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搏之上,開始診脈。
005 治病
片刻後,阿醜收了手退回來:“脈浮弦以滑,氣瘀滞,中風火盛,拿紙筆來。”其實這病,放在現代就叫中風。
不多時,紙筆呈上,阿醜提筆寫方子:
羚角磨沖二錢.陳膽星炖和服一錢五分.石菖蒲次入一錢.紫丹參四錢.白茯苓三錢.鈎藤鈎次入五錢.冬桑葉四錢.川貝母杵一兩.賴橘紅次入一錢五分.白蒺藜三錢.牡蛎八兩杵。炭先煨六句鐘,取湯代水煎藥。[1]
“此方息風降火為主,順氣蠲痰為輔,趕緊給他煎服!”阿醜把方子遞給小厮。
也不怪彭郎中束手無策,這個方子,還是晚清時期才出現的,她不過拾人牙慧罷了。
半個時辰後,湯藥端了上來,那老爺喝下藥沒過多久,便漸漸醒轉。
阿醜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向後大退幾步:她如今的模樣很是吓人,病中受不得驚吓,要是把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又吓昏過去,煮熟的一兩銀子就飛了。
老爺似乎很是虛弱,只微微在小厮耳邊說了幾句什麽。
小厮還沉浸在“老爺居然真被這醜八怪救活了”的愕然中,愣愣走到阿醜面前:“我們老爺說了,給你,給你二兩銀子,你就,別過去吓唬我們老爺了!”說罷嫌棄地将二兩銀子扔給阿醜。
不用過去,正合阿醜心意,她行了一禮:“還請這位老爺日後不要一味溫補,飲食清淡為佳。”他這個樣子,明顯是大補到上火的。估摸是縱欲過度,然後又拼命壯陽……
彭郎中站在彭氏醫館門口,看着徐奶奶扶着阿醜漸行漸遠,難以置信地揉揉眼睛:一個醜陋乞丐,居然治好了他都治不好的病人?
這真的是乞丐嗎?
阿醜揣着那二兩銀子問:“奶奶,建業最小最便宜的院落,要多少銀子?”
徐奶奶一時間答不上來:“這我還真不曉得,也許能幫你打聽打聽。但肯定是個大數目!”
阿醜點頭思索:一兩銀子一千文,這裏也就兩千斤米,要買房子,肯定遠遠不夠。
一陣“咕嚕”聲打破了兩人的平靜——阿醜兩天粒米未沾,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她不由得有些尴尬:“奶奶,我,我去找東西吃……”
窩在牆角捧着紅苕[2],阿醜啃得牙齒都疼,卻還在狼吞虎咽——她真是餓瘋了。
徐奶奶在一旁就顯得平靜許多,只是默默地吃。
一連吞了三個大紅苕下肚,阿醜喝了些井水,才舒緩一口氣。
她再也,再也不要體驗餓肚子的感覺了!
疲累地靠着斑駁的牆壁,阿醜的心思卻沒有停歇。
吃飽喝足,孝敬錢也有了着落,現在要謀劃的是,怎樣逃出生天。
“奶奶,如果我們拿着銀子賄賂軍爺,要多少才成?”方才兩人已經打聽過,建業最便宜的屋子,也要五百兩左右。京城物價太貴,地價太高,若是跑到其他地方買幾畝田,要成為合法公民想必不難。
可是黑戶身份要出城,除去賄賂守城士兵,手無縛雞之力的她,真是想不出更高妙的絕招了。
徐奶奶似乎被她的跳躍性思維整暈了,茫然搖頭。
阿醜嘆息一聲:“奶奶,您先回去吧,我四處轉轉。”奇哉怪也,不過是小半日功夫,她的腿竟然恢複這麽快,如今走路都不成問題了。
莫非,這具身體不是個人,而是什麽仙妖?
甩甩腦袋,自己太異想天開了吧,若是仙妖,仙術妖術也不會讓自己落到這步田地呀!當務之急,不是糾結于她的特殊體質,而是尋摸門路和尋找商機。
走在大街上,建業熙熙攘攘的人群來來往往,阿醜不禁陷入沉思:坑蒙拐騙的事情,她是幹不出來,自己所長,不過是懂醫識藥。如今條件所限,除了從醫術上下功夫,似乎別無他法。
許是思考太入神,怔忪間,陡然發現一匹駿馬已然近在眼前,正要直直撞向自己。
阿醜急忙低頭,一個翻滾,從馬蹄下滾到一側,險險躲過了這場無妄之災。
她拍拍喘息的胸口:還好這具身體雖然瘦弱,但也算靈活,否則真要被馬蹄踩成肉泥了。
“何人驚了本公子的馬?”一個年輕男聲響起,語調中帶着超然的高貴,和山雨欲來的怒氣。
阿醜驚魂甫定,循聲而去,只見駿馬之上,一位波濤暗紋藍色錦袍的公子正勒着缰繩,安撫自己的愛騎。這公子年紀不大,也就十五六的樣子,長相自不必說,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身姿俊朗。
古代大富大貴之人多娶美妻嬌妾,生出來的子女也都遺傳優質的外貌基因。如此循環往複,只會一代比一代好看。聽這藍色錦袍公子語調中超然的高貴,想必也是有積澱的世家大族熏陶出來的。
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對,是好女不吃眼前虧。阿醜當即跪地道歉,心中卻恨死了古代動辄下跪的禮儀。你們不知道我們這些窮人,本身就營養不良膝蓋沒肉,跪下更是硌得慌嗎:“對不起,這位公子,草民并非有意,還望公子大人有大量!”聲音沙啞,語氣誠懇卻不卑不亢。
那公子也沒有爆發他語調中隐隐含着的愠怒,只淡淡地說:“眼神不好,腦子倒是清楚。翌辰,你說如何?”
另一男聲響起,語氣十分散漫随和,帶着一點玩世不恭:“則軒,不過是個小乞丐,你怎麽就計較上了?”
方才沒有注意,原來這公子還有同伴?阿醜微微擡頭,一抹杏色袍角映入眼簾,金絲暗紋繡着三爪金龍。三爪金龍非等閑人可用,方才那藍衣公子都只是波濤暗紋,如此說來,這個人,比藍衣公子身份還要尊貴,三爪,不是郡王就是親王世子了。
一番權衡利弊,那個藍衣公子似乎不是好說話的,而這杏衣公子,聽語氣明顯親切随意許多,身份又更高貴,誰是救星,頃刻見分曉。
阿醜又是一個扣頭,方向大半對着那杏衣公子而去:“草民并非有意沖撞,還請兩位公子恕罪。”
關于草民這個自稱,實在是阿醜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若是說一句民女、奴家或者妾身之類如此柔化的自稱,再看看那張駭人的臉,連她自己都覺得可怕。
不過,這個杏衣公子,會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那樣随和,勸藍衣公子饒恕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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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出自《王孟英醫案繹注》,清·王士雄著
[2]紅苕:紅薯
006 危險
夏翌辰看着伏在地上朝他扣頭、衣衫褴褛的阿醜,帶着笑意的眼神迷蒙悠遠:“擡起頭來!”
阿醜有些擔憂,但還是微微擡頭,卻又不直視馬上兩人。
她僅僅是餘光一瞥,便為那杏色衣袍的男子驚豔不已。皮膚白皙,輪廓深邃得要将人吸進去一般。桃花眼精致漂亮,眼神含着淡淡笑意,秋水迷蒙間叫你分辨不出真假。俊眉雖然好看,卻隐隐帶着威毅的神态。英挺的鼻梁是整張臉最完美的點綴,那一彎微含笑意的唇角勾起,令你因他的随和放下心防。
如此俊美無俦的男子,理應是叫人賞心悅目心生向往的,然而無端端勾起了阿醜心中的懼怕。
禍水,不對,是妖孽,還是不對。阿醜頓覺自己詞窮,無法描繪出那一種更像是直覺的感覺,總之結論就是——這個人很危險。
夏翌辰看到血塊傷疤縱橫交錯、連五官都不分明的那張臉時,沒有如常人那般展現出驚駭和厭惡,就似看天空看雲朵似的輕松随和:“你叫什麽名字?”
阿醜有心留意夏翌辰的态度,自然察覺到了他非凡的心理承受能力,不由自主在心中給他打了一個高分。
只是……
“賤名恐污了公子耳朵,何況與驚馬無關。”阿醜不卑不亢地婉拒了他的詢問。
俞則軒似乎不滿意這醜陋乞丐的态度:“翌辰,今兒街上烏龜真不少啊!”話裏滿滿的諷刺和鄙夷,和拐着彎罵人是王八的意思,想必反應慢的真烏龜都能馬上聽出來。
夏翌辰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依舊是方才輕松随和的神情。
正當此時,一縷不同尋常的風聲響起。阿醜對武功一無所知,因此直至看見兩位貴公子的随從侍衛都聞聲而動,才意識到——有人埋伏在附近,正等着刺殺這兩人!
完了,方才還腹诽這個人很危險,還真烏鴉嘴給說中了!且不言自己會不會成為這場刺殺的炮灰,光榮被拿去飲劍或者當人肉靶子。剛才自己在這裏和那個藍衣公子糾結半天,也有了拖延時間幫助刺客的嫌疑呀!這兩人要是把自己當成刺客同夥上刑逼供,老虎凳撬指甲甚至炮烙什麽的,可是比死在秦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