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拎着零食袋子到許培樟門口的時候,梁易舟感覺自己有點滑稽,東西是邵陽準備的,剛剛梁易舟在電梯裏瞥了一眼,邵陽甚至塞進去了一個真空包裝的麻辣兔頭。
他還記得邵陽快樂地在重慶街頭啃麻辣兔頭的樣子,他說,沒有一只兔子能活着走出川渝。他吃的開心,所以又買了很多。但梁易舟不吃這些,邵陽為了尋找麻辣兔頭的知己,連許培樟都不放過。
不過梁易舟并不打算處理掉這個看起來和許培樟身份很不搭的兔頭,畢竟他要零食的這個行為和他的身份也很不搭。
他很得體地敲門。
房間裏靜了一會,然後是腳踩在地上的聲音,聽起來步子很大,許培樟把門打開了,梁易舟把袋子舉起來,他本來想說:“許總,給你的。”然後塞給他就下樓回自己的房間。
但是許培樟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剛剛洗完澡,只圍了一條浴巾,所以他匆忙開了門,又頭也不回地往浴室裏去,留下一句:“放茶幾上就行,你随便坐。”
梁易舟只好走進去,他覺得自己很奇怪,在面對許培樟的時候,特別是單獨相處的時候,他總會覺得別扭。
許培樟真的沒帶什麽行李來,就一個小的行李箱攤在地上,電腦已經拿出來放在了桌上,裏面就剩下幾套換洗的衣服。梁易舟把東西放下,無意瞟到那個行李箱,許培樟歸置得很整齊,衣服也疊得方正,看起來很會利用空間。
梁易舟在收回目光的時候,看到他的行李箱中間似乎塞了什麽東西,形狀圓潤,顏色很可愛,像馬卡龍。梁易舟一下子好奇起來,但他不可能去翻許培樟的東西,就在沙發上坐下來。
吹風機的聲音響了一陣,許培樟就走了出來,他換了睡衣,最上面的扣子沒有扣,露出一點好看的肌肉線條。許培樟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他草率地抓了把自己的頭發,然後問梁易舟:“喝點什麽?”
他的語氣很熟絡,梁易舟下意識答他:“礦泉水就行。”
許培樟就去拿被子給他倒水,然後放到梁易舟的面前,他的手指很長,放水杯的時候很輕。
許培樟順手拿起那個零食袋子開始翻揀,眼睛彎着,看上去十分滿意,他從裏面挑出一塊糖,梁易舟認出那也是邵陽的小零食,許培樟一邊剝一邊說:“麻煩梁老師親自跑一趟。”
梁易舟簡直有點不适應,這好像是他倆第一回 沒針鋒相對地說話,他喝了一口水,不懂許培樟這陰晴不定的态度,他沒打算久留:“我順路,現在要去找下卞導,就不多打擾了。”
“等下。”許培樟放下了那個袋子,去自己行李箱裏翻找了一下,拿出一瓶很小的噴霧,“這個給你吧,消炎的,比塗藥膏方便,我助理總要給我備個醫藥包,正好帶過來了,我也用不着。”
梁易舟愣了下,他的耳洞恢複得不太好,所以這幾天才發炎,疼是疼的,但并不難以忍受。許培樟直接塞到他手裏,顯然是不準拒絕的意思。于是梁易舟跟他道了謝。
許培樟突然笑了下,語氣又變成那種很欠打的:“梁老師,你也太冷冰冰了,一點都不真誠。”
梁易舟淡淡地笑了下:“和許總不太熟,不敢冒犯。”
許培樟似乎料到他會是這種回應,他也笑笑,沖梁易舟擺了擺手。
梁易舟走了出去,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一直在震,是個陌生的號碼,他皺了下眉,接起來。
是馬成斌。
梁易舟耐心聽了一會兒,然後平靜地對他講:“馬少,我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了,這種關系,好聚好散更體面些。”
馬成斌又說了很多的話,梁易舟走到了電梯旁,按了下行鍵,但因為馬成斌講得太久了,他不想把這個電話帶進電梯裏,只好往回走。
許培樟不知道為什麽正巧打開了門,兩個人就這麽對視上了,許培樟不知道他在跟誰打電話,用手指了指反方向:“你迷路了啊?卞導的房間在那裏。”
梁易舟沒理他,頓住腳步就往回走,這一下直接走到了安全通道的樓梯間。他的聲音壓得低,聽起來依舊冷漠。
“馬少,我們的交易只有三次,現在已經結束了。聽話。”
這句聽話帶了點感情,是為了哄騙。
接下來梁易舟沉默了一陣,因為電話那頭的人跟他告白了,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梁易舟神色一下子冷了下去,短暫的厭惡在他那張精致的臉上停留了幾秒。
“別說那種話,我們一開始就是各取所需而已。馬少,你男人女人都喜歡的,沒必要在我這種人身上吊死。”最後一句話聽上去很刺耳,但這個諷刺的刀尖對着的是梁易舟自己。
梁易舟後面又哄了他兩句,這才把電話挂了,轉過身卻看到許培樟站在門口,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許培樟身後是敞亮的走廊,而樓梯間的聲控燈熄下去,把梁易舟罩在陰影裏。梁易舟勾起嘴角,很淺的一個弧度,他沒想到許培樟會跟過來,他聽到了多少?雖然梁易舟也不是很在乎,于是他問他:“許總這是也迷路了?”
許培樟在那一刻流露出很茫然的神色,梁易舟帶着些許不耐煩,一點陰鸷在他的眉眼間還沒消退下去,許培樟牛不對馬嘴地想着,梁易舟也怪合适演反派的,那種變态的美麗殺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許培樟垂下眼睛,他剛剛洗完澡,蓬松的頭發蓋在他的額頭上,讓他顯得有些許乖順。
這下輪到梁易舟無措了。他遭受過很多的惡意,也不太有所謂別人那種嫌惡的眼光,所以被許培樟知道他和馬成斌的關系,他不是太在乎。但許培樟這會兒跟他道歉是什麽意思。
好像是因為撞破他的秘密不好意思了似的,可他明明一開始就知道。
但許培樟也沒必要跟他這一個十八線小演員虛與委蛇。
梁易舟靜了很久,他第一次認真地打量了一番許培樟,許培樟有一雙很作弊的眼睛,他認真地盯着你看的時候,你總會覺得是被他重視着,珍惜着似的。太容易叫人自作多情。
梁易舟不喜歡這種沒來由的體貼和善意,于是他很冷淡地說:“許總聽到了也沒關系,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了嗎?”
許培樟皺着眉,梁易舟很白,這樣站在昏暗的角落裏,好像有光落在他皮膚上似的,讓人有觸碰的欲望,但又害怕被他拒絕。
許培樟又笑了下:“我确實從別人嘴裏聽了很多關于你的事情,但你究竟如何,我自己會探究。”
梁易舟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他慢慢地走出來,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說:“那多謝許總。”
許培樟在梁易舟即将跟他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攔住了他,兩個人的距離極近,梁易舟都能聞到許培樟身上那種沐浴露的味道,有很淡的甜味。
“梁易舟,你的合約要到期了吧。”許培樟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的音量說話,他的聲音帶着笑,簡直接近情人間的那種低語。
“考不考慮簽到承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