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池袋沒有安靜的夜晚,出租車司機在霓虹流轉的街道上行駛的時候這麽想。
後座上的小女孩,一頭銀白色的頭發軟軟地披在肩上,側過頭,顯出比起一般日本人過分優秀的鼻梁和眼窩來。
不過身高倒是有好好證明社會調查報告上的平均身高,短手短腳,不能沾地,就懸在半空晃蕩着。
還有就是抱在懷裏的一個長條狀包裹物,看不出是什麽,不過應該不是很重的樣子。
現在的孩子真是辛苦啊,這個包得有這個孩子人高了吧,司機觀察地很仔細。
手邊的手機屏幕閃爍幾下,又歸于平靜。
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即使是他這樣的惡人也不由得在心底可惜了一番,但……誰叫他前不久輸了一大筆錢呢。
沙樹也觀察得很仔細。
畢竟,雖然大多數咒靈都是随意地尋找下手的對象,但常常在糟糕地方徘徊的人也的确更容易染上不好的東西。
做個好人還是有道理的。
這個司機身上至少有三只咒靈蹲着了,而且全是對他饞涎欲滴的樣子,即使被自己盯了有一會也沒有回頭。
要不要出手,這是個問題。
看司機大叔開車還算平穩的樣子,沙樹覺得,還是等下車的時候再說吧,不然打擾到別人開車就不好了。
“小妹妹這麽晚出來家裏人不擔心嗎?”在等紅燈的間隙,司機大叔開口,“而且計程車的價格可不便宜哦。”
“擔心?不會的。”遇到自己還是普通人更需要擔心一點,沙樹沒有放在心上,“錢的話放心好了,我總有帶夠的。”繼承了一座山頭的某人財大氣粗地說。
“哈哈哈,能早點獨立自主也是好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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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袋醫院到了嗎?”頭一次進入這樣現代化的大都市,沙樹早就被路上各色行人和招牌晃花了眼,哪裏還認識什麽路。
六千這家夥,剛到池袋就被打進了醫院,真是太遜了。
更遜的是這家夥居然都不告訴她!一個人就偷偷溜到了池袋去,簡直太過分了。
想起來還是生氣,沙樹的臉鼓起一塊,六千完全把她當小孩子嘛,而且把她的話當耳旁風……
自從夏天看到“撕裂者之夜”*的報告後,沙樹就查了查池袋的靈力,啊不,咒力流動,發現裏面可有不少蹊跷,虧她還特意和六千說了一下。
畢竟他就只是個普通人,那種東西,光是沾上就夠喝上一壺的。
現在好了,還是瞞着她跑去這種地方……和她說一聲會死嗎,回頭叫上美惠子姐姐她們一起臭罵他一頓好了。
“還差一點點呢,小妹妹。”司機大叔這樣回答。
“我怎麽感覺外面的燈光越來越淡了。”一直注意着外頭情況的沙樹疑惑道,“你不會開錯路了吧。”
“怎麽會呢,我可是在池袋開了十年的出租車了,要相信我啊,小妹妹。”
“真的嗎。”徹底沒有路燈了,只有車前燈照亮了一片道路。沙樹探頭看向前窗,“大叔,前面的人你認識嗎?”
前面是幾個穿着西裝的男人,基本梳成了大背頭,還有幾個臉上有疤,看起來就不好招惹的樣子。
此刻他們站在路中央,完全是攔路虎的模樣。
“那怎麽會……怎麽回事!”猛地剎車,司機好不容易在這幾個人身前停住了車,冷汗撲簌簌地流下,他緊張地聲音都在顫抖,“怎麽會是他們……”不應該是來接頭的人/販/子嗎!
粟楠會的人怎麽會在這裏!
有個戴着墨鏡,拄着手杖的男人走上前,敲了敲司機那裏的車玻璃,司機只能顫顫巍巍地搖下車窗,“您,您好?”
“看起來認得我們啊,那很好,很好。”近了些,才能看出這男人右眼處有一條長長的疤痕,從墨鏡上下蔓延出來,他的語氣是低沉帶些輕佻的,卻并不讓人感到輕松。
“哦呀,還有個小姑娘在呢?”探進來看了一眼,赤林海月挑眉說道,“看來,不能現場把你的手指切下來了啊,會吓到小孩子的。”
“這位大人……我只是個普通的出租車司機……”司機大叔已經吓得兩股戰戰,“砰”地一聲,沙樹發現前面兩個男人用鋼管砸榻了車前蓋。
她不由得張大了嘴。
池袋,真厲害啊。她已經隐隐約約猜到,這大概就是□□尋仇什麽的劇本了。
怎麽偏偏被她撞上了。
手機裏,六千看自己一直不來,已經發了好幾條消息,語氣也從一開始的玩笑焦急起來。
最後,他幹脆說,“小沙樹發個位置來吧,我派人去接你。”
沙樹看着外面的情況,發現刀疤男已經笑吟吟地伸手進來拔下了車鑰匙,看來這車是開不了了。
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啊……
“後面的小妹妹,還是麻煩你先從車裏出來吧。”刀疤男剛說完,就有一個西裝男打開了後車門,伸手要扶着沙樹從車上下來。
沒有去扶那只手,沙樹直接自己跳了下來。
“真是個有個性的小姑娘,”赤林海月撐着車窗說,“但下次還是要記得不要晚上一個人搭陌生人的計程車啊。”
“我知道了。”有點沮喪,沙樹總覺得經過這麽一遭,待會罵六千時都要底氣不足了。
“你要去哪裏的,就讓大叔派人送你一程吧,放心,這回可不是黑車了。”
“請問這裏是哪兒?”沙樹抱着雪走,擡頭問道,“我哥哥要找人來接我。”
“那可真是位不負責的哥哥。”赤林海月說了一個地址,沙樹照着發給了六千,“六千進醫院了。”不然他肯定親自來接的。
不過她也是擅自到池袋來的。
“原來如此,祝你哥哥早日康複啊。”似乎心情不錯,赤林海月還有空聊了兩句,“現在,請小妹妹到旁邊點去,等你哥哥的人來接好嗎?”
“大人要辦事了啊。”
沙樹無意插手池袋普通人之間的事,所以她乖乖退到了一旁。
不過,這個刀疤臉大叔似乎還算個好人。
這麽想着,沙樹看着他回去吩咐了幾句就回到一旁由小弟動手的樣子,她幹脆跑了上去。
“大叔,你能不能低下頭?” 今天多少算是被救了吧,雖然救下自己的也不是什麽正面角色的樣子。
“你怎麽和赤林老大講話呢!”“和小孩子較什麽勁。”揮退一旁的小弟,赤林海月幹脆蹲了下來,“有什麽事嗎,小妹妹?”
沒什麽事,就是你背後的咒靈有點多。
并指,平揮,手刀一下子劈散了背後的咒靈,沙樹甚至呼吸都沒有亂上一下。
“哦呀。”赤林海月似乎也有些感覺,“小姑娘有點本事啊。”
皺眉盯着他背後很快又聚集起來的咒力,沙樹歪頭,不解道,“你最近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事嗎?”
她剛才把咒力聚集在手部,并且延長了好一段,就像揮刀一樣斬出,理應沒有任何漏網之魚。
除非——這個人體內有什麽東西。
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忽略那一瞬間的殺氣和繃緊的肌肉,“這是什麽東西……”猛地收回手,沙樹還是感受到了那可怕的呼喊。
母親,愛,愛愛愛愛愛愛——
明明只是一點殘存的咒力,可這只咒靈,仿佛在用所有的力量呼喊着這樣的情感。
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可那樣的聲音,似乎還是回蕩在腦海中。
赤林海月眯了眯眼,剛才,他居然沒能躲過這孩子的接觸。
而且,他好像想起了一點多年前的事情……關于妖刀,“罪歌”的事。
“小姑娘還是早點回去喝杯牛奶睡覺吧,”他揉了揉額角,但是身上确實輕松了不少,“平時也不要拿着危險物品到處跑啊。”瞟了一眼沙樹身前的長條狀物品。
剛才出手的時候,很有拔刀術的感覺啊。
不遠處不時傳來男人的慘叫聲,看起來那位司機似乎遭受了什麽該被黑屏的殘忍事件。
而沙樹良好的聽力也捕捉到了更遠的地方,機車轟鳴的聲音。
“好的。”反正,她剛才已經給那股咒力打上了标記,一旦遇到相同的力量,馬上就能反應過來。
當然,她可不是好心到要為池袋拔除咒靈什麽的,純粹是對那樣的力量感到好奇而已。
她隐約能察覺到,那股力量,和池袋蹊跷的咒力流動有些關系。
一般來說,光是那樣的力量就足以攪動一池波瀾,可在池袋,這股力量就像被編進麻繩裏的一股,與其他的力量相互制衡着,反而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平衡。
這和當年的平安京很像。
所以,這裏會不會出現平安京裏,八岐大蛇之亂一樣級別的災難呢,回想起折原臨也的話,沙樹微微垂眸,思考着。
“赤林老大,那裏似乎有一群暴走族過來了!要攔住嗎?”有人上前報告,赤林海月皺了皺眉,“年輕氣盛的家夥們,可不好打發啊。”
他點了點手中的手杖,“把前面的路封起來,讓他們換條路吧。”
沙樹已經看到了那标志性的白色斑馬紋披風,她揪了揪赤林的衣角。
“這位赤林叔叔,”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她露出了八顆雪白的牙齒,“那些就是哥哥找來接我的人。”
“沙樹大姐頭!”一個急性子的人已經突破前去封路的兩個西裝男,沖到了沙樹身前,“總将讓我們來接您了!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