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送美惠子回去之後,沙樹就一個人回到了神社。
開門,卻意外地沒看到一向守在門口的三尾狐親。反而是餐桌上留了一張便條。
三尾狐親出去買東西了啊……雖然平時也不顯得吵鬧,但缺了一位忙前忙後的,總是顯得冷清了不少。
真天親一如既往地只喜歡待在深山裏,只有偶爾送野菜和松果來時才會見上一面。
“所以你就來打擾我了。”殷紅的眼眸裏,仿佛藏着萬古不化的寒冰,雪童子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冷得像一團雪。
這裏是神社的一個偏室,平時少有人來,但還是打掃得幹幹淨淨,朝南的房間裏,是兩個樸素的蒲團和一個刀架。
刀架上正是玉藻前留下的佩刀,雪走。也是雪童子本體的一部分,自從來到現代後,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裏面休養。
“我來看看你還不行嘛。”在雪童子面前,沙樹才會偶爾顯露出幾分過去的影子。
雖然從面容上來看,雪童子和她的年紀也差不離。
他有一頭銀白的短發,發絲像最好的綢緞垂下,微微透着素白的熒光。面孔也精致得像是什麽人偶,紅寶石似的瞳孔少有完全露出來的時候——他總是半阖着眼。
唯有額頭兩根長長的角,昭示着這個孩童模樣的妖怪,究竟有着何等的實力。
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湊上來耍寶的女孩,雪童子想起臨行前玉藻前大人的囑咐,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昨天,有很強大的氣息在神社。”他抛出話題,也是那股氣息将他喚醒,“我本來還想着你是不是有什麽三長兩短,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說着,他就忍不住毒舌了起來。
“那可真是抱歉——”拉長聲音,沙樹也熟稔地回答,“讓你失望了。”
這樣的對話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雪童子看不慣沙樹皮猴似的樣子,而沙樹也對他以前襲擊玉藻前大人的事耿耿于懷。
偏偏,在吵吵鬧鬧中,感情也這樣培養起來了,如今,玉藻前更是将“雪走”托付給了沙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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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雪童子還沒有成為沙樹的式神。
他只是默默跟随着沙樹,沙樹沒有勉強他,他也從不點明這件事。
“這個時代,也有着不亞于平安京的危險。”無論什麽樣的感嘆,從雪童子口中說出,就像在冬天的夜晚裏凍了一晚上,什麽熱度也沒有了。
“你也是這麽覺得嗎,”乖乖回到自己的蒲團上,沙樹正襟危坐,“可能還不止呢。”至少,在平安京,能把她壓制到這個地步的一只手都……嗯,兩只手就能數完。
沒錯,她說的就是五條悟。
“以後出去,把我帶上吧。”似乎是化形讓他有些疲憊,聽到三尾狐回來的聲音,雪童子就回到了刀中,“至少我的力量還算強大一些。”
“好。”
漂亮的白發小男孩消失不見,只有一縷寒氣化作淡淡的白煙,纏繞在正中間的太刀之上。
閉目養神了一會,在三尾狐親開火做飯的聲音中,沙樹一把抓起刀架上的雪走,來到了庭院之中。
太刀幾乎有女孩一人高,所以沙樹只能負劍于身後,從頭頂處拔刀,泠泠白光閃過,周圍的溫度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一開始還有白氣呼出,漸漸地,吐息接近于無,刀尖與地面接觸的地方已經泛起一層白霜,足以見得雪走的妖力之強。
雪月半庭斬。
這是雪童子的招式,沙樹也會那麽一星半點,雪走獨有的清冷白光籠罩了大半個庭院,劍氣四散而出,又歸于一點,最終只有庭院中的一片落葉被劈成了碎片。
仔細看,還能發現葉片表面凍結而成的鋒利切面。
收刀,沙樹似乎聽到一聲輕笑,但雪童子并沒有出現。
她本以為自己在數過那麽多櫻花花瓣後,對什麽都無所謂了,當然,除去玉藻前大人。
但還是不甘心的吧,這種呆呆等別人來救的感覺,實在是久違又糟透了。
而且,自己唯獨想等的那位,卻根本來不了。
三尾狐親做的番茄鮮蝦烏冬實在太好吃了!
湯頭鮮香濃郁,番茄酸甜爽口,面條筋道爽滑,配上蝦肉彈牙鮮甜的口感,沙樹整整吃了一大碗還沒停下來。
“唔唔唔嗚嗚。”“沙樹大人,還請慢些吃。”熟練地添上第二碗,三尾狐親作為一個以魅惑見長的妖怪,臉上居然出現了類似“慈祥”的神色。
外頭的天色已經漆黑,神社裏暖黃的燈光愈發明顯,不時有鳥類驚飛,帶起一樹婆娑光影。
“篤篤篤。”不知是誰,敲響了神社的門扉。
“喲,好久不見。”
“哐。”這是門被猛地甩上的聲音。
“別不開門啊沙樹醬,”門外的家夥敲個不停,“我們的關系就是這麽冷漠的嗎!”
“開開門吧,快開門吧,”外面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啊,這荒郊野嶺的,我要是死在這裏,想來也能成為一個怪談吧……”
“折——原——臨——也——”不情不願地拉開門,沙樹看着癱在門口的一坨不可回收垃圾,面色不渝,“麻煩你要搞事換一個地方地方好嗎。”
“我只是難得到琦玉,來拜訪一下熟人罷了。”自來熟地進門,這個黑發輕浮的男人走路就沒個正行,“好香呀,是吃的火鍋嗎?”
“沒有。”人都進來了,沙樹也只好給他拿拖鞋,“你別想了,是烏冬面,一口都沒有剩的。”
“真遺憾。”即使這麽說着,折原臨也的語氣中也聽不出一絲不高興來。
這個男人,是沙樹來到現代後接觸的第一個人類,至于原因——為了辦戶口。
畢竟沙樹是個實打實的黑戶啊。
一開始只是替他消去身上的詛咒作為交換,但不知為什麽,認識折原臨也後,沙樹就有種一腳踩進沼澤的感覺……
很糟糕,各種方面來說,這個男人在除了臉以外的地方都糟糕透了。
這點從他身上糾纏的詛咒數量和強度上就能看出來,但是——偏偏這家夥命特別硬,一般人這麽多詛咒纏身早該一命嗚呼了,他還能拿着把小刀在池袋蹦蹦跳跳。
三尾狐親端上了熱茶。
“呼——活過來了。”一年四季都穿着毛領大外套的人如是說,“山裏還是冷啊,不過沙樹醬怎麽換了會客廳,哇,那邊破壞得好可怕。”他看到了之前被花子破壞的房間。
“麻煩你有話快說好嗎。”沙樹只想趕快擺脫這個人,“我們應該早就兩清了。”
“咳咳,真是冷酷的girl啊,不過這樣的沙樹醬我也很喜歡!”折原臨也不以為意,“确實,我們的交易本該結束了。”
瞎說的,沒有誰能和折原臨也做交易後完完全全一刀兩斷。
“但是前兩天,有人花大手筆查了你的資料哦。”如果不是他當時足夠機智,拿的是博多的“空白卡”,恐怕已經被查了個底朝天呢。“對方真的超級——厲害,”他揮舞手臂畫了個大圈,“我就在想,是誰對沙樹醬這麽感興趣呢。”
“沙樹醬知道是誰嗎”
應該是五條悟,或者說他背後的咒術界。
沙樹心中一轉,就有了答案。畢竟無論在哪裏,人類的做法總是一樣一樣的。
喝下一口茶,才按住蠢蠢欲動的巫女大蛇,沙樹忍不住想,這世上就不能多點擁有美好品德的人嗎,純粹一點的那種。
“看來沙樹醬已經知道是誰了,”笑得春暖花開,臨也像個多動症一樣手上的小動作不停,“有興趣告訴我嗎?”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東西。”心知肚明眼前的家夥只是我自己當做接觸咒術界的跳板,沙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真無趣吶沙樹醬。”但是沒關系,“我這裏還有個有趣的消息哦。”
“沙樹醬,知道六條千景到池袋的事嗎?”
折原臨也總能達到他的目的。
看着身旁的空位,伏黑惠奇怪,疑問在肚子裏打了一個轉,只化作輕輕的一個蹙眉,就恢複了往常的表情。
病假啊,那家夥不會是拔除的時候有什麽後遺症吧……他這麽想着,不過,沒有了沙樹,教室的後排還真是吵鬧啊。
而前排,似乎又太過冷清了一點。
……
“在下伊黑二郎,美惠子大姐好!”“怎麽是你,沙樹呢。”有些不高興地問,美惠子煩躁地摸了摸新的手機殼,怎麽一個兩個的,都默不作聲地不見了。
“沙樹大姐頭有事先走了!”大聲回答,伊黑挺直了腰板,“大姐頭說作為之前擅自散布不實消息的彌補,讓我代替她送美惠子大姐回家!”
“請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美惠子好歹回答道。
……
某個一片狼藉的神社房間外,銀發高個男人站在那,拉開眼罩看了一眼,“看來這次來晚了呢……”
五條悟沒有過多糾結,“去那家甜品店吃東西吧,這次沒有饞嘴的小狐貍和我搶了。”
山腳下,負責開車的男子正在看接下來的日程安排,上面,下一站明晃晃地寫着——池袋。
雖然他等了一個小時,也沒等到某個本該在一刻鐘內出現在山路上的最強咒術師。
“五條先生!”明明還很年輕的滄桑社畜如此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