刻:“阿醜,你說的可是真的?”
“只要奶奶不嫌我。”阿醜輕輕微笑。她在謀劃逃亡大計,大計中,怎麽可能沒有徐奶奶?要她把徐奶奶一人留在狼窩虎穴阿鼻地獄,她做不到。
“怎麽會嫌棄!阿醜,我……自打兒子走後……”徐奶奶激動得泣不成聲。
待到徐奶奶情緒稍微平靜,阿醜才說:“奶奶,既把你當親奶奶,阿醜也不瞞你,這鬼地方,我說什麽也要逃出去的。”
看着瘦小的她堅定而清澈的雙眸,徐奶奶知道,阿醜已經下了決心,即便付出極大的代價,也要逃離這裏。只是……
“奶奶不是打擊你,逃走,說起來輕巧,可做起來有多少困難?”徐奶奶語重心長地說。
阿醜搖頭:“先把今日的孝敬錢解決了再說吧。”說着,阿醜扶着牆向前走去。
前方的牆根處是一灘積水,低頭看路的阿醜來到那積水前時,不由得一陣心驚。
知道自己醜,卻不知道,自己這麽醜。
整張臉上,沒一塊兒好皮膚,從額頭到下巴,布滿了斑駁交錯的血痕,凹凸不平。就連五官也不十分清晰了,只有那雙睜得大大的眼睛,閃着清澈的光芒。
阿醜捂着心口,不知該哭還是該怕,許久才稍稍平複情緒。
幸好這是白天,若是夜晚看到,自己肯定要吓得尖叫,然後飛奔逃走。
這哪裏是醜,分明就是毀容!
而且毀得極其醜陋難看……
怪不得那個禽獸說,把她賣去勾欄院都要賠錢。可不就是嗎,這副模樣不把人吓死就算好了,還真的沒有冤枉她!
阿醜後退一步,不敢再看,纖弱的手指有些顫抖,難以置信地撫上自己的臉頰。可怕的凹凸粗糙觸感順着指尖,寒透了她的心。
試問女子,誰不願貌美如花?而她,卻連一張可以入眼的臉都變成了奢華。
這輩子,真的是,沒臉又沒錢呀!
徐奶奶握住了她還想摸自己臉頰的顫抖的手:“阿醜,其實,看習慣了,也還好。”
只是這安慰,無論語氣多麽誠懇,都會傷人。
阿醜擡頭,看了看日上三竿的陽光,合上眼。
心驚過後,是心涼。
許久,她再度睜開清澈的雙眸,如今活命的機會都不知有沒有,哀嘆相貌似乎太早:“帶我去醫館。”
重傷初愈的腿依舊站立不穩,如是走走停停,拐過兩條街巷,來到一家醫館門前。
阿醜掃了一眼:彭氏醫館。她大學時曾去臺灣交換半年,繁體字并不難認,寫起來也不算為難,好好複習一陣,撿起來不是問題。
在門口等了個把時辰,就在阿醜快要失去耐性的時候,忽見幾個小厮擡着轎子就匆匆忙過來了:“讓開讓開,趕緊的救命!”
一名小厮率先沖進醫館,随即彭郎中快步走出:“于何處暈厥?”
小厮掀開轎簾,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暢春閣聽着曲子呢,就倒了!”
阿醜走近前,只見一個五六十歲錦衣華服的男子靠在轎中,不省人事。
不過片刻,彭郎中把完脈,直搖頭:“節哀節哀!”于是頭也不回地走回醫館。
“哎,郎中,您再試試,您……”小厮叫喚着。
阿醜微微蹙眉:暢春閣,聽着就不是什麽好地方。不過現在不是嫌棄別人私生活的時候,賺錢要緊。
“這位大哥,可否容草民看看?”阿醜極力擺出一個笑容,雖然她清楚,這張臉,怎麽笑都是驚悚片,完全不可能達到醫仙下凡優雅無雙的效果。
小厮果真被吓得大退一步,随即眼中湧出厭惡:“哪來的醜八怪,救人十萬火急,一邊去!”
阿醜不以為忤,畢竟自己真的是醜八怪,人家沒有冤枉她:“彭郎中都說沒救了,大哥們打算如何?草民看看說不定還有幾分希望。”
幾個小厮相視一眼,領頭的那個蹙了蹙眉:“你且試試罷,要是說不出子醜演卯,我們可要抓你去見官的!”
徐奶奶有些擔憂地拽拽阿醜纖瘦的手臂,壓低聲音,憂心忡忡地問:“能行麽?”
阿醜給徐奶奶一個自信的眼神,随即轉頭看着一幫小厮,清澈的雙眸只含了淡淡笑意:“若救活了,大哥們和這位老爺,要給草民什麽報酬?”說着,便掃了一眼附近圍觀的衆人,意思是,他們都是見證人,你們到時別抵賴。
而附近的人群都在指指點點,十分好奇:這個醜陋的小丫頭,真的能治病救命?
小斯不耐煩地揮揮手:“五文錢總夠了吧,也不知是哪裏跑出來的小乞丐!”看着她褴褛的衣衫,心中愈發厭惡。
“原來你家老爺的命就值五文錢,”阿醜嗤笑,聲音含着沙啞,“那不救也罷!”說罷轉身要走。
“你煩不煩人,到底救是不救!一兩銀子,趕緊!”小厮有些愠怒,焦急的汗水順着額頭留下。如今別無他法,也只能病急亂投醫,且與她試上一試。
阿醜這才走上前,蹲下身,伸出手指搭在那老老子的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