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梁易舟吃不準許培樟是什麽意思,他覺得通過是個麻煩,但不通過也是。他把手機放下沒管,自顧自去沖了一個澡。
等回來的時候,對話框裏已經擠滿了消息。
“梁易舟,過來喝酒。”
“梁易舟,為什麽想演陳栾?”
“還沒紅就耍大牌啊?”
“梁易舟”
“投資方請你喝杯酒不行嗎?”
“你”
最後一句似乎是沒有發完,梁易舟皺着眉看完一連串,在心裏罵了一句,所以長相和智商是成反比的嗎?
梁易舟從衣櫃裏拿了一件白T套上,換了一條緊身的黑褲子,依舊踩着白天那雙白色帆布鞋,拿了桌上的發繩,他的頭發半長不長,所以只把上半部分紮了起來,發尾蓋着他的脖頸,襯得他的皮膚更加白。
梁易舟下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邵陽在東張西望,他走過去,邵陽就撥開人群擠了過來:“易舟哥,那個人……喝醉了。”
梁易舟很想翻個白眼,但這不是他的常用動作,所以還是忍住了:“在哪兒呢?”
邵陽指了一個方向,他有點喪:“易舟哥,我以為他很能喝酒的,就調了兩杯度數有點高的,結果就醉了,我讓小馬幫我看着他了,本來想上去找你的。這沒事吧,他是誰啊?你的追求者嗎?”
梁易舟看邵陽一臉做錯了事的樣子,在心裏嘆口氣:“沒事,你去忙,我看看他去。”
“我看他有點面熟,就是想不起來是誰……”邵陽又嘀咕一句,梁易舟當作沒有聽見,徑直走過去。
許培樟喝醉了還算乖,不吵不鬧的,他在吧臺上趴了一會,然後擡起頭解鎖手機,看梁易舟還是沒有回複他,突然就很火大,熄了手機又罵了一句,然後沖着小馬勾了勾手,許培樟喝醉了也能衣冠楚楚地下命令:“你們老板呢?讓他來見我。”
語氣不容置疑,就是手的方向不太對。
小馬不敢惹他,只好哄他一句:“易舟哥馬上就來了。”
許培樟把他上下一打量,慢悠悠地重複道:“易,舟,哥?”
他直起身子,非常不穩重地抓住了空的酒杯:“梁易舟他幾歲?”
小馬吃不準他什麽意思,就實話實說:“今年過了生日就二十八了。”
許培樟剛剛要“切”一聲,結果就聽見小馬接了一句:“您問的是周歲吧……”
許培樟一時語塞,肩膀很壞脾氣地塌下去,不情不願地蹦出了一個“哦”。
所以梁易舟過來的時候就聽見許培樟在嘟囔:“不就大了兩歲嗎?”
他沒當回事,直接在許培樟旁邊坐下:“小馬,給我杯冰水。”
“喲,梁老師,您可真難請啊。”許培樟見他來了,托着腮,盯着他看,因為盯得比較用力,讓梁易舟想到刺猬。
梁易舟沖他一笑,沒說話。
“我送你回去。”梁易舟喝了口水,他感覺再拖一會許培樟可能會睡着,他站起來替他做了決定,“開你的車。”
許培樟确實很困,他撐着頭,不想動彈,所以他拒絕得很幹脆:“不要。”
然後就不再說話,好像在賭氣似的。
梁易舟湊過去,他看到許培樟的睫毛在他臉上投下了一小片陰影,隔絕了旖旎的燈光,閉着眼睛的許培樟有一種很難得的乖順感,梁易舟覺得有趣,就問他:“那你今天睡哪裏?”
許培樟茫然地睜開眼睛,他盯着梁易舟看了一會,然後皺起眉,突然向前伸手,看起來像要捏他的下巴,梁易舟微微側過臉讓他抓了個空,他的聲音帶着笑意:“許總,這不好吧。”
許培樟這才縮回手,對他說:“梁易舟,你很沒勁。”
梁易舟忍着笑,附和他:“對啊,我是很無趣的。”
許培樟不再說話了。
梁易舟在圈子裏也混了不少年,什麽事都見過了,明示暗示他也都遇上過,所以到今天,他幾乎一眼就能判斷得出來,那些人對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卞鑫哲是個好導演,所以他只看到梁易舟可以演活陳栾,他喜歡梁易舟。尚鵬飛這個制片人比他世故更多,所以他的眼睛是看到梁易舟身後的馬成斌。但許培樟很奇怪,他特地過來,不是興師問罪也不是來給他穿小鞋,好像就是為了來看看。
如果許培樟是想睡他,剛剛在車裏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給梁易舟一個暗示,但許培樟卻像個無聊的小男生,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惹惱他,晚上又跑來酒吧興師動衆。梁易舟有點無語地看了一眼這會又趴下的許培樟,真心實意地覺得承映傳媒的這位總裁,腦子不太好使。
梁易舟不反感利益交換,但他讨厭未知,未知是不可控的東西。他又往旁邊看了一眼,許培樟的頭發看上去很蓬松,讓人很有揉一把的欲望。
怪人。
他也看到過許培樟的花邊新聞,圈內許培樟還挺出名,出手大方,散夥又體面,關鍵年輕又帥氣,他聽很多小演員讨論過他,表情都十分迷戀。
但現實裏梁易舟看到的這個許培樟可不是什麽理想情人,梁易舟把水喝完,并在心裏完成了估算,他不想和許培樟過多地糾纏,無利可圖又容易帶來麻煩。
他拍拍許培樟的肩膀:“醒醒,回去了。”
許培樟一動不動,梁易舟覺得頭疼,偏偏他和許培樟的交友圈毫不重合,想找個人領他回去都沒有一點頭緒。
梁易舟把許培樟的手機抽出來,想解鎖了随便找個他通訊錄裏的人把這個麻煩帶走,可一點開才發現他的手機只有一個密碼解鎖。
真是要命。梁易舟看到許培樟那個屏保上的財神爺,又是一腦門的黑線。
許總裁,真是清新脫俗且接地氣。
梁易舟剛剛打算把手機放下,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梁易舟覺得自己運氣不壞,來電顯示的是賀涵,也沒想賀涵是誰,他直接接起來。
“阿樟,陳港家在哪你知道嗎?”賀涵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着急,梁易舟剛剛想開口,但賀涵這人說話就是個連珠炮,沒半點停頓的,“你別罵我啊,我真不知道陳港酒量這麽差,哇靠,啤酒能算酒嗎?也沒喝多少啊。他這樣平時能應酬嗎?诶喲我去,陳港,你別亂動。”
“我不是許培樟。”梁易舟感覺這個叫賀涵的人應該是幫不上忙了,但他還是說了下去,“許培樟喝醉了,你能過來帶他回去嗎?”
電話裏突然一陣嘈雜,梁易舟也不知道賀涵有沒有聽見,他最後只聽見賀涵一句“你別!”,然後通話就斷了。
梁易舟沒辦法,他不可能把許培樟丢在這裏,他很冷靜地估算了一下,許培樟比他高一點,看體型應該不會太沉,他應該可以一個人把他架出去。梁易舟首先想到的是樓上自己的房間,但立馬就否決了,他不是領地意識很強的人,但也确實不想讓許培樟進入自己的世界,邊緣也不想。
梁易舟非常無語,他從許培樟的口袋裏找到了車鑰匙,許培樟這會兒老實多了,迷迷糊糊地睜了下眼又閉起來,乖乖地跟着梁易舟往外走。梁易舟把他塞進副駕駛,頓了很久,才扯過安全帶給他扣上。
梁易舟只用了兩根手指,他的表情非常冷漠,動作也很迅速,幾乎沒有碰到許培樟。
許培樟皺着眉,好像在表達不滿。
梁易舟導航了一個最近的星級酒店,已經是深夜,路上的車很少,北城只有這種時候才顯得有點空曠。梁易舟在等紅燈的時候朝外面看了一會,如果沒有許培樟,他應該會降下車窗然後抽一支煙。
綠燈很快就亮了,梁易舟沒繼續想下去,他看了一眼導航,專心開車。
雖然時間很晚了,但前臺的女孩還是很熱情,梁易舟随便給許培樟開了一間套房,他出門有點着急,并沒有戴口罩,但梁易舟并不在意,他并不火,認識他的人應該很少。他會收獲到的那些關注多數是因為這張好皮相。所以他禮貌地道了謝,忽略了女孩長久地盯着自己的目光。
許培樟在車上睡了一覺,這會兒看起來好像酒醒了一點,工作人員幫忙饞着他,他就很聽話地站着,等到了房間門口,梁易舟刷了卡,許培樟就自動走了進去,看起來十分正常。
梁易舟跟工作人員交代了幾句,随後也進了門,就看見許培樟面朝下倒在沙發裏,外套已經被他甩在地上。
梁易舟覺得有點好笑,許培樟就像只不認床的小狗,趴下就能睡着。
這下困意才湧上來,梁易舟打了半個哈欠,他很想直接倒在床上睡過去,但一想到明天早上會發生的尴尬場面,梁易舟就決定還是麻煩一點,他強撐着困意又去開了一間房來睡。